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熠看著玻璃外時不時閃過的璀璨夜色，沉默片刻，忽然道：“今晚要不要留下來？我讓酒店留了一間套房?！?/br>
    在電梯的失重感里，宣寧神色恍惚地望著他，遲遲沒有回答。

    第15章 設計

    周圍還有其他人在，白熠耐心地等著，沒有追問。

    一直到顯示屏出現數字“1”，宣寧率先走了出去。

    踩在暖黃色的地磚上，有頭戴禮帽的迎賓員替她打開一樓大廳的玻璃大門。

    瞬間，夜晚的涼風迎面刮過。

    主道對面就是寬闊江面，宣寧在門外空地上站定，也不管身上薄薄的襯衣是否能抵御秋日的晚風。

    “‘留下來’，是什么意思？”

    隔著川流的車輛，不遠處的江面上，有輪渡緩緩涉水而過。

    白熠與她并肩站著，像是在看風景似的，聞言無所謂地聳肩：“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留宿一晚?！?/br>
    在他的房間，留宿一晚，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宣寧再次陷入沉默，好半晌，才輕聲道：“如果我答應了，是不是就離結束不遠了？”

    像他在歡場上遇見的其他女人一樣，看得順眼，性格溫順，會討歡心，便稍費些心思，見上三五次，算是“培養感情”，也吊一吊他自己的胃口，興致到了高點，便是今晚的這一遭。

    數番春宵，一個要錢，一個貪欲，互相給足了，就是一場好聚好散。

    白熠不動聲色，轉頭看她，對這個問題，只答了簡短的“也許”兩個字。

    “也許？如果我表現得好，也能在你身邊留的時間稍長一些？”宣寧輕笑一聲，眼神流露出一絲失望和難過。

    白熠不置可否，嘴角卻悄悄扯了一下，情緒在無聲中，已比方才好了些。

    “那我要拒絕。拒絕了，應該能更久一些吧?！?/br>
    她的聲音悶悶的，適時表現出對他的依戀，果然讓白熠恢復過來。

    “開玩笑的，”他笑起來，走近一步，伸手捋她發絲，拇指輕輕蹭過細嫩的臉頰，忍不住流連，“我還不至于這么荒唐?！?/br>
    才見過三五次，別的女人也許夠了，但對她，他不知為何，愿意給更多耐心。

    宣寧抬頭望著他，一雙經得起鏡頭考驗的眼睛，水汪汪的，盛著一點小心的探究，像是林間的小鹿，小心翼翼打量忽然闖入的人。

    “真的嗎？”

    又一陣風吹過，吹得她耳邊的長發飛舞，擋住了半張臉頰。

    白熠忍不住走近些，流連的指尖與秋風對抗，貼著臉頰撥開細碎的長發，俯下身去，吻了她。

    宣寧下意識仰頭，輕輕闔眼，纖長的睫毛在風中顫動，不知是不是因為微涼的秋意。

    她的嘴唇是冷的，像覆了層霜，令他忍不住伸手攬住她的肩背，這才留意到她的衣衫單薄，就那么站在風中，卻還站得筆直。

    “宣寧，”他在她的眼皮上親吻一下，“你不相信我啊?！?/br>
    被來自他的溫暖包裹住，宣寧抖了一下，隨即猛然清醒過來，顫動的雙眼睜開。

    耳邊有汽車飛速駛過的呼嘯聲，她后退兩步，離開他本就沒有圈緊的懷抱，搖頭：“不對，阿熠，是你不相信我?！?/br>
    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似乎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她深吸一口氣，生怕自己會忍不住，便沒急著質問，而是拉著他的手腕，沿著斑馬線穿過馬路，來到沿江的護欄邊。

    這里的風更大了。

    她松開手，重新轉身面對他：“你今晚對我那么冷淡，我能感覺到，還有剛才忽然那么問我——我想知道是為什么，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白熠的笑容慢慢淡了。

    他已經打算不再深究，事情就那么過去，也許會在他的心里留下疙瘩，也許不會。卻沒想到，這女孩會這么直白地問出來。

    她能解風情，又時不時會露出獨屬于少女的魯莽直率。

    “宣寧，”他靜靜看著她，輕聲問出了心中的芥蒂，“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

    他試圖從她的眼神中捕捉到慌亂，可她眨了眨眼，卻忽然笑了。

    “你是在問，那位學長的事嗎？”

    白熠皺眉，沒有接話。

    他其實不知道昨晚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誰，也沒興趣知道。學長也好，學弟也好，他都不放在眼里，更沒興趣和這些還在象牙塔里的孩子爭什么。

    他在乎的，只是她會不會真的如周子遇懷疑的那樣，是個心思重的女孩，左右逢源。

    “其實，昨晚，是我主動約陳學長見面的?！?/br>
    和對周子遇一樣，她也主動拿出手機，遞到白熠面前，讓他看清楚。

    “他是個不錯的人，對我的確很照顧，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讓周總誤會吧……”

    白熠看了看她同陳嘉南的對話，中規中矩，界限分明，顯然是對方一頭熱。

    “那么晚，你約他做什么？”

    宣寧收起手機，有些倔強地低著頭：“我同他把話說清楚了?！?/br>
    “以后再也不用誤會了?！?/br>
    白熠有些驚訝。

    “那我呢，你是不是也要同我把話說清楚？”

    宣寧飛快地看他一眼，神情仍是倔強的，聲音卻沒了底氣：“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為了他，拒絕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只是因為不想讓他誤會而已。

    白熠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直白真誠，就像當初還在校園時的自己一樣。

    周子遇的話在他耳邊復又響起：“別著了她的道?！?/br>
    可他現在，就是有種沖動。

    “寧寧，”他從背后將她輕輕摟住，與她一同面對夜色下的江面，“你跟著我吧?！?/br>
    夜風拂過，涉水的輪渡已然遠去，清寒的空氣里，似有長長的嗚鳴。

    -

    宣寧幾乎是踩著門禁回到寢室的。

    宋思妍照舊不在，郝昕昕和齊菲正在進行慣例的臥談會。

    “這個博主怎么有點眼熟？”

    “好像是個新晉的帶貨主播，前陣子上過一次熱搜，說是星云在直播領域重點培養的主播，粉絲不少，這么快就要糊了？”

    “本來也就是一陣風的事——寧寧，你回來啦，”郝昕昕探出腦袋，沖宣寧打招呼，“你之前不是在星云兼職過兩周，這個叫鄭勢的，見過沒有？”

    聽到“鄭勢”兩個字，宣寧拿著浴巾的動作頓了下，點頭：“見過一次，不過不熟悉?！?/br>
    自上次星云的地下停車場那件事后，她就已經解除了兼職合同。

    白熠答應過的，鄭勢的事，會給她一個交代，她一直記在心上。

    “哦，也對，畢竟只有兩周?！焙玛筷靠s回腦袋，繼續和齊菲說話，話題很快已經轉移到別處。

    宣寧卻拿起手機，搜索起鄭勢的新聞。

    “網友稱鄭勢直播間買到假貨”

    “鄭勢私收商家回扣”

    “鄭勢酒后失言稱粉絲是自動提款機”

    好幾條負面新聞，在熱搜榜不低的位置出現，再點進去看，發現幾條熱門，都是不到半小時前發布的。

    她想了想，截了張圖，給白熠發了過去。

    很快就有了回應。

    “是給你的交代，滿意嗎？”

    宣寧說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感受。

    事情已經過去許多天，卻在今天晚上，她回來之后，忽然有了動靜，像是一個信號。

    如果她今晚沒能過這一關，鄭勢的事，大概只會不了了之吧。

    “謝謝?！?/br>
    她回了過去，沒再多言，對不好的回憶，緘口不言才是正常反應。

    -

    江心別墅內，周子遇正站在衣帽間，取下襯衫袖扣，放回絲絨盒子中。

    電話里，助理剛同他匯報完澳洲那邊傳來的消息，正等他的指示。

    “幫我訂一張明天最早的機票，我親自去一趟?！?/br>
    助理答應了，不到五分鐘，就發來航班信息，同時把時間同步到日程表中。

    他看了一眼，距離現在只剩下不到六個小時，從這里到機場還有近一個小時的路程，能用來休息的時間，只剩下三個小時。

    他干脆也不睡了，淋浴過后，倒了杯酒，坐在陽臺上，邊飲邊看新聞。

    排在前列的，大多數商業財經類的消息，他一個個看過去，忽然發現，其中還夾雜了一個網絡主播的最新消息

    ——“直播間售假，鄭勢恐遭公司起訴”

    饒是他一向記性極佳，看到這條新聞，也愣了一下，這是他幾乎不關注的領域。

    “鄭勢”這個名字，他記得，和宣寧有關。今天忽然出現負面新聞，讓他感到幾分異樣。

    像是一種感應，白熠的電話在這時打進來。

    “哥，對不起，沒有聽你的?！彼穆曇袈犉饋碛行┠：?，似乎喝得微醺，心情愉悅。

    周子遇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