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兩位女子倒也算得上清秀,一個穿著黃衫,一個穿著紫色襦裙。 最后的一名男子,就普通許多,濃眉大眼、模樣憨厚,一副仔細傾聽的樣子。 他們顯然對自己的斂息靜音之術十分自信,就在這種大庭廣眾中大聲密謀。 “此界之完善,其實還在預料之上,這也是我來到這里才意識到的?!彼{衫男子的表情鄭重,“不知什么時候便會升格,到時要么便是成為一個獨立界域,要么就是與臨近的界域相合,成為里面的一處部洲!” 他環視幾人,提醒道:“先前你們想去西岳湊熱鬧,我為何不同意?因著一個不小心摻和進去,被發現端倪,可能會削了吾等的大比名額,發配外門,到時悔之晚矣?!?/br> 黃衫女抱怨道:“不去便不去,但何苦要小心翼翼,我都打聽到了,在此界修到煉精化氣便是巔峰,被稱為大宗師,是當世絕頂!” 紫裙女卻道:“你也就是筑基修為,離化神還遠,不小心行事,被人盯上,不還是要退避?” “我眼界高過他們!還有法器相助!”黃衫女滿心不服。 “不要小瞧了此界之人,”藍山男眉頭一皺,卻道:“四百年不受外界干擾,早就自成體系,這里的體修之道格外深入,光煉己筑基就劃出九個階段,每個都要修煉到極致才能晉級!所以,莫說境界高于吾等,就是碰上和修為相當的,不動用法器,也未必能勝!” 頓了頓,他放緩語氣:“正因如此,除了搜集天材地寶、熟悉此世情況外,還應試著從土著手中學得一二體修技巧,作為參考,將來大比之時,也算個底牌!” 黃衫女又道:“云師兄你已近煉精圓滿,還有掌教給的壓箱底之寶,有你護持,難道還有意外?” 云師兄卻道:“我雖是煉精,但碰上堪比化氣階段的大宗師,即便借助法器打個平手,但要護持爾等,就力有不逮了?!?/br> “明白了,我會小心的,”黃衫女一臉沮喪。 “這幾日,我還注意到一件事,你等也該小心,”藍衫男子忽的話鋒一轉。 “是什么?” “神道!” “神道?” “是的,”藍衫男子鄭重說道:“咱們到這秦川郡也有些時日了,知悉了不少事,但最讓我在意的,就是西岳帝君的登基?!?/br> “云師兄的意思是?” 藍衫云師兄便道:“旗山宗的殘卷上,可不曾提過此界的神道有什么山岳帝君!” 黃衫女則說:“興許是殘卷不全,散佚了吧?” “也有可能,但四百年的幽閉歲月,誰知道這里會養出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來?我有種預感,這神道可能就是最大威脅,所以……”云師兄的語氣深沉了很多:“謹慎!一定要謹慎!在一個陌生的大界,你根本不知下一刻會遇到什么,說不定鄰桌坐著的就是當世魔祖!時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受教了,受教了?!?/br> 余下三人點頭稱是,但黃衫女明顯不以為意。 陳淵反而覺得這藍衫男十分穩重,聞言還忍不住張望,想著萬一西岳帝君抵近偵查,藏在酒館之中,說不定就正好被自己給抓到機會,解除后患。 可惜,周遭一切正常。 不過,對他而言,這一趟已是收獲滿滿。 “這四人若不是瘋修,瘋到虛實不分,那基本也就點明此界的本質?!?/br> 神藏界。 洞虛界也有神藏,多數是受天地法則滋潤的小乾坤,來歷則多與上古修士、神靈,乃至神話傳說相關。 神藏的出現并不固定,但每次有神藏出世,各宗各派往往都會前往爭奪,因此掀起的廝殺比比皆是。 不過,陳淵前世雖也開宗立派,但一來是白手起家,宗門底蘊一般,二來是過了一把道祖癮、完成了對某人的承諾后,便不想因宗門事務拖慢了修行,于是成了個甩手掌柜,對宗門建設并不上心,不曾去爭奪過神藏。 沒想到,在渡劫不成、落難之后,會直接跌落到一處神藏界中。 “不過,按著這人的說法,這處神藏界因封閉四百多年,不受外界打擾,而近乎成了個完整的洞天界,倒也不是虛妄,從我這些日子以來的見聞來看,不是近乎,而是基本確定是個洞天界了,只是規??赡苄∫稽c?!?/br> 洞虛界就是一個洞天界。 洞天之界,最典型的特征就是陰陽相合,有日月相繞,五行齊整,有森羅萬象,最重要的是萬物生靈魂魄完整,能繁衍生息。 “不過,我這rou身的三才缺陷,又不像是洞天不全造成的……”這樣想著,陳淵的目光再次掃過四人,又想到一事。 “我渡劫失敗,匆忙間遁入此界,或許說明洞虛界離這處神藏不遠,這四個人的宗門,會不會就在洞虛界中?” 這念頭一起便壓抑不住,陳淵心里更閃過許多記憶片段。 接著,他深吸一口氣,玄丹一轉,斬斷了諸多雜念。 “無論如何,從這四人身上,該是能得到不少信息。不過,還不能確定他們身后師門的來歷、行事風格,不好暴露身份……” 他正想著,倏的心有所感,朝窗外看去! 嗖! 微弱的破空聲中,一道星光自窗外落下,被云師兄抬手抓住。 他捏著星光,閉目片刻后,眉頭皺起。 “反復告誡他們低調行事,還是鬧出了事端?!?/br> 黃衫女好奇問道:“怎么了?” “姜師弟他們不知為何,被北邊的神道察覺了,有了沖突,向我求援?!痹茙熜终f著,從懷中取出三枚玉牌,拍在桌上,“此去助拳,不便帶著你等,拿著此物,先各自行動,保持聯絡?!?/br> “知道了,知道了,”黃衫女拿著玉佩,面露喜色,“太好了,這西北地界都是黃沙,待著無趣,我要去此世的中原看看?!?/br> 紫裙女皺眉道:“世間危險不少,還是不胡亂走動了,我打算找個地方潛修,尋找突破契機?!?/br> “也好?!痹茙熜贮c點頭,看向濃眉大眼的男子,“王師弟,你修為不高,還在煉己,此界之人雖是道法淺薄,但到底體修不弱,你得格外小心?!?/br> “我懂的,”王師弟拘謹的點頭,“我不會離開這片地域,打算看看,能否學一點體修的竅門?!?/br> 云師兄滿意點頭,道:“不錯。你資質不好,但勤能補拙,這次你雖是陰差陽錯與我等同行,但既然有了這番際遇,就不要浪費。另外……” 他看著三個師弟妹,忽然笑道:“也不要太委屈自己,對此世而言之人,咱們是上界之人!所見所聞,他們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一件!讓你們謹慎、小心,是以防萬一,但無需憋著委屈,真有事,只要能逃遁,事后自有人會為爾等出頭!” 黃衫女笑道:“這才是我認識的云師兄!” 云師兄笑了笑,又道:“還有一事,入冥香最多能燃一十七天,如今還剩十一天,都算著點時辰,萬一我趕不及回來,可不要在燃燼時卷入爭斗?!?/br> 他站起身來,將桌上的一把攤開的折扇收起。 斂息隔聲的禁制瞬間消失。 “在此別過!” 黃衫女和紫裙女見云師兄離開,也不啰嗦,起身就走。 只有那位王師弟從懷中取出一串錢,過去結賬,而后坐在座位上愁眉不展。 一雙眼睛已經盯上了他。 “這是個送上門來的情報源啊?!?/br> “呼——呼——呼——” 姜方卓慌不擇路的疾奔,幾息之后,重重的摔在懸崖邊上,捂著胸口,口中鮮血直流。 但他顧不得探查傷勢,死死盯著那道緩步走來的身影,探手入懷,準備將殺手锏施展出來。 “無需這般警惕?!?/br> 追擊之人一身金色錦緞,戴著冠冕,棱角分明的臉上有雙細長的眼睛,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姜方卓,帶著一股冷漠之意。 忽然。 祂展顏一笑:“似爾等這般天外之人,雖幾百年不曾降臨,但卷宗典籍上曾有記載,何況還有位曾經歷過上一次浩劫的東岳帝君,朕很清楚爾等的手段,若真要殺你,根本不會讓你有逃到此處的機會?!?/br> “你居然知道這么多!”姜方卓深吸一口氣,沒有因此輕信,而是握緊了懷中之物。 “朕不光知道這些,還知道爾等皆有壓箱底的手段,能壓制此世之人的血脈,更可短暫越階爆發。不過,與其將底牌浪費在這里,倒不如聽朕一句,做個交易?!?/br> “交易?”姜方卓一呆。 “不錯,”祂一揮手,重重光霧聚集成鏡,倒映著三道人影,個個昏迷,“朕其實也是受人所托,不過你若能完成,那這幾人自會安然無恙,還有一樁機緣與你。朕知道你們這些天外人皆有所圖,不愿空手而歸,所以準備了些薄禮?!?/br> 第72章 千秋陳祖道,原來自此始 “少主,我觀那人也是稀疏平常,最多氣血五重,在這個年紀也算不錯,但也沒什么特別的天賦。而且他太喜歡湊熱鬧了,哪有打斗,就往哪去?!?/br> 鎮北客棧,二樓房間中,江鴻將這一天一夜觀察到的情況,給陳淵匯報了一遍。 自打在茶肆中遇到此人之后,陳淵就讓江鴻盯著那位王師弟,每過幾個時辰就來稟報一次。 那人也正像自己說得一樣,在與同伴分開后,沒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先留在鎮子上,觀摩他人的武功。 得益于黃粱道之前張羅神典,登天臺又因陳淵打上去而崩毀,加上黃粱道改朝換代,山門之內處處混亂,那登基大典眼看是辦不成了,原本聚集在山上、山下的武者和修士們,便有不少下山的,朝著周邊擴散,連帶著這青渠鎮也來了不少。 這練武的人聚在一起,又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rou,彼此之間還有各種派系、宗門,這一來二去,沖突不斷,單說正常的比如切磋,只要王復陰速度夠快,一個時辰能看五場。 更不要說,時不時的,還有恩怨廝殺,那可是真刀真槍的拼命,兩邊都會拿出看家的本事,更能看出功法底蘊。 有鑒于此,著實讓他見識了不少的武道手段,連符箓道術都瞧見了幾次,倒也算是充實。 “倒也能耐得住性子,不是口是心非之人?!?/br> 陳淵聽著回報,點了點頭。 見他心情似乎不錯,江鴻遲疑一下,道:“少主,咱們什么時候回大寧?” 說著說著,他壓低了聲音:“我知道,您對侯爺有些看法,他續弦后的這些年是冷落了您,可您畢竟才是名正言順的世子,這家終歸還是得回去的?!?/br> 陳淵擺擺手,不聽這些繁瑣之事。 說起來,這事如今看來,也是烏龍里面套著烏龍。 現在來看,怕是歪打正著,rou身的真實身份,可能還真是那位少年將軍,只是不知他因何橫死,讓自己得了尸身。 但即便如此,陳淵也不打算因此擾亂了步調,回不回去,何時回去,都得自己決斷。 不過隨著身份的暴露,了結這方面因果的事,也該列上日程了。 江鴻也識趣,馬上閉嘴。 他雖好奇自家少主到底是有什么奇遇,但因著太華一戰的兇殘戰績,江鴻如今對自家少主是又驚又怕,著實不敢違逆。 陳淵則站起身來,就朝外走去。 一日夜的觀察,他基本把握住了那王師弟的性子。 “在幾個外來人看來,我就是個本界土著,沒有必要瞻前顧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