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節
三日之后,關羽棺槨被辒辌車所載,劉備起禁軍二千人著白衣、白甲為其送殯。出武漢西門,葬于龜山。 時中樞官吏多為關羽送殯,其中亦包括霍峻、諸葛亮、徐庶等高官,行同僚友人之情,參加關羽葬禮。 葬禮當日,劉備泣淚沾裳而近眩暈,張飛痛哭而至昏厥。 是夜,劉備與張飛在陵墓旁,熬夜為關羽守靈。 次日,若非霍、葛領群臣上疏勸劉備歸宮,劉備言為關羽守靈三日。 接下來兩日,霍、葛、法等人以國事之重,來勸劉備回宮。劉備閉門不見,令幾人失意而歸。 三日后,霍、葛領眾人而來,劉備方才帶著虛弱的身體出屋歸宮。然一回到行宮,哀慟多日的劉備,扛不住疲憊的身體,直接于宮中昏倒。 劉備當場昏倒,幾乎是嚇壞了王粲、馬良等侍中近臣,通知霍、葛、趙三人。 趙云率兵封鎖宮中內外,禁閉宮門,不準宮人出入,以免走漏風聲。迎皇后糜氏與太子劉禪到主殿,以防有萬一之事發生。 直到霍峻、諸葛亮二人入宮時,劉備在杜度的醫治下,從榻上悠悠醒來。 內堂,劉備靠在軟墊上,與王粲、諸葛亮商討著事情。堂外,霍峻正向杜度了解劉備的病情。 望著靠在軟墊上的劉備,霍峻問道:“醫師,陛下怎會昏厥?” 杜度整理著醫囊,說道:“陛下之所以昏厥,是因哀傷過度,加上為關君侯守靈多日,身體疲憊無力。氣血不足,一時昏倒。度已為陛下開方,滋補修養幾日,應無大礙!” “有勞醫師了!” “不敢!” 杜度拱手回禮,說道:“陛下年歲已高,不復早年氣盛之時?;舳疆敹鄤癖菹滦菹?,不可cao勞過度?!?/br> “善!” 送走杜度,霍峻這才安心入殿。 聽著腳步聲,諸葛亮回頭望向霍峻,似乎在詢問劉備病情。見霍峻微微搖頭,示意劉備身體無大事,方將懸著的心放下來。 見到霍峻,劉備蒼白的臉色露出笑容,問道:“仲宣為云長選謚號為‘元’,不知仲邈以為如何?” “關君侯追隨陛下近四十載,情同手足,非比他人?;蛭洳蝗缁舳?,文不如丞相。然君侯卻勝在忠義,舍曹cao而歸陛下,功高而名盛,資深而歷久。蓋有大丈夫之風,關君侯之于陛下,猶如鄧禹之于世祖?!?/br> 王粲將之前的話重述,說道:“陛下若不愿用‘元’,考君侯過往戰功,可以‘武’為謚,以彰關君侯之赫赫戰功?!?/br> 霍峻坐在椅上,說道:“關君侯追隨陛下四十載,計過往功德及資深,可謚‘元’侯。若考君侯克敵制勝之功,追謚‘武’侯亦可。至于擇用何謚,且觀陛下喜好何如,峻以為皆可?!?/br> 諸葛亮似乎看出劉備的想法,說道:“縱陛下顛沛流離,關君侯不舍陛下左右。今亮以為陛下可追謚關君侯為元侯,以彰君侯之重!” 元者,始建國都曰元;主義行德曰元;忠肅恭懿曰元;體仁長民曰元;茂德丕績曰元。 元者,又有首長之意。 在雙重含義下,元侯的意義不是一般的高。如云臺二十八將之首的鄧禹,其謚號則是為元侯。今追謚關羽為元侯,則是強調對劉備而言,關羽是有首功之臣的意義。故而元侯的謚號,遠高于歷史上的‘壯繆’謚號。 當然元侯非無上謚號,在元侯之上則有文、武單謚+輔謚。如蕭何謚號‘文終’,張良謚號‘文成’。 見眾人無意見,劉備且更偏向元侯,說道:“云長忠烈德高,武侯難以崇其名,今唯元侯可釋云長一生文武忠德之功?!?/br> “諾!” 王粲拱手奉命,說道:“既然如此,臣為元侯撰寫贊文,以揚元侯盛名?!?/br> “不急!” 劉備喊住王粲,問道:“朕學識淺薄,古來聞有武安君、商君,然自漢之后,唯聞侯而不見君。仲宣素以多識見長,能否釋之?” 王粲思慮良久,說道:“春秋之時,禮樂崩壞。諸國侯長爵為侯,故治下長者為卿大夫。凡逢立有戰功之宗族,則封以君位,高于卿大夫,而低于諸侯,受領屬地,享食邑?!?/br> “及至戰國時,天下諸侯互相稱王,侯可授予下。故侯高于君,侯領邦屬,享食邑。君則漸為榮尊,無屬地,唯享食邑。較比今下官爵,君為關內侯?!?/br> 早期的君擁有封地,領取食邑。而到戰國時期,隨著侯爵的出現,為了尊侯,故而將君的檔次降低。凡縣侯以上,按照禮法而言,其擁有封地,則可自稱為孤。后來隨著縣侯食邑的虛化,縣公、郡公則取代了漢縣侯的地位。 劉備沉默少許,問道:“侯可建宗廟乎?” “不可!” 王粲搖頭說道:“按古制,凡能建宗廟者,爵號為公。公者,多是宗室大臣,方可進位封之?!?/br> “朕與云長情如手足,可否令其建宗廟,讓子孫后代祭拜?!眲鋯柕?。 王粲猶豫幾許,說道:“陛下若準元侯建宗廟,則其余縣侯當如何是好?” 劉備皺起眉頭,問道:“那可追封云長為公否?” 王粲臉色微變,說道:“兩漢以來,異姓封公者,唯王莽、曹cao二人,縱鄧禹、蕭何二君,亦封萬戶侯?!?/br> 兩漢時期的爵位承接先秦時期,強調實封而非虛封,彼時開國的侯爵,他們多是有自己的封國,與后期那種虛封的侯爵不同。 侯既是實封,那么公亦是實封。故進位公,不論縣公還是郡公,他們都擁有委任轄區內官吏的權利,組建屬國軍隊的權利。 委官、建軍,在封建王朝中屬于天子專有的權利,臣子豈能專門享受。凡臣子受封公,多半象征著臣子有不軌之心。 劉備沉吟少許,說道:“公者,有委官、建軍之權,今能否改制,公者,居侯爵之上,準建宗廟。凡宗廟之外,既無從吏,亦無軍伍,權與侯爵相同?!?/br> “這~” 王粲露出難色,看向諸葛亮、霍峻二人。他僅是侍中、領秘書監,無權整改爵制。 劉備看向霍、葛二人,說道:“劉熙,瑯琊公。無封國,無屬官,僅享食邑千戶。其舊漢國王與朕無親無故,能享封公爵。而那云長追隨朕四十年,情同兄弟,豈能不及劉熙乎?” 諸葛亮連搖羽扇,眉目皺起。他習承兩漢舊學,封拜公爵之事,聞所未聞。今面對劉備的詢問,他一時卻難以作答。 當然諸葛亮也隱隱感覺到劉備改公爵制,其意圖不僅是為關羽建宗廟,更是為以后的將領而考量。 比如霍峻,其已位極人臣,享食邑萬戶。今后若再下戰功,何以封賞,總不能封公給他。 且如果南漢北伐成功,大批縣侯無爵可封,總不能瘋狂給他們加食邑。如果能創造新的爵位出來,讓縣侯往上升遷,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既然這般的話,劉備所說的公權同侯,加個建宗廟的福利,不失為好辦法。 君臣沉默思索間,霍峻開口說道:“啟稟陛下,峻以為或可改爵制,自漢爵施行以來,侯爵為之尊。今復周五等爵制,侯為次,公為尊?!?/br> “舊時侯分關內、通侯二爵,通侯分有亭、鄉、縣三侯級。前漢初時,縣有相,鄉亭有家臣。今中漢以來,天下戰亂,民不聊生,縣侯無相,鄉亭無家臣。今可仿虛君實侯之法,虛侯而實公?!?/br> “公分劉姓公與異姓公,異姓公予臣,有鄉、縣、郡三級。凡異姓公,不與親公同,縣公有相,鄉公有家臣,準建宗廟。凡舊公之權,唯王可授?!?/br> “昔高皇帝言,非劉姓者不王,非軍功者不侯,陛下可效其舊事,重塑爵位之制?!?/br> 受演義影響,許多人以為漢代的縣侯無實權,與無封地關內侯相同。實際上不論西漢亦或是東漢,縣侯都擁有實權,比隋唐的郡公權利大多了。 如歷史上,孫堅被封為烏程縣侯,實際上治理烏程縣的長吏非烏程令,而是烏程相。 烏程相這一職位在早期的孫吳中一直有保留,如駱統曾任烏程相,治理烏程縣。今南漢受領縣侯的人不多,且加上禮制崩壞,縣侯則是領食邑,而不委縣相。 在霍峻看來,不如順勢而行,將縣侯原本的權利讓給縣公,學戰國時期的虛君實侯的爵位變革。沒有軍隊的公,沒有從吏的公,根本不足以為患,僅是榮稱而已。 聽著霍峻這般言語,劉備心有意動,看向諸葛亮,問道:“孔明以為如何?” 諸葛亮苦笑幾下,說道:“陛下暫可追封關君侯,若諸卿以為不妥,亦可復行舊制?!?/br> “善!” 劉備大喜過望,說道:“追封云長為漢壽縣公,且追謚曰元?!?/br> “諾!” 第492章 魏武病逝 建業三年,七月,洛陽行宮。 偏殿內,時女子的怪嗔聲從屋內傳出,且伴隨有曹丕笑鬧的聲音。 “不可!” “沒事,今下無人!” “別~” 曹丕不安分的手在孫瓔纖細的腰肢上撫摸,輕薄如蟬衣的漢服,難以阻止曹丕的動作?;馃岬氖终粕烊胍屡鄣母魧?,輕撫著那滑膩如絲綢般的肌膚。 聽著曹丕在她耳畔上頭的呼吸聲,孫瓔保持清醒,奮力想從曹丕懷中掙脫,但被曹丕雙手抱住,令她難以掙脫。 曹丕的手往上摸去,將要掀起云縷心衣,想要觸碰x-x時。 忽然孫瓔雙眸含淚,說道:“殿下,陛下尚在!” 曹丕的手先是驟停下,似乎在畏懼什么,繼而毫不客氣地摸上去,說道:“我不日將為陛下!” 孫瓔嬌軀一顫,落淚哭泣,說道:“殿下莫欲令妾死乎?” 曹丕見美人落淚,急忙抱住孫瓔,憐惜問道:“瓔兒何出此言乎?” 孫瓔抹著眼淚,說道:“妾為陛下妃嬪,卻與殿下私通。若讓陛下得知,殿下尚能活,妾必難活之?!?/br> 說著,孫瓔趴在曹丕懷里哭泣,說道:“我父為貪富貴,將某送入宮中。今幸得遇良人,但卻不能與之相合,此天欲懲妾也!” 曹丕心中那點色心頓時消散,低聲安慰說道:“瓔兒勿哭,我為太子,不日即可為天子,彼時則能迎愛妃入宮,同享人間富貴?!?/br> “不!” 孫瓔蔥指堵住曹丕的嘴,垂淚說道:“殿下與妾之事,天地難容。殿下君臨天下,豈能行自毀名聲之事。妾自知罪孽深重,愿侍奉上君,以身代殿下受罰。若殿下愛妾,許以冷宮幽宅即可。殿下閑暇有空,能臨宅寵妾便好?!?/br> 這般綠茶的言論,激發出曹丕憐憫之心,緊摟住孫瓔,保證說道:“瓔兒放心,有孤在。卿既不負孤,孤豈能負卿乎?” 自那次藥屋相逢后,曹丕打著取藥的名義,處處尋孫瓔,創造相遇的機會。孫瓔非良人,屬于是心機深沉之女,既知曹cao旦夕將亡,自要為今后謀劃。今曹丕主動上門,孫瓔豈能不與之勾搭。 郎有情妾有意,在孫瓔故意拉扯下,曹丕終是與孫瓔確定關系。今天是兩人首次在宮中幽會,孫瓔為了己身的未來,不斷用言語蠱惑曹丕。曹丕被孫瓔所迷,自是許下了諸多諾言。 一番言語下來,孫瓔為曹丕收拾衣領,柔聲說道:“陛下雖身患重病于榻,但殿下行事切莫草率。若被陛下所察,妾恐殿下太子之位不保。及待殿下繼位,妾當屬君也!” “瓔兒當是為賢也!”曹丕贊道。 二人歪膩了幾下,孫瓔趨步出殿,除了眼眸的泛紅,幾乎與往昔如常。 孫瓔捧著藥湯,入了主殿,帶著鼻音,說道:“陛下請用藥!” 身患重病的曹cao,其眼神雖不好使,但耳朵卻可說為靈敏,聽出了孫瓔的變化,問道:“愛妾為何哭泣?” 聞言,孫瓔臉色微變,順勢抹著眼角,故作傷感說道:“妾見陛下久治不愈,今病情日重,妾怎能不為之悲乎?” 曹cao眼神迷離,模糊難見物,摸索握住孫瓔的手,微嘆說道:“圣人云,‘獲罪于天,無所禱也?!衩鼩q將盡,非人力所能改,當無需多悲。朕若病逝,亦能令卿衣食無憂?!?/br> 孫瓔默默垂淚不語,顯得甚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