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節
當然,這些表象對陳淵來說,還都只是表象,他真正看到的,是幾道稚嫩的天道意志,在這個融合的過程中,正各自掙扎,想要占據主導。 目前來看,自然是那蘊含著佛光的殘留天道意志最為強盛,在另外一片大陸上幾乎鎮壓了其他,隱隱要成主流。 與之相比,陳淵所在的這片土地上,各家天道各居一處,彼此之間雖有摩擦,但目前還是個勢均力敵的樣子。 他心道:“以目前這種架勢,這片大陸上的各家天道彼此制約,哪一個都無法坐大,發展到最后,很可能要被那扭曲佛光所孕育的天道吞噬?!?/br> 對面,聽了陳淵的問話,江中酒嘆了口氣,說道:“不錯,自前寧滅亡,中土歷經百年磨難,先后幾個短命朝廷,還有南北稱雄之世,才有三十年前大成太祖一統天下,重新定鼎,掃去了戰亂。但重歸一統后,再派人去往四方,以傳天朝之恩義,才驚覺那西域諸國皆有變遷,竟也崛起了幾個強國,更對中土有了覬覦之心,而且修行手段詭異狠辣,時常sao擾邊境、潛入內陸作亂……” 原來如此。 陳淵默默點頭。 界域融合、神藏聚集,共同拼湊成一個嶄新界域,這等巨大的動靜,說是開天辟地都不為過,理應逃不過界中人、生靈的察覺的,但因各個界域、神藏的天道作用,推演洞天變化,扭轉生靈認知和記憶,便無聲無息的將一次界域融合、改天換地的大事,變成了地理大發現。 對面的江中酒這時抬起頭,看著面前兩人,道:“此番吾等來此,除了為山君祝壽之外,便是得人傳訊,說是西邊的樓禮國組織了一支人馬,其中皆為修士,要潛入大成為禍!樓禮在泰西諸國中,亦是數一數二的強國,既大張旗鼓的組織人馬,怕是所圖甚大,過去也有先例,因朝廷疏忽,吾等也不曾重視,損傷慘重。所以這次一有消息,便都聚集過來了?!?/br> “聽你的意思,來了不少人?”陳淵明白前后之事,隱隱猜到了為何會有那么一隊人馬,“這是打著為山君祝壽的旗號,來此處集齊人手,就不怕因此觸怒了那位山君?又或者讓那樓禮國的人有所防備?” 江中酒卻道:“山君壽宴,本就此處每年煞氣最重的日子。傳說當年陳祖在山中時,此山的山中君倒行逆施,乃是一方惡神,將山脈左近的村寨凡人都逼得家破人亡、凄慘無比,更豢養了一眾妖魔鬼怪橫行霸道,因此觸怒陳祖,近乎被闔山盡隕,只有那位山君因平日里多積善行,得以活命……” 陳淵越聽,越是覺得有幾分熟悉,心里隱約記起了一個有如豬玀般的小妖來。 另一邊,江中酒還在解釋:“……也因此,每年的這一日,皆有陰氣、死氣涌動,最初還不明顯,但自陳祖飛升后,卻越發嚴重,開始時候還有楊天使每年鎮壓,但自她十年前被國師召入京城,便只能由山君接手,這位山君卻是個懶散性子,索性便將這一日當做壽宴,召集各方好手過來代替他鎮壓變化?!?/br> 說著說著,他又沖著山中拱拱手:“不過,此處畢竟是陳祖顯圣之地,所以哪怕是知道山君的性子,依舊有許多人樂此不疲。如今,我等過來祝壽,順便聯絡同道,也算是借花獻佛、一石二鳥?!?/br>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似有遲疑,但最后還是道:“在樓禮國消息傳來的同時,還有許多不好的苗頭出現,我等懷疑,有人想要摧毀見祖城?!?/br> “哦?何以見得?”這次問話的卻是姚琴,他在旁邊聽了好一會,這時來了興趣,“莫非這見祖城,于爾等而言,還有重要意義?” 很明顯,樓禮國的背后大概是藏著一尊大能,反復派人來這大成國試探,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爭奪主導,爭奪正統,未來傳播道統,成就福德洞天,越過洞虛,直達清靜仙! 同樣的,能抗住多年侵入,那說明這個大成的后面也有著同等存在,雙方正在“對弈”! 自來道統之爭、氣運之爭都是最為慘烈,可謂你死我活,這等道統、傳承之爭,在仙人這等層次,尤其是凝聚了殘缺洞天種子的福德仙手中,是將整個天下、億萬生靈作為棋子來馭使,每一次落子,都極為考究,不是增強自身氣運,就是要損毀對方根基! 若糾集了一批人馬,送到對手的地盤上,那無異于是敢死隊了,若無足夠的回報,可謂是穩虧不賺? 本來姚琴還猜不出此舉何意,若真的只是為了搞一點破壞,其實于大局無損,可江中酒這一句話一說,他心底立刻閃過靈光,猜到了緣由。 什么過境侵襲、潛入破壞,恐怕都是幌子,這看似附帶之事,可能才是其本來目的! 摧毀見祖城! 姚琴自見到此城,就察覺到不凡,也察覺到了這座城隱隱和地脈、靈脈相合,于大成王朝而言,怕是意義非凡,一旦被破壞,可能會動搖氣運根本! 果然,江中酒接著就道:“大成的開國太祖,按說也有著陳氏血脈,所以陳祖于大成而言,其實是正統中的正統,這見祖城既為陳祖崛起之見證,享受諸多便利,即便在戰亂邊疆,一樣屹立不倒,不光有種種神異,更能引得大成江山,各處群雄齊心合力來護持,若這那被摧毀,必會損傷民氣!” 損傷民氣? 那都是輕的,如果真是和王朝血脈、和江山民心、和地脈龍脈牽扯在一起,一旦被毀,便要地動山搖! 那江中酒似是見氣氛烘托到了,舉杯問道:“二位道友既知這些,可愿隨我一同拜見山君,再抵御泰西群邪?” 姚琴奇道:“你方才言語多有隱匿,該是擔心我與公子來歷不明,這時卻要邀請吾等入山,近要害之地,不怕引狼入室?” 江中酒表情一僵。 陳淵卻是笑了起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起身道:“他是覺得山中有禁制,還有山君與同道,哪怕咱們心懷他念,也好壓制,總好過放在城內,萬一爆發起來,還要殃及無辜?!?/br> 江中酒頓時汗如雨下,趕緊道:“兩位道友誤會了……”他見陳淵有恃無恐,一時竟進退維谷,不知決斷對錯。 陳淵卻不啰嗦,既得了消息,聯系下界時的見聞,對這新生界域之事也算是了解的差不多了,自是要開始行動了,于是直言道:“既然遇到了這種事,那當然得去瞧瞧,山中君的宴席,我是不會錯過的?!彼@話一說,江中酒更是拿捏不定了,可想到城中多是rou身凡胎的百姓,山中多少還有許多布置,再加上這兩人言行舉止有度,不似是敵國探子,便一咬牙,點頭道:“既如此,某家正好與兩位做個引路人,還請與我同來?!?/br> 陳淵點點頭,姚琴自然沒有二話,緊隨其后。 只是走出酒樓,陳淵忽然想到一事,便問道:“你們這群人聚集邊疆,說是要阻止域外高人入侵,不會還有個什么帶頭大哥吧?” 江中酒搖搖頭,道:“義之所在,哪里需要什么領頭之人?” “如此甚好?!标悳Y灑脫一笑,揮了揮衣袖,攏住了自己與江中酒,就朝山中飛去,與此同時,還不動聲色的輕輕彈指,“你等要守護這見祖城,也算是孝順,便順手幫個忙吧?!?/br> 姚琴見之,卻是錯愕,便要跟上,耳中卻有陳淵傳念道:“我可不愿在小處與人勾心斗角,如今稍施手段,既是興致所及,也是出手警示,可總歸有些人是不知輕重的,你便留下,如果有人不知好歹,去提個醒?!?/br> “這……” 姚琴哭笑不得,自己堂堂真仙,如今要淪為跑腿傳話之人? 但一想到能暫時遠離陳王,又默默點頭,轉身就走。 另一邊,江中酒也是一頭霧水,卻不知在他們駕云離去的瞬間,城外、城內,諸多潛伏著的、打算在這幾日暴起破壞的他國探子,不分男女老幼、無論修為高低,更不管什么身份、隱藏的如何,都在這一刻齊齊慘叫,而后七竅流血,當場崩亡! 如此動靜,雖不見什么神通光影,卻是牽扯眾多,不僅驚動了城主府的郭家后人,連城隍廟中的城隍,也是悚然一驚,而后施展入夢之法,溝通城中的勛貴豪強、富戶世家,很快便弄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看著手上的卷宗,見祖城隍撫須沉默,眉頭緊鎖。 “這些死者雖然身份各異,但追及過往,多數都是最近幾年來城中定居的,不是原來的商人,就是流民投奔,即便有幾個本地氏族的,也曾經遠游他處,近年方歸。何況見祖城雖是香火鼎盛,但此城終究歷史短暫,是感于恩公之名號,才能成型,所謂城中的幾大家族,也不過才傳承了兩三代人……” 祂翻閱了幾下,眉頭越皺越緊。 “死者之中,還有一半,原本就被標注了可疑,甚至坐實了是他國探子,莫非這死去的都是這份身份?可這又是何人出手所為?連神道之陣都難以監察!見祖之陣,可是三位天師、兩位神道帝君一同構建,最是完善……” 見祖城隍越發覺得事情不簡單,尤其是想到大成神庭,這幾年來反復叮囑,遇到來歷不明的強橫修士,須得第一時間上報,祂便不再耽擱,寫了呈書,喚來了日夜兩游神,遞交過去。 “速速將此書呈與西岳帝君府,令神相過目?!?/br> “喏!” 兩個資歷甚老的游神拿著東西,當即上路,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那座巍峨高山跟前,隨即落下身子,邁步上山。 這西岳神庭,又被稱為神道祖庭,即便如今神道已被那位國師重塑,立下五方帝君之格局,可西岳神庭的帝君之位,卻始終空懸,無人敢攝取神權符篆,神司之中的諸多瑣事,便是神相代管。 二神心里想著,來到了肅穆殿堂跟前,遠遠地,便朝那殿中的陳祖相躬身行禮,然后才去拜見殿中座椅下冊的那位白衣神相。 這位神相,倒也有些來歷,據說也是陳祖時代的人物,死后為神,歸于西岳神域,為當代國師所提拔,委以重任,任職以來,兢兢業業,卻也將偌大神域治理的井井有條。 白衣神相接過城隍上書,翻看了幾眼后,神色就有變化,揮手令兩位游神退下后,祂掐指一算,表情逐漸嚴肅。 “能越過神陣、不被察覺的鎮殺七十三人,其中還有兩個陰神修士,只是這份手段,至少也要列為丁等。凡丁等,哪怕只是陰神修為,也是稱雄一方,同階無敵的。若是再加上連我都推算不出因果聯系,尋得不蹤跡,那還要再提一個位格,列為乙等!” 合上書冊,神相閉目許久,重新睜開,已有決斷。 “主公要嫁接陳氏氣運,替得兩家道統之根,代他為大成之祖,徹底掌握著一方江山的氣運、道統,才好與其他幾位至尊大能爭鋒,正是關鍵時刻,不好用這事去打擾,還是先探查清楚再說?!?/br> 一念至此,祂一抬手,拿出神道令牌:“傳令,著各處神祇,往見祖城,要將最近幾日之事,無論大小,悉數記錄整理,呈報上來?!?/br> 傳令—— 傳令—— 傳令—— 道道神言自殿中飛出,傳于神域。 但隨即白衣神相皺起眉來。 按著往日光景,此時已該有神祇過來詢問詳細,又或者激起諸神行蹤了,但今日令一傳出,竟如泥石入海,毫無回音! “不對勁!” “唉——” 這時,卻有一聲嘆息傳來,跟著這神相眼睛一凝,見殿外走進來一人,手持折扇,如翩翩公子,但周身氣息與天地相合,浩浩乎如江河連綿,連接萬古,巍峨間似高山橫世,鎮住當代! 蓋世強者! “你說你算計誰不好,要去算計那位?” 第405章 天道虛處隱,至圣今日歸 不可力敵! 只是一個照面,白衣神相就做出了判斷! “這等氣息、威能,與主公座下的左右護法何等相似!莫非也是仙人???” 祂倒也干脆,手上印訣一捏,周身的殿堂內立刻神光涌動,那不知道積蓄了多少年頭的香火,瞬間化作神力,卻沒有朝這位神相聚集,而是當場爆發,化作無窮人間的悲歡喜樂,炸裂開來! 轟??! 頃刻之間,那座巍峨肅穆的殿堂,竟是徹底崩解開來! 那神相則是抓住機會,當場變化,化作一道神光,循著虛空中的神道因果,便朝遠方遁去! 構成殿堂的香火神力節節炸裂,每一道中蘊含著的寄托之念,洶涌如同海嘯,就朝那翩翩公子沖了過去! 那寄托之念中的種種思緒,牽扯著紅塵迷障,對他而言有如瘟疫劇毒! “好小子!” 這公子打扮之人,自然就是姚琴,他見狀眉頭微皺,也不見慌亂,將手中的扇子一扇,狂風涌動,就將來襲的香火浪潮打落一旁,跟著伸手一抓,探入了虛空,隨即無限擴張,竟然后發先至,將正在逃遁的白衣神相生生攔住,跟著無視對方施展的神通、神術、神器,五指并攏,就將人給擒拿了。 轟??! 虛空炸裂,陣陣裂痕顯現現世,與那崩解的巍峨殿堂交相輝映。 姚琴迎風而起,在那炸裂的火光中瀟灑從容,步步生蓮,當真是風采懾人。 他將手一甩,就有個身影從無到有,被他在手中抖落出來,再一扔,便落在了地上,翻滾了兩下,沾染了塵埃,身上神光散盡,正是那白衣神相。 不過,此刻祂身上處處污泥,哪里還有方才一塵不染的模樣? “侮神明之身,以封香火!” 祂勉強起身,喘息著盤坐起來,頭上冒出一滴滴冷汗,好好一個西域神相,突然之間仿佛比凡人還要孱弱。 這是他習慣了神道威能,驟失其能,便覺神軀沉重,是以諸多不便。 掙扎了幾下,祂停下動作,看著姚琴,深吸一口氣,拱手道:“閣下果是真仙!不僅知曉封神之法,拿住吾一個上品神祇,還是這般舉重若輕!只是,既為真仙,莫非不知我家主公的威名?以我家主公之能,若生怒意,將震蕩四方!” “你家主公?”姚琴卻看著他,沒有回答,而是略顯詫異的打量著其身,“當真奇特,你這身軀居然是血rou與念頭聚合而成,若是尋常的神祇,只是這一下,便足以被封閉靈識,而你卻只是跌落凡塵?!?/br> 不過,他也只是驚奇,暫無深究的打算,轉而道:“至于你說的什么主公?我為何要知?還想用一兩個仙神的威名,狐假虎威不成?你家主公再厲害,比之靈仙界的天道如何?反倒是我家主公若被你惡了,才是你等的災厄!” “閣下的主公???” 白衣神相一聽這話,悚然一驚! 自己眼前這般強橫的仙人,居然也只在他人麾下?那此人背后的主公,又該有多強? 驀地,祂想到了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