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是啊——”有個陳淵看著面善的游魂出面,“主君切莫厭棄吾等啊——” 緊接著,有個老成持重的聲音在妖群里響起:“還請府君放心,吾等只是侍候……” “我習慣一人求道,不喜有人相隨,無論是門人弟子,還是從屬仆從?!标悳Y直打斷了他的話,沒有半點轉圜余地。 “府君不要拋棄吾等??!” “我們什么都會做的!” “請府君……” “也罷,既然你們提出來了,不如就在此時解決吧?!笨粗鴳饝鹁ぞさ谋娧?,陳淵左手捏訣,點點神光滲入大地。 他雖將這神位從鹿首山中剝離出來了,但兩者之間本質相合,以神力探查,輕易就能獲得山中妖鬼眾的過往片段,也知曉了此世神道的一些隱秘。 居然還有這等設定,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心里想著,他就對群妖道:“你們之中的一些,其實是被鹿首山神強迫化形、成鬼的,按理說也是受害之人,但在這之后,很多選擇了同流合污,自此為非作歹,做下諸多殺孽、罪孽,損了陰德。我也懶得審判爾等,便都削去五成修為,能否還留得命在,就看爾等的造化了?!?/br> 話落,他不等眾妖鬼反應過來,左手一揮,便有黑風掃過洞府內外,將一干妖魔鬼怪都拋飛出去,然后神光又籠罩過去,抽取妖氣,削去修為,一個個登時慘叫連連。 洞府之中為之一空。 老道士、丘境之等人知曉厲害,不敢貿然言語。 趙豐吉卻忍不住道:“前輩,此山的妖鬼之徒著實可惡,光我知道的,就有不少犯下大罪的,就這么放了?” 不需要陳淵開口,就有人為他解釋。 “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br> 丘境之這會的態度格外平易近人,半點沒有之前嘴臭的樣子:“凡山投奔神祇的妖類,即便作惡甚多,被孽力纏繞,又或沾染徘徊不去的冤魂,但只要有神道庇佑,就能無恙,可一旦神道庇佑不存,罪孽反噬,除非修為足夠,又或作惡不多,其他的么……” 他搖了搖頭,以他對這山神府內眾妖鬼的了解,怕是沒幾個能挺過來的。 老道士順勢對楊韻清訓道:“聽到了么,不可亂做殺孽,山神麾下的妖鬼仗著有人撐腰,隨意殺傷,但一日沒了神道庇佑,立時就要爆發!被冤魂索命,被孽力蝕骨!” “我又不是山神麾下?!彼÷曕止?。 老道士吹胡子瞪眼:“重點是這個嗎?” 另一邊。 被拋出洞府的眾妖群鬼,還未落地,就都修為退轉、氣血衰敗,更可慮的是,若有若無的神道庇護已經徹底消失。 鹿首山神的神道,以奴役為主,此時神道之力消弭,該像是去了枷鎖,一身輕松,但對那惡貫滿盈的妖鬼之輩卻成了索命之事—— “嗚嗚嗚——” “好??!好??!終于讓我等到了今日!”“殺!殺!殺!” 雖然東方泛白,但被眾妖所害的冤魂已經迫不及待的鉆了出來,頂著日光,就朝他們身上撲去,啃食血rou! 本來靠著強橫氣血,不少妖類還能鎮壓,這時心神恍惚之間,血rou為冤魂侵蝕,立時氣衰血壞,一命嗚呼。 還有許多鬼類,沒了神道庇佑,在日光下一顯,那殺生多的,內里孽力涌出,直接破滅了真靈,徹底湮滅! “啊啊??!” 鹿敬一手捏著脖子,一只手伸出去,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但很快雙眼徹底外突,血rou干枯,在悔恨和恐懼中,徹底沒了聲息。 幾息后,百多妖類竟只有十幾個尚有性命,卻也個個虛弱。 日頭升起。 日光落下,滿山翠綠。 洞府之內。 等陳淵送走群鬼,英氣女子玉靈煙忽然開口道:“聽道友話中之意,似不打算在此山常???但據我所知,山神之位極難擅離,被山界羈縻,莫非你殺了賀覺后,強拘了神位,要擺脫上下臣屬?”頓了頓,她又道:“若如此,可是大大得罪了西岳神庭?!?/br> 陳淵微微側目,猜到“賀覺”乃鹿首山神的凡間姓名,除此之外,什么西岳神庭、強拘神位,都不是尋常人能知道的。 這女人的來歷不簡單啊。 在洞虛界,神道自成一系,為天庭統領,有上下尊卑、九品官銜,職權、地域的劃分細致入微,聽聞此界神道也有上下所屬,陳淵并不意外。 反是老道士,疑惑道:“西岳帝君之位空懸百年,否則鹿首山君也不至于毫無顧忌、倒行逆施……” 玉靈煙就道:“你等久居山林,不知外界事,自荒人去歲開始攻伐西北,處處皆有變化,連西岳神位都有了新主,即將登基,否則鹿首山君為何那般焦急?” “原來如此!”丘境之恍然道:“這就說得通了!” “這人是誰?” 突然,稚嫩童聲傳來,綠衣童子不知何時又再次化形,正用手指戳著聲息全無、滿身鮮血的虬須漢子,一臉好奇。 “看著挺厲害的,怎么倒下了?” 經他一說,眾人才想起來,剛才陳淵和山神交戰,這虬須大漢突然出手,可謂萬分危急,結果一個照面就躺下了。 秦敢仔細看著那人的臉,覺得有幾分面熟,像在什么地方見過。 “此人是黃粱北宗的執法長老,肖沐馱?!庇耢`煙直接說出了這人的身份:“他上個月剛過完五十大壽,還在宴上公開投靠荒人,得了個西北錄參的頭銜?!?/br> “什么?!竟是此人?那就真是氣血九重了,但……一個照面,就被擊殺了!” “還是驟然偷襲出手的,卻被直接反殺?!?/br> 陳淵面無表情,其他人卻都臉色大變,眼中驚懼更甚幾分。 一個九重武者,如果與陳淵大戰幾十個回合后身隕,又或如陳淵對戰山神時那般,是被人全力以赴、爭分奪秒的斬殺,多少還能讓人理解,可偏偏是肖沐馱偷襲出手,卻被人當場反殺! 剛才只是猜測,現在得了證實,依舊讓人不敢置信。 “黃粱道?” 陳淵關注的點與旁人不同,他抬手按住胸口,臉色如常的問道:“那不是玄宗之門嗎?” “黃粱道分南北兩宗,北宗尚武,南宗崇道,”玉靈煙點點頭,“肖沐馱是北宗有數的高手?!?/br> 秦敢忍不住道:“黃粱北宗的長老,為什么會出現在這?” “自然是山中君請來助拳的,”丘境之冷笑道:“祂為了打破藩籬、煉化傀儡,將咱們一網打盡,真是煞費苦心!若不是這位道友,你我已是冢中枯骨,不,該是死無全尸,化作大丹佐料,為人吞服!” 既有來歷,就有后話。 陳淵看向玉靈煙。 “道友該是明白了?!庇耢`煙再次開口,“打殺地祇、吞并神位,犯神庭忌諱,西岳新君即將登基,正是要殺雞儆猴、震懾群山的時候,鹿首山之事,恐有后延……” “明明是鹿首山神先動手的……”楊韻清不忿而言。 玉靈煙話鋒一轉:“至于黃粱兩宗,多年來紛爭不斷,都說自己是正統,卻又將為對方出頭,視為壓住對方、掌控主導的重要路徑……” “明明是這黃粱道的老貨偷襲不成……”楊韻清又忍不住嘀咕。 陳淵反而看得開:“內部矛盾解決不了,就用外敵轉移矛盾,倒也是常見的法子,若能借此開辟新路,反而能延續宗門氣運?!?/br> 玉靈煙一怔,品味片刻,點頭贊同:“道友的話一針見血,確實是這個道理。但道理歸道理,無法解決問題。你現在其實處境危險!” 楊韻清又小聲說著:“那是,剛才打得可兇了,一看就是個危險少年!” “……” 玉靈煙額間有青筋一跳,但很快平息,繼續對陳淵道:“在下有一提議,道友可愿一聽?” “請講?!?/br> “我想請道友入我劍宗,任客卿之職,”玉靈煙正色道:“若論勢力,我劍宗不弱于黃粱道,足以庇佑道友,只要道友隨我去往西南天府之地,黃粱道來再多人也沒用?!?/br> 眾人面露驚訝之色,這才知道此女竟是劍宗傳人,再看她手中長劍,又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丘境之卻冷笑一聲,明白玉靈煙之前那些話的用意。 很快,老道士、智光僧也反應過來,眼中一亮,看著陳淵,心中也動了心思。 第13章 爭攬 陳淵當然不知道什么劍宗,但見了眾人的反應,也知道該是個大宗,就問了句:“貴宗可有玄門真法傳承?” 玉靈煙道:“劍宗立足于劍道,乃武道中有數的大派,有弟子三千,并不弱于玄門,在大寧有很大影響力,過去也曾出過比肩四大宗師的武道人物!” 只說武道,不提傳承,那就是并無玄法真解了,就更不要說與尸修、死修有關的典籍了。 陳淵心里明鏡一樣,聯想到趙氏主仆提及的天下三宗并無劍宗之名,就明白了。 不過,聽玉靈煙的意思,此世的武道大派能抗衡玄門正宗?考慮到連凡俗王朝都能影響玄門興衰,似乎又不是那么難以理解。 “這天下局勢漸漸清晰,最為撲朔迷離的,反而是此世之神道了……” 陳淵正想著,卻聽丘境之忽的冷笑一聲。 “把事情說的嚴重,不過是行那縱橫家之舉,危言聳聽,是為了要引人入甕!”瞅著玉靈煙,丘境之語帶諷刺,臉上卻又流露出幾分妒忌,“你等高門大派,最擅攀高踩低,此次無非見了這位道友的手段,想拉攏過去,強壯聲勢!” 這話毫不容情,旁人不好插話。 玉靈煙不以為意,大大方方的承認:“這本是天地正理,這位道友手段甚高,又得了神道加持,放眼天下,也是一號人物,你若也有這等本領,我劍宗同樣掃榻以待!” 說著說著,她復又看向陳淵,誠懇道:“道友考慮的如何?看你的樣子,也是散修出身,如今武道有成、神道可期,正是大有可為的時候,但若沒有后臺撐腰、宗門哺之,怕是還有波折?!?/br> 陳淵搖搖頭,道:“多謝姑娘美意,但我獨來獨往慣了,受不得管制?!毙南耄耗阋怯姓娼鈧鞒?,尤其是尸道正法,我也不是不能進去摸魚,但既然沒有,就犯不著送上門當打手了。 “宗門客卿十分便利,享受許多特權,還不怎么受到約束……”玉靈煙又勸了兩句,但見著陳淵面無表情,就以為明白了,“也罷,道友如今正是心氣高的時候,那就日后再說。若有需要,可去天府之地,尋我劍宗!” 說著,她話鋒一轉:“對了,還未請教道友姓名,是否方便透露,也好日后聯絡?!?/br> 眾人聞言,各自留心。 “陳深?!标悳Y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瞎編,都是幾百歲的老油條了,誰還沒幾個假名字? “好!無論如何,我與劍宗記得道友此番相助之情,隨時恭候大駕!我還有事在身,先告辭了?!?/br> 玉靈煙利索的拱手告辭,言語中自有一番自信,在她想來,以自家宗門的實力、勢力,等這位“陳深道友”麻煩纏身,知曉了厲害,遲早是要找上門來的,因此并不糾纏,行禮后便轉頭離開。 “既然有人走了,那我也走了啊,各位,再見!” 這時,穿著綠色肚兜的童子,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就要往洞外走。 楊韻清見了,奇道:“唉?你也不是妖精么?我看你剛才變成了根竹子,怎么剛才群妖都走了,你卻留著?” “是妖怪很奇怪嗎?”綠衣小童笑呵呵的指著陳淵,“他不也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