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節
等人一走,陳淵游目四望。 兜陽樓的大堂,并非那尋常酒肆、茶館那般,只是擺放幾張桌椅,此處卻是分成了一個個隔斷、雅閣,雖然有大有小,個個典雅別致,內里或有石桌,或是木臺,配上蒲團、藤椅,有鬧中取靜之意。 廳堂中間擺著青銅爐火,四角有盆栽裝點,邊緣鋪著魚缸溪流。 “五行擺放,地下還壓著一處靈xue,著實是個福地,想來后院該是有不少廂房,這金丹之下的修士,若能在此處修行,該是事半功倍,難怪到了這城中戒嚴的時候,還有這么多人進進出出?!?/br> 此刻這廳堂之內,七八個雅閣之中,幾乎都坐滿了人,還能聽得不少人在高聲議論,并不避諱,說的居然就是救皇帝、找援軍之事。 陳淵側耳傾聽,便聽得身后的那個雅閣中,正有人高談闊論—— “若想打破當前局面,自然是要拉攏那位并州呂君!他可是被稱天下第一陽神!攻伐第一!他在陰神之時,就聲名遠揚,鎮守并州,守備邊關,越級殺敵,曾先后斬殺兩名鮮卑陽神!” “逼得汗庭派出五名陽神埋伏起來,突然暴起,圍攻其人!幾乎將這位猛將逼入絕境!但誰曾想,那呂君遇強愈強,竟是在危急關頭臨陣突破!當場陽神,方天畫戟揮舞之下,兩名胡人陽神當場身死!” “最終,追逃逆轉,這一戰下來,五名胡人陽神里三死一傷,一個被他追殺千里,直接生擒!可謂是震驚北疆,而呂君亦是一戰成名!得了個飛將之稱!按照道理,若不是此番都城有變,給他封賞進官的旨意,已經傳過去了,讓他這個名號名副其實?!?/br> 聽得此處,陳淵不由點頭,雖是魔幻強化的漢末,但該登場的人物,那人設果然還依循著原本的軌跡。 “在這等地方不控制音量,廣而告之,并不是真的在談論,而是在做輿論鋪墊,是在給眾人心里種草啊,看來劉趕說他們打算拉攏呂布,并非虛言。不過,再強也是陽神,就算仙人礙于天道制約不能出手,不是還有元神呢?莫非元神也受到限制了?除此之外,拉攏呂布對付董卓,時間上太早了點,怕是再過不久,董呂就要合流了?!?/br> 他正想著,忽然心頭一動,轉頭朝大廳的入口處看去。 入目處,正有個富態老者,引著三男兩女、一行五人,踏入此間!“幾位,里面請!” “嗯?這幾個人身上的氣息……” 那五人還未進來,陳淵就生出冥冥感應,這時直接以目視之,登時就察覺到了微弱聯系。 “是在我飛升時,順著空間裂縫侵入此界那幾人中的五個?居然也被邀請過來了?看他們的樣子,明顯是有所圖謀?!?/br> 陳淵一下來了興趣。 要知道,他之所以能來此界,雖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算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路徑,但歸根結底還是兌現了幾百年、近千年的修行沉淀,完成了曲折的合道之劫。 他的飛升時機來自己都不能清楚把控,而且打開靈仙界裂縫的時間,也不過短短幾息,但偏偏就是這么短的時間,可以為他界之人抓住,潛入偷渡進來。 “這幾人背后定藏著大秘密?!?/br> “幾位,且在此處稍待,待老夫將諸位名姓上報?!?/br> 領著岑師兄等人來的那人,如劉趕一般稍作招待,便匆忙離去,留下了五人。 岑師兄他們倒是神色如常,坐于稍大的雅閣之中,個個神色如常,并未多言。 很快,他們也被隔壁的議論聲吸引了注意力—— 那一桌經過短暫停頓后,依舊在說那位飛將呂布之事,只是這次開口的是另外一人。 “我怎么聽說,呂布雖是大敗五陽神,卻也惹惱了草原上的一位元神真人,因為死去的陽神中有他的直系血脈,還是備受寵愛的那個,于是不惜打破元神之間的約定,直接出手追殺呂布?好像就是最近幾個月的事,現在并州刺史的兵馬雖近,但呂布是否還在陣中,還未可知?!?/br> 但此人話音落下,先前高談那人立刻笑了起來。 “哈哈哈!盧兄,你消息落后了!我之所以如此推崇呂飛將,就是因為他面對元神追殺,不僅挺住了,還在正面廝殺中全身而退!” “什么???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挺呂之人的聲音越發響亮,“當今天下,只要修為一到陰神,就有天庭、道宮、陰司的使者前往,將名記入朝天道錄中,修為越高,越受制約,尤其是元神,更有諸多約定,所以面對元神違約出手,只要能抗住對方攻勢,天道大勢之下,對方必然退去!你說,能在元神手上全身而退的呂飛將,是否為陽神第一人?有沒有資格扭轉眼下的局勢?” “那自然是有的?!?/br> “還沒拉攏過來,就做輿論導向,未免也太著急了點,但話又說回來,散修本就人多心雜,如果不提前畫個藍圖、給個大餅,哪會有人愿意相信?或許那背后的白夜公子是想用個空頭支票,先拉攏大勢,把一盤散沙短暫聚起來,再借著這散沙凝聚的勢,去說服呂布?來個兩邊空手套白狼?” 陳淵在邊上聽著這一唱一和,自是感到設計粗糙,但架不住形勢所迫,一番話下來,確實讓周圍的有心人暗暗認同,許多人稍微放心,越發期待能說通呂布了。 就連那岑師兄一行人,在聽得呂布能以陽神在元神手下全身而退,都不由驚訝。 岑師兄更是一揮手,布下隔絕禁制,低語道:“這個呂布,很可能就是照映的咱們歷史上的那位破天狂將呂霸生!而董卓照映董安都,那這群散修必然拉攏此人不成,還要反受其害,但這卻是咱們的機會?!?/br> “師兄此話怎講?” “可還記得我先前說的?”岑師兄正色道:“靈仙界橫跨萬古,勾連諸天,雖說千多年以來近乎封閉,難以觸及,很少有人在飛升后,能合靈仙之道,但通過宗門卷宗還是能夠了解的。因靈仙界長河流轉,天命沉重,宛如一環,超脫于各界洞,所以其任何一個時間段,都是真的,都可承載飛升之人?!?/br> “上次我便就疑惑,按著師兄的說法,豈不是有很知曉后世歷史的下界修士,”那位穿著襦裙的劉仙子疑惑道:“這不是占了很大便宜?” “占便宜?”岑師兄冷笑搖頭:“這是吃大虧!天道隱秘、其威如獄,便是在下界,干涉歷史都是禁忌之事,往往施法后便會即刻遭受反噬,而到了靈仙界,直接落到歷史過往之中,靈仙界的天道何等雄渾,你還覺得會是幸事?” “原來如此,”紅紗女插話道:“既定歷史,不可更改,一旦搞亂,就是莫大因果,以個人修為哪里承受得???所以,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險,越是要忍住不參與進去!” “是這個道理!”岑師兄點點頭,“就像是戲臺唱戲,人家定好了劇本,你來了,登臺唱戲那是找死,頃刻就要受天道反噬!死無葬身之地!最好的選擇是做個看客,就這樣,都要小心無意中扭轉歷史,引得業力浪潮!” “吾等此來,還有何用?”少年修士老吳滿臉無奈,“豈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干看著,還有可能因為裁斷一根草,引起連環反應,死于非命,形神俱滅?” 五人中的英氣男子卻若有所思,問道:“大勢不可改,細節卻能增?” “正是如此,”岑師兄點點頭:“比方說,我等知曉三百年后灶君墓會出土,其中有許多上古秘本,那只要提前尋得,拿出一兩本來修行,在三百年之期到來前還回去,恢復成原樣,便能欺騙歷史之勢,只是其中的度難以把握,要好生思量?!?/br> 他看著一行幾人或氣餒、或煩惱,鼓勵道:“世人常說靈仙廣,說的不光是地域廣大,也是時空幽深!就好像兩儀界中的頂尖陽神,稱霸一世,天下皆可去之,在靈仙界若是修為到了超脫元神的地步,合于天道,則不光天下各處能去,過去未來都能遨游!宇宙皆在眼前,才能去偽存真!” 其余幾人精神一振。 岑師兄繼續道:“古之修行者孜孜以求飛升,可不只是貪圖靈仙界的資源、傳承與靈氣嗎?唯有在這等地方,能切實感悟到時空流轉、萬物變遷,才有可能超脫天地五行、宇宙洪荒,便是再次一等,也可正道唯一,存于長河各處,又或再落一境,那也是不受其擾,成就精誠之道,不存于長河各處,只在當下?!?/br> 說著說著,他感慨著道:“若在兩儀界中,一生都無法有這樣的機會,如今既有可能,縱死何妨?何況,還未必會死,眼前就是機會,按著咱們的歷史,董卓、呂布日后會反目,但在這之前卻會得勢,我們只要趕在反目前借得二人之勢,好處眾多!” 其他幾人被說的雄心重起,紛紛點頭稱是。 但這時,岑師兄反而再次強調道:“總之,諸君只要注意一點,那就是絕對不能試圖去扭轉歷史、改變既定,否則的話……” 他的臉色尤為凝重:“后果不堪設想!” “果然是他界來人,而且不是末法之界,是從什么兩儀界中來的,而且知道的還真不少,時光如環,歷史未來難定?原來如此。不過,居然想著抱大腿,挑了董卓父子,這就有些太想當然了……” 這五人的隔絕禁制對陳淵而言形同虛設,他聽著幾人言語,瞇起眼睛,隨即失笑一聲,朝門外看去! 轟??! 在他目光觸及門外的瞬間,狂霸絕倫的颶風呼嘯而來! 哐哐哐! 整個兜陽樓近半的門窗都被狂風吹得四分五裂! 洶涌的狂風之中,一身戰甲的魁梧漢子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他頭上長冠雉翎搖動,身后披風飛揚,捏著一名道人的腦袋,方天畫戟一掃,氣血洶涌如江河,掃滅陰氣、破滅書法! 眼神掃過之處,石柱、地板、桌椅紛紛炸裂,修為不高之人,更是氣血翻涌,瞬間內傷! 半個樓宇崩塌! “你等是什么東西,也配來拉攏某家?” 第379章 一時逞威無敵手,方寸安坐有真人 突來的變故,讓大半個兜陽樓的人愣住了。他們之中的一些在看到來襲者的模樣后,紛紛色變! “呂布???” 這聲音傳入周遭眾人耳中,讓他們一陣錯愕與驚訝,隨即在狂暴的氣浪中,各自行動,有的抵擋,有的閃避,有的直接就逃遁出去! “還想跑?某家既然出手了,便要竟全功!否則如何讓董公知道某家之能?” 但那些逃遁之人,無論是往哪個方向奔逃,隨著那來襲之人抬手一抓,就有狂暴熾熱的天地玄氣匯聚過來,將他們纏繞、收緊,隨后勒住全身,切入血rou骨骼! “?。。?!” 一時間,慘叫聲自四方傳來,把這屋中人的種種心思打碎了大半,剩下的就是nongnong的恐懼! “這人就是呂布?陽神第一人?” “他怎么會來此出手?不是說要拉攏此人嗎?鬧崩了?” “就算是鬧崩了,最多就是兩不往來,怎會攻擊此處?” …… 混亂中,眾人一陣錯愕、驚恐與混亂! 嘩嘩嘩—— 崩塌的屋舍外面,幾隊披甲兵卒手持利器而至,為首的正是一臉笑容的李儒。 在這支隊隊列的后面,是一個個明顯被制住、擒拿的男女,赫然都是修行之人,其中不乏樓中之人相熟的。 一看這個陣勢,眾人的心瞬間都涼了下來。 既是看出了內里緣由,他們如何還能淡定? “都在此處了,有什么冤屈,等回去了,和董公去說吧,某家可沒耐性聽你們聒噪!”呂布根本不聽眾人言語,冷笑一聲,邁步前行! 轟??! 他一腳落下,地面搖晃的有如甲板! 屋子里修為不甚高的修士,在這一腳之下,搖搖晃晃,心生畏懼的瞬間,便察覺到一股重壓臨身,當即驚叫一聲,個個跌倒! “哦?”完好無缺的雅閣中,陳淵端著一杯茶,察覺到了異樣:“這個呂布不愧是名垂千古的人物,他該是以武道之法步入了長生之路、證得陽神。他現在用了武道技擊中的勢殺之法,陽神真火灼燒殺意,化作殺意念頭,震懾他人,只要心有畏懼,為殺意念頭侵蝕,心里就有呂布的殺神之相滋生!近似于丐版的心象映射!” 心象映射,乃是煉虛之境的標志特征。 “若呂布最近才成就陽神,現在就能施展丐版心相投影,那距離他領悟元神也不遠了,確實是資質不凡?!?/br> 他端著茶水喝了一口,一副看熱鬧的模樣,目光掃過眾人,最后集中到了那五個“外來者”的身上。 “和咱們的歷史一樣,兩邊合流了!那也就意味著,那董卓即將得勢!這呂布將會更進一步,近乎無敵天下!” 紛飛的碎屑中,岑師兄等人快速閃避,卻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覺得事情發展的太過迅速了,便以秘法傳念,彼此通氣。 “那怎么辦?咱們當場投靠嗎?”少年老吳不確定的問道:“是不是太露骨了?” “若是如此,怕是連董卓都見不著,就先被當成反復小人滅殺了!”英氣男子當即反對,“我卻覺得,咱們應當與此人戰上一場,體現出價值!” 老吳也立刻反對起來:“墨義子,你可是說笑?這可是陽神第一人??!咱們之中修為最高的岑正師兄,也不過是陰神巔峰!雖說有秘法和秘寶,但這樣做有什么好處?打完了、結了仇,還想投靠?怕是反而要被追殺!” “不錯!”紅紗女子也不同意這個計劃,“更關鍵的是,此人若真如咱們歷史上的那位兇將霸王一樣,那在運衰之前,都是戰無不勝、無往不利的!一時受挫,亂了名聲,可能就會影響歷史!若是吾等聯手,以秘法相合,與這陽神第一人勢均力敵,很有可能要改變歷史,受到反噬!” “你們想這么多有何用?”英氣男子墨義子冷笑起來,抬手一指前方,“你覺得是能和這位說通,還是能走得脫?倒不如與他交戰一番,若能戰個平手,再退而求其次的投靠,也好分說,到時……” 轟??! 又是一聲爆響,卻是幾個修士各展手段,或以術法,或用法器,朝著幾個方向突圍,結果被那呂布一掌拍地,勁力順著地脈蔓延、爆發,直將幾人沖擊的人仰馬翻! “泗陽宗的土行法、長樂門的流音梭、百影觀的遮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