“沒事沒事，慢慢想?！崩霞s翰手勢朝椅子請了請，讓賀閑坐了下來。

    “反正我這把老骨頭，想的時間也夠久了?！彼樖纸o賀閑摻了一杯茶，那茶水清香四溢，伴著清晨的風也算是應了景。

    老約翰見賀閑挺喜歡這茶，笑了笑，眼神似乎陷入了回憶：

    “我以前原是不喜歡這有些澀的茶，倒是我那個棋搭子喜歡，說是對身體好。和他相處久了，后面倒是漸漸也愛上這一口感覺了?！?/br>
    “可惜……”老約翰嘆了口氣，看著賀閑的目光同樣充滿了憐憫：“他跟你一樣是個人類?！?/br>
    “人類不好嗎？”賀閑直直看著老約翰，眼底沉靜，仿佛并不因為自己的種族低等而卑微與畏縮。

    老約翰愣了片刻，然后苦澀地搖頭：“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少爺?！?/br>
    “他怎么了？”賀閑將茶杯放下，認真的模樣激起了老約翰聊下去的欲望。

    “你應該也知道少爺他愛上的就是一個人類。但是蟲族與人類的戀情，即便是放在現在，很多人也是無法接受的?！?/br>
    “是的?！辟R閑代入了原世界藍星大眾對同性戀的看法，贊同地點了點頭。

    “普通家庭都對此避之如蛇蝎，更何況是大家族，少爺他……受了很多的苦?！崩霞s翰面色突然變得難看，張了張嘴，好半天后才看著賀閑的臉，緩緩說出聲：

    “你知道嗎？少爺右手使不上勁是因為他是自己一點點將手筋咬斷的。在蘭諾確認死亡后，少爺想去見他，但那時候主雌君將希利斯少爺軟禁在宅中，還逼著少爺與他們找的雌蟲結合。威逼、引誘、下藥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都用過了，那時候少爺狀態很不好，加之每天藥效的增加，少爺精神幾近崩潰，只能通過自·殘維持清醒……”

    老約翰在賀閑的注視下，深深呼了口氣：

    “那時候我偷偷去看少爺的時候，打開門的畫面，現在想起來心里都直發顫。撲鼻的血腥味從沒有光的室內沖出來，當光照進去時，我只看到滿地干涸和未干涸的血跡，再往里走，就瞧見少爺被像狗一樣栓在地上，少爺的手從鐵環中脫落垂在身邊，手腕被啃咬掉了大快的rou，我甚至可以清晰看到骨頭露出的部分?！?/br>
    “那時候的少爺抬頭看了我一眼，那神情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我當時被嚇著了，往后退了幾步，就撞到了那只被主雌君安排在里面伺候的雌蟲，他的精神腦域被攻擊，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這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少爺他變了?！?/br>
    老約翰的話就此戛然而止，說完這個，他似乎再也提不起精力繼續講下去。

    這期間賀閑沒有再說話，他將手中冷卻的茶喝完，在起身離開前將手中的棋子落了下去。

    接近午間的風吹拂著，老約翰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時，賀閑已經不在了。

    他本也打算收拾收拾下離開，結果目光掃過那盤棋局，因為一個棋子的變動，自己已經不見希望的局面突然出現了轉機。

    “對，就是這樣！”老約翰激動地拍了拍腦袋，湊近來回看了好幾眼：“我怎么就想不到呢，這步棋?！?/br>
    ……

    【你當初說他的手筋是被人挑斷的，而且你從未告訴過我希利斯這些過往?！抠R閑走在路上，面容雖然依舊冷淡，但腦中01系統已經能感受到宿主的情緒波動有些大。

    01系統像是被罰站的小孩，心虛又害怕道：【宿主，我不是故意隱瞞的。真相太血腥了，我的系統機制有18·禁屏蔽功能，只能避重就輕?！?/br>
    系統的隱瞞讓賀閑一直以來的逃避都成了罪大惡極。他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置身事外，認為自己從不是造成悲劇的罪人，所以才會心安理得地再次出現在希利斯面前。

    賀閑深呼一口氣，心態的自我調節讓他撤銷了對一個智能系統發火的沖動。

    他調出希利斯的任務界面，看著上面只剩下10％的悲慘值，突然有些悲戚。

    一開始他不知道為什么希利斯悲慘值會降的這么快，現在想想，一切也通了。

    是因為希利斯所有的悲歡喜樂都聚集在一個已經逝去，虛無的人身上，所以當那個人再次出現時，才會有如此大的波幅。

    【這個任務我不想做了?！抠R閑突然的話讓01系統慌了神。

    【宿主我知道你在說氣話……但請你好好考慮?！?1系統咬了咬牙，第一次硬氣地回復賀閑：

    【宿主明明有可以重來的機會，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就算是為了彌補，宿主也應該堅持下去?！?/br>
    賀閑沉靜的目光此時翻涌著巨大的情緒，他道：

    【他喜歡我。所以彌補的方式就是要我答應他，跟他在一起？】

    賀閑冷笑了聲：【你知道我不可能愛上任何人。當然我可以為了任務答應他，但是任務結束后呢？我注定要走的，這個任務也終究是一個死循環?！?/br>
    01系統沉默了，它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它向來奉行及時行樂，沒有宿主深謀遠慮的腦子，要不然它也不可能是全系統排名的倒數第一。

    賀閑將話說完，回過神才發現已經快到住處了，他的門前佇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

    等走進時，迎面的清風裹著一股粘稠的血腥味，于此同時，門口的希利斯聽到聲音轉過身，他的臉依舊陽光張揚，只是素白的衣服已經被血液浸染成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