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站??!” “不是你讓我走的嗎?”楊韻清架起桃木劍,一臉警惕。 “你能走,但這小子得留下!”鳥頭人一側的眼盯著楊韻清,另一側的眼則鎖定著陳淵,“按規矩,馳道所連的城池,是你們人的地界,但這山脈所屬,卻是俺們的地盤!你和那老頭有鹿首山的度牒,可以住下,但俺可不曾在山林中見過這小子,他無故蹦出,又恰逢妖劫,得跟俺回去,那個詞怎么說來著,對了,問詢!” 楊韻清就道:“這是我的好友,專程來探望我,因在林中迷路,我來領他回去!” “你當俺是三歲小兒?深更半夜的,過來探友?他渾身就那么幾塊布,來做什么的,這還用問嗎?”鳥人嗤笑一聲,看著陳淵,“識相的,跟俺回去,如若清白,打上奴印,為主上挖礦十年,只要不死,就放你離開!若牽扯了什么,嘿嘿,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派胡言!”楊韻清氣得臉紅,卻還是上前兩步,擋住陳淵,“哪有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拘拿他人的!還講不講道理?” “在鹿首山,俺家主上出口成憲,就是最大的道理!落入此間的凡人,自然任憑俺家主上拿捏!你若不走,就一并留下吧!”鳥人張開長喙,猛然嚎叫,尖銳的聲音爆發開來,竟成淡灰色的泛光音浪,朝陳淵二人籠罩過來!啪啪啪—— 氣浪縱橫之間,殺意昂揚,毫無遮掩! 沿途的石塊、草木被音波一籠,接連碎裂! “好妖類!只是見面,便動殺心!不是說要抓回去問詢嗎?”陳淵瞇起眼睛,眼底閃過寒芒。 “這下麻煩了!”楊韻清一手持劍,一手拿出符箓:“我擋住他,你朝北邊跑!不要回頭,不要停步,一直跑到清靈觀!去找我師父!” “你認識此妖?”陳淵自二人對話時,就抓住了一點脈絡,“可有勝算?” “此人是鹿首山山神麾下的先鋒官,人稱壽頭領,別問這許多了,速速離去!疾!”楊韻清說話間,桃木劍刺穿符箓,爆發出一道青色屏障,擋住了音波。 咔嚓! 但轉眼間,就有裂痕在屏障上顯現。 山神麾下竟是這等妖類? 陳淵轉頭看向那鳥人,對方施展天賦之能,氣血激蕩之下,妖氣滲出,再無遮掩。 “妖氣濃郁,并無香火制約之相,怎會是受山神統領?而且,他這氣勢最多是煉己中期,若不是藏拙,便說明此世妖類,即使沒有煉氣化神,也可化形?!?/br> 一念至此,陳淵復又問楊韻清道:“你既熟知此妖,可知他比你強幾分?我走了,你怎么辦?” “怎的這么多廢話!”楊韻清口中埋怨,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我不是他的對手,但他也拿不住我,只待你離去,我自有辦法脫身!” “好,信你!” 陳淵當即有了決定,心道:“此世的種種古怪,興許每個界域洞天法則不同,比如此界之人,即使不筑基,也能施展神念、妖類化形。不過,這也只是猜測,尚無實證,但眼下就是個機會,看我與此妖孰強孰弱!楊韻清的修為我已洞悉,若這鳥人和她相差不多,并非不可戰勝?!?/br> 體內鏡光一閃,分散在四肢百骸的死氣漸漸沸騰,朝右臂匯聚,陳淵神情嚴肅,已做好最壞打算,所以這一擊肯定是竭盡全力! “可惜,氣血虧空,否則死氣混合陰血,氣血圓轉,以煉己筑基大圓滿的層次出手,才能準確測算出我與對方的實際差距?!?/br> 咔咔咔—— 屏障上,已布滿裂痕。 “桀桀桀,還敢反抗,那說不得,都得抽筋扒皮,清蒸入席!死了,一樣能搜魂問詢!”鳥人步步緊逼。 楊韻清艱難維持,因神念消耗過巨,臉色蒼白,忍不住轉頭道:“還不走?我堅持不住了……” 話未落,屏障徹底破碎,聲浪來襲! 與此同時。 十步開外的樹叢,傳出陣陣斷裂聲,瘦削的老道士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來,隨即臉色大變! “壽頭領!手下留情??!貧道——” 轟! 突然,隨著一聲爆響,陳淵全身勁力涌動,腳邊的泥土翻涌之間,他的人已經迎著聲浪沖了出去! 呼—— 楊韻清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身上的道袍就被疾風吹得獵獵作響,發絲飛舞間下意識的轉頭,看到那兇殘的灰色聲浪,居然被陳淵的拳頭打得層層炸裂! 嘩啦! 氣浪一破,似是反噬,周遭空氣內陷,反朝著鳥人涌去! 那鳥人眼里露出驚駭與疑惑,猛地扇動翅膀想要飛起,卻被散亂的氣浪攪動的失去了平衡,隨即就有勁風撲面,鳥面刺痛! “不妙!” 他將翅膀擋在身前,但隨即在一連串的斷裂聲中,翅膀彎折,胸口更被一個散發著黑光的拳頭貫穿! “噗!” 鳥人長喙大開,鮮血噴涌,眼里也流下血水,掙扎著跌落在地上,充斥著驚恐、駭然的一側眼睛里,倒映著陳淵的身影。 “你……扮扮扮豬吃吃……” “你才是豬,”陳淵長吐一口氣,“差點被你唬住了?!?/br> “胡說!俺是綬帶鳥!”鳥人也不知從哪里涌出來最后一點力氣,昂著頭叫了一句,腦袋一歪,死了。 汩汩汩…… 一股股死氣從其體內涌出,匯入陳淵之身! 第3章 巧了 安靜。 呼—— 冷風一吹,師徒兩人才回過神來! “死了!”楊韻清驚呼一聲,看向陳淵的目光充斥著驚訝和欣喜,“你……” “禍事至矣!”最后關頭趕來的老道士猛地出聲打斷,他拽著胡子,滿臉苦色的看著楊韻清,“清兒啊清兒,你這次可是闖禍了!” “師父這話怎講?”楊韻清眉頭一蹙,不解道:“壽頭領自己跑過來欺負人,本領不濟被人打殺了,死便死了,怨不得旁人!” 老道士吹胡子瞪眼:“這是誰教你的規矩?” “吶,”楊韻清指著倒在地上的鳥人,“上個月,一頭黑熊殺到這壽頭領家中,反被這鳥人戳死了,當時他就是這么說的?!?/br> “糊涂!”老道士捏了捏眉頭,“山神府的人和咱們能一樣嗎?他們能殺人,別人如何能得罪他們?再說了,那頭熊的血親都被壽頭領帶人剝皮剜膽、殺了個干凈,才會不顧一切的去報仇,怎能和惡徒相提并論?” “師父你也知道這鳥人不是好人,所謂懲惡揚善,他死了還不是好事?”楊韻清撇了撇嘴,目光掃過鳥人尸體,“咦?” 就見陳淵緩緩抽回右臂,還算壯碩的鳥人身體迅速萎縮,像是縮水了一樣,最后只剩下一灘衣服。 “隔~~” 陳淵打了個嗝,用腳尖挑起衣服一角,露出了一只長著頭冠和黑羽的小鳥。 “這就是壽頭領的原形?” 楊韻清一臉好奇的想去圍觀,卻被老道士拉住,后者一臉戒備的看著陳淵,問道:“閣下明明身手不凡,卻還故意示弱,趁著綬妖猖狂,便果斷下手,想來是早有圖謀,不知所為何來?” 陳淵聞言就意識到,從老道士的角度來看,自己身懷不俗的戰力,卻讓楊韻清頂在前面,關鍵時刻才一錘定音,可不就像是個心懷叵測的有謀之人嗎? 誰又能想到,自己實是宅了一百多年的異界來客,因對環境不了解,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試探,沒想到,這鳥人如此不禁打,一試就死了! “道長誤會了,”想到這,他半真半假的說道:“我因故失憶,對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不知那妖怪強弱,不敢貿然動手。最后是感念令徒拼死相護,才孤注一擲的全力出手,沒想到僥幸得手了。說實話,我也很意外?!?/br> “謹慎是對的!師父你不是常說,不能隨便施展本領,否則別人就會知道我真沒什么本事嗎?”楊韻清也在旁幫腔:“再說了,剛才我讓他走,但他就是不愿意逃!有情有義!” 她豎起大拇指。 “你說你失憶了?”老道士眉頭一皺,還待再說,但忽然住嘴,然后微微側耳。 “嗷嗚——” 一聲狼嚎自遠方傳來。 “先走!”老道士沖著徒兒和陳淵低語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有——”他看向地上那團衣服,“把這玩意帶上?!?/br> 陳淵彎腰將衣服和里面的鳥一并攬起。 老道士則拿出一張符紙,埋在鳥落之處,手捏印訣,隨著“嘭”的一聲,煙塵揚起,籠罩周圍,接著他轉身朝密林奔去。 “跟我來?!?/br> 三人的腳程都很快,且身姿靈活,幾息之后就奔出幾里。 呼—— 急風在后方爆發,陳淵模糊感到淡淡妖氣飄來,心中一凜。 “這么遠的距離,妖氣都未消散?!标悳Y因打殺鳥人后舒緩的心思,又警惕起來,“壽頭領在山神麾下或許只是個小角色,不能因為他先鋒官的名號,就掉以輕心?!?/br> 想著想著,他又看向前方的師徒兩人。 陳淵已看出楊韻清師父的修為只是煉己,未達筑基,但對方以神念激發符箓、斂去自己等人氣息時舉重若輕,對神念的運用明顯沉浸多年。 “這道人掌握著越過筑基煉己、煉精化氣,凝聚識神的法門,或可彌補‘九轉尸解篇’的缺陷?!标悳Y想著,“尸解篇畢竟屬于殺伐法訣,不修性命,若能輔之識神之道,或能完善?!?/br> 洞虛界的修行之道,大致可分為性命交修的真解法門,以及與人爭斗的護道法術。若說真解法門是強壯自身、維持生長的食糧,那護道法術則更近似殺伐兵器。 陳淵用以煉化自身的《九轉尸解篇》,其實是一部性命真解中記載的護道法訣。當時情況危急,事急從權,他無從選擇,可事后還是得慢慢找補,完善自身,重回求道之路。 他一邊疾行,一邊深思,冷不防的,前面的老道士突然駐足停下。 “就到這吧?!?/br> 楊韻清放慢腳步,左右看了看,問道:“不回道觀嗎?” 陳淵離著師徒二人幾丈停下步伐,保持距離。 “豈能讓來歷不明之人踏入道觀?”老道士手撫白須,看著陳淵,“貧道觀閣下身手、步伐,至少氣血六重,不可能寂寂無名。你說自己得了離魂癥,貧道也不深究,看皆為人族的份上帶你一程,此處向南,便能走出鹿首山地界,速速離去吧?!?/br> 陳淵一愣,旋即道:“我若走了,山神追究,兩位如何應對?” “師父……” “貧道等住在此山,自然有法應對?!崩系朗繐u搖頭,哪怕徒弟面露請求之色,依舊毫不松口,“把壽頭領的原身留下吧,雖是你的戰利品,卻會給你帶來無盡麻煩,離了鹿首山都安生不了?!?/br> “既如此,就此與兩位別過,日后若有機會,再來報答相助之情?!标悳Y拱手行禮,將衣服連同小鳥放在地上,一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雖對神念之法存著念想,但人家擺明了逐客之意,犯不著上趕著討好。說到底,自己既已脫困,天大地大,有的是時間、地方尋道問法,現在動念,無非就近便利罷了。 至于壽頭領的原身,里面的死氣精華早被陳淵吸干了,就是個空殼,帶著確實是個麻煩。 再說,這師徒二人一個曾在險境中護持自己,一個帶著自己離開險境,都不是惡人,無需為了一二言語爭辯?!翱上?,還想問問氣血六重是怎么劃分的,現在得去其他地方問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