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節
“見過陳王,晚輩乃是蒼門弟子!呂師門下!”他先是沖陳淵拱手,隨即又對張角行禮:“張公,本想相救,未料陳王出手,鎮得董卓,又助您脫困!” “褚燕,你來的正好!你既有這等身份機緣,貧道便與你一場造化吧!” 話落,頭顱化虹,自褚燕七竅鉆入,融入其中! 褚燕一驚,剛要有動作,就聽張角之言:“莫要驚慌,貧道借你之身蘊養,以復修為,待找回仙軀,離了你身,那時這頭顱的元神道行,便贈予給你!” “這……”褚燕心念動蕩,隨即看向陳淵。 陳淵這時心神領悟,窺得一絲天機,已然明白眼前這人,居然是陳涉部屬的弟子。而自己先前感悟機緣,將他帶上,恐怕為的正是眼前這一刻,于是就道:“張道長既有美意,你又何必推辭?不過,機緣天定,能否掌握,是福是禍,終究還在自身?!?/br> “弟子明白了!” 褚燕疑慮盡去,收攏心念,而后眼神之中精芒閃爍,神色已有變化,赫然是為張角掌控了心神rou體。 張角出言道:“既是借了褚燕之身,今后便叫做張燕吧?!?/br> 張燕? 陳淵眉毛一挑,覺得耳熟,似是漢末三國的一號人物,這其中似乎也涉及到天道既定,但他也不深究,轉而問道:“道長方才說過,蒼天之患,固千古,無變通,點墨不可動,片色不能亂!所以董卓為我斬殺,后世便要紛亂?” 那張燕回道:“也就是陳王命格,才能動蕩此世,換個人來,還未動手,便被天道鎮殺了!畢竟,此世被禁錮多年,早就死水一潭,如今能有波瀾本是好的,只可惜,那天道僵死,只會循著圓環之道的本質,做那反復之事?!?/br> “圓環之道?” 陳淵察覺到了要素。 “不錯?!睆堁帱c點頭,旋即心有所感,眉頭一皺,看向虛空,“看來蒼天已有動靜!陳王欲知之事,貧道自當告知,卻不是此時,不如先隨貧道同往,想來親眼見過,便更好理解?!?/br> 說著,他忽然抬手指向高臺角落:“其實,眼前就有一事,乃是其中表象?!?/br> 陳淵心中一動,順勢看去,隨即目光一凝。 高臺一角,小皇帝凝固不動,氣息全無,竟是已死多時,但自己居然沒有半點察覺! “天道要讓陳王與貧道身死不易,但為他所約束之人,哪怕貴為天子,甚至高坐仙神,也不過頃刻便隕?!睆堁鄧@息一聲,指了指外面,“陳王,請!” 陳淵瞇眼沉思,隨即點頭道:“也好?!?/br> 隨后,二人一前一后,飛離高臺,只是在離去之前,陳淵甩袖之間,將古劍連同小皇帝的尸體都掃落下去。 盧植接住尸體,失聲痛哭。 王符等人也是嘆息連連。 而白虎觀主見著陳淵、張燕遠去,神色連變,最后沖高世安道:“張角脫困不說,又多了一位古之亂者,炎漢劫難不淺,還請法師看在多年香火情上,相助一二?!?/br> 高世安聽著哭聲,嘆息一聲,道:“貧僧受先帝之恩,本欲今日還了因果,卻不了是這般結果,于情于理,也不能置之不理?!?/br> “多謝法師!”白虎觀主點點頭,隨即目光掃過眾人。 華周遲疑一下,道:“如此大變,吾當傳訊門中,看能否請得祖師出山!” “大善!” 王符則道:“先前便察覺到了陳王魔性甚深,如今事過境遷,若真讓他亂得天下,乃神州萬民之災也。然,他到底也是古之賢者,如今徘徊不去,該是心有淤結,所以最好還是出言相勸?!?/br> 白虎觀主沉默片刻,點頭道:“吾等當以古禮拜訪?!彪S即,目光一轉,落在角落中的荀彧身上,道:“荀君,貧道欲借你身一用,可否?” 荀彧道:“我知觀主受香火制約,難以離開此地,若能穩固漢家江山,荀某又豈會吝嗇?” “善!” 話落,白虎觀主化作神光,融入荀彧之身。 轟??! 一聲轟鳴,藏劍臺崩塌。 荀彧便道:“事不宜遲,吾等且去拜見陳王!” 眾人盡數點頭,而后齊齊而去。 待的此地人去樓空,卻有腳步聲響起,走出一名手持竹杖的白發道人,面帶白玉臉譜。 “雖是不曾定下儀式,卻也是亂了圓環之基,但……那人竟是陳王?這可有些麻煩了?!痹捖?,他抬頭看了一眼禁錮于半空的韓龍,屈指一彈,后者猛然驚醒,赫然已在洛陽城外。 第388章 福德無覓洞虛境,真假不辨青史心 地宮甬道中,陳淵與張燕一前一后,快若閃電,行若虛影。 這沿途的許多魑魅魍魎,正各自回流,他們先前在陳淵入內的時候,一個個可是沒少吃苦頭,結果這才剛回幾分,又碰上陳淵、張燕回去,頓時又陷凄慘。 呼—— 揮手驅散了聚攏過來的鬼魅群邪,手捏印訣,畫下心相,隔絕內外,跟著就出言道:“張道長,此處也無旁人,該是可以說了吧?董卓只是一時權臣,按說并非不可替代,這與你說過的圓環之道,又有何關聯?” 張燕就道:“這里自然有緣故,陳王你起勢之時,此事尚未顯露,畢竟祖龍一統六合,焚書坑儒、鑄銅定運,連神通術法都一并鎮壓了。但在那之后,卻越發明顯,那蒼天命定,脈絡早成,如人唱戲,戲臺子搭好了?!?/br> 頓了頓,他又道:“圓環之法,首尾相連、環環相扣,董卓身為其中一環,一旦死去,就要重新推演,才能銜接過去與未來,否則圓環斷裂,就有了破綻,被此道所禁錮的眾人窺見了破綻、漏洞,便有可能脫離出去。然蒼天老衰古朽,已沒有余力推演新路,自然不允許有異數亂了局面,定會以種種手段,恢復原本的脈絡,為此會掀起許多殺劫?!?/br> “圓環之道……” 陳淵瞇起眼睛,漸有猜測。 所謂蒼天,有幾分像是代管的人工智能,按其主人設定好的路線,模擬一個世界的歷史進程,卻已沒有多余算力推演不同的歷史分支,所以一旦出現變數、變化,就要強行扭轉回原本的路線,為此會不擇手段。 但這般做的意義何在? 想著想著,他道:“莫非此界的圓環之形,是某個人,在用整個靈仙界為畫紙,踐行自己的……時光循環之道?” “不錯!”張燕的表情嚴肅起來,“整整一界,前后幾千年,皆為人圈定,無生無死,無前無后?!?/br> 陳淵奇道:“無生無死?” “若無外力干涉,這戲臺子上的唱戲之人到了時間,該登臺的登臺,該落幕的落幕,但無論是登臺的來者,還是幕后的退者,平時皆居于后臺,按著本子上下,自然沒有生死之別??扇羰怯辛送饬Ω缮?,唱戲人被一劍斬了,可就沒了后續,連戲臺都要濺血!” 張燕說到這里,話鋒一轉:“但監察這些天道必然要修補漏洞和排除隱患,方才那少年漢主隕落,就是征兆。而陳王你,目前就是最大的漏洞!” 陳淵也不遮掩,徑直問道:“此方世界,莫非是哪位福德仙踐行自身之道的結果?” “修士飛升合道,雖為仙人,但既然合道,就為所屬天道所制約,其實并不逍遙,隱患頗多,甚至有身死道消之憂,”張燕順勢就道:“而福德仙能衍道而窺玄,凝月而定心,煉化一方界域,以一界或多界之德運,凝聚自身之道,即道月。這個道,能稱之為仙家之道,雖不是完整天道,卻可擺脫合道時的種種限制,只是……” 但他接著又道:“福德仙所謂的煉化界域,是抽取一界之精華,來成就自身,生機、萬物、氣運,都會被抽離出來,蘊養成洞天胚胎,這被煉化后的界域,往往是一片死域!不會像靈仙界這般生機勃勃?!?/br> 陳淵回憶起勾陳界的荒蕪,深以為然,卻也更加疑惑。 他此番察覺到天道意志的壓力后,奮起反抗,斬殺董卓后,分明心有所感,心相宮殿中甚至有殘月雛形,幾乎跳過了法相凝聚,要一步成就福德道月了。 這說明福德仙,分明還有其他的修行路徑,怎的從那邪氣仙、蘊靈仙,到洞虛的死仙,都要損萬物而利自身? 他正想著,卻聽張燕繼續道:“除此之外,倒也有那種游歷諸界,遍覽千百天道后,嘗試自行凝聚的,只可惜那種法門太過陳舊、緩慢,在如今這個難成洞虛的時代,便是借此成就福德,也要困于此境?!?/br> “難成洞虛?”陳淵倏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子,盯著張燕,問道:“此話怎講?” “洞者為天,虛而顯無,這個境界實要將福德仙道在體外凝為道日。道月于內,道日在外,至此,陰陽相合,可引四相五氣,便能在體內蘊養小洞天,待界域成熟,化作完整洞天,天道自內而生,才能真正掙脫外在天道的鉗制,自成一派!進可攻,退可守!” 說到這,張燕搖搖頭道:“可惜,不知從何時起,洞虛之境已難以成就,不成洞虛,難養洞天,于是仙者不得不在福德境時掠奪成型洞天的精華,蘊養洞天胚胎。如此一來,道月成時,只需尋得至陽之物,與之配合,便能直接開天成洞,跨過洞虛之境,直接成就清靜仙!” “洞虛境是養小洞天?洞虛難成,所以福德仙一個個才那么邪門,因為他們要跨過這個大境界,直成清靜仙?”陳淵眉頭緊鎖,心里在這一刻轉過了無數念頭,“可為何他們無法修成洞虛仙了?與自己出身的洞虛界,有沒有關系?” 他想到了蘊靈仙當時表現出的境界,想到了洞虛界內冥土死仙的詭異,繼而又想起了《指仙錄》上的相關描述。 想著想著,他干脆問道:“若是能直接跨越一個境界,此乃修行捷徑,即便洞虛之境還能正常修成,又何必舍近求遠?” “若真是這般,那倒好了?!睆堁嘈α似饋?,“世間之事,有得便有失,缺了一個境界,可不是走了捷徑,而是繞了遠路,甚至南轅北轍,最終的結果,是福德仙無福德,清靜仙不清靜,留下無窮隱患。不過貧道的境界只在融道,所以對詳細局面無從述說,只是略知大概?!?/br> “這么說來,留下這圓環之道的,至少也是個體內洞天完善、掌握了完整天道的洞虛仙,甚至更上一層?”陳淵緊接著就道:“此仙是否還在此界?” “大概是不在的,此仙留下蒼天之道維持界域,也不知過了多少歲月,經歷了幾多輪回,以至蒼天已老,圓環腐朽,才有董卓一死便無從推演,引起這般波瀾?!睆堁嗾f著,不等陳淵再問,便搖頭嘆息:“至于其人去向,實非貧道所能知曉了。只是,這等人物若是歸來,那無論貧道還是陳王,都莫要再有他念了,走為上?!?/br> 陳淵瞇起眼睛,道:“這等隱秘,道長又是如何得知的?莫非曾經神游外界?得了這些信息?” 張燕微微一笑:“陳王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以貧道的天資,雖也算是中上之品,但若說能自行覺醒,脫離這圓環之道,那是決計不可能的,有如此見識,亦是得了黃天之道的提示?!?/br> 陳淵卻也不繞圈子:“那黃天之道,該是個完整的天道,又是源于何處?” “黃天之道,確確實實是完整天道。這完整的天道,不同于福德仙大圓滿的仙人之道,仙人之道,近似于道統,修之能跳出一界五行,卻只能作用于身,最多以心相小乾坤之法,輻射周遭,而完整天道,可以作用于界,一旦功成,能改天換地!” 陳淵直言不諱的道:“如此說來,黃天之道是某個仙人要借道長之手,取蒼天而行之,掌握此界?” “若是如此,不過是從一個樊籠跳到另外一個藩籬之中罷了?!睆堁嗌衩匾恍?,壓低了聲音,“黃天之道,如今乃無主之物!” “嗯?”陳淵一聽,就露詫異之色。 但張燕隨即話鋒一轉:“天道玄妙,不可多言,陳王你離經叛道,不容于蒼天,只要能撐得住天道打壓,遲早會與黃天有聯。當下,還是先說說眼前之事吧?!?/br> “也好?!标悳Y并不執著,轉身繼續前行,“這靈仙界名揚諸界,沒想到卻是個樊籠,只是此界天道,確實強橫,若天道打壓,哪怕我有命格抵抗,恐怕也是難以持久,道長曾親自與之對陣,該是有許多經驗可以教我的?!?/br> “這靈仙界過去或是個逍遙之地,承載了諸仙寄托,可惜啊,圓環之道既立,那些提早離開的群仙魔頭佛陀或許還有一分希望,留在此界的,不僅沒了上升之途,更只能隨著圓環輪回,一遍又一遍的上演過往,哪怕是仙人、覺者、大魔,驚才絕艷,方得長生,結果受此天道影響,都會沉溺其中,宛如夢境,忘卻了諸多,成了那戲臺上的提線木偶,何等悲涼!” 說到后來,張燕的話語中有著無盡遺憾:“萬千人杰困于一人之道,貧道固然有心一拼,終是一敗涂地,淪為此局,悲乎哀哉!”然后,他看著陳淵的目光中,忽然迸射出璀璨神光:“但陳王既是復蘇,命格不受天道約束,如今一復蘇,就斬殺董卓,直搗蒼天關竅,或許就是吾輩掙脫的希望!” “你這話可說錯了,我殺董卓是為了自保?!标悳Y語氣真誠的說著,但心里也不免驚嘆,諸多仙人、天魔居然被一個圓環之道如此玩弄,實在是讓人心驚!須知,斬殺天魔是一回事,cao弄其命數,可就是另一個層面了! 這豈非是某人為了求道、成道,把一界之人都約束起來,去拍一個反復上演的連續???每年暑假定時播放的那種。以整個世界的時間輪回,反復印證自己的道路! 修行到這等地步,已近魔怔。陳淵覺得已經理解不了這等大能的想法了。 與之相比,蘊靈仙那等為了成就一人,毀滅一界,都顯得正常多了。 “……” 張燕則聽著陳淵的話,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 陳淵跟著又道:“我尋道長之頭,是為請教修行之法,至于反抗蒼天之道,著實沒有這個興趣?!彼麃泶私?,一是避難,二是求修仙之法,其余種種,就當是世界背景,難道還要求個什么主旨深意?聽過便罷,何須煩心耗念?咱找了功法,凝了道月,提升了境界,拍拍屁股就走了!這天大的圓環之劫,還是留待有緣人解吧! “……” 感受著虛空中還未平息的長河浪潮、天道呼嘯,張燕終于確定,此人確確實實已然成仙,是以認知思緒已與常人迥異。 “陳王,命數為亂,你要修行,便要求亂、求反、求戰!這天下間,有什么比亂天道、反天道、戰天道,更能符合你這修行命格的?”張燕搖頭低語:“況且,如今蒼天震怒,紛亂已顯,天道之下多少從屬?陳王就是再想超然物外,又哪能如愿?” 陳淵搖搖頭,回首這一路走來,都是與人為善,不想沾染仇怨,奈何總是造化弄人,總能遇到許多不開眼之人。 正想著,前面光芒一變,二人自那鏡中洞里魚貫走出。 洞外,王允等人正來回踱步,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陳淵心中一動,轉頭看向角落,見那氣息奄奄的華雄依舊癱坐在角落,但身前卻沒有自己吩咐的溫酒。 “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