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
望著閻行挽著韁繩,神情多有凝重。車陣??蓑T卒,他多是知曉。今關羽以車陣迎敵,自方則難以施展騎卒之優勢。 “來人,命人告知前將軍,言關羽以車陣進軍,我軍騎卒難用,需用步卒擊之?!?/br> “諾!” 在斥候奔走后,魏騎畏懼車陣之利,漢軍蓄勢待發。故而僅以弓弩襲擾,不敢深入車陣。 就在魏騎不敢進據之時,關羽甚是大膽,直接向命止步的車陣前行。止步于射程之外的魏騎,則是漸漸散開,不敢阻擋關羽所統的車騎。 今下之情形,漢家車騎在內行進,魏家騎卒在外隨行。 閻行將關羽以車陣出擊的消息,送到率軍壓陣的于禁手上,其之神情多有玄妙。車陣、水賊二詞,讓他不禁想起了上一個與他采用車陣對決的將領。 非是他人,是為以背水列陣,一戰成名,威動天下的霍峻。 護軍浩周見于禁神情游離,提醒說道:“將軍,關羽以車陣而進,我軍騎卒難犯。今閻將軍請以步卒支援,以來圍困關羽所部?!?/br> 于禁回過神來,沉聲說道:“關羽將五千精銳出戰,其以戰車為屏,弓弩、長矛、騎卒布于內。今若輕發軍士圍擊,若受挫于車陣,遭致水賊各部合擊,則我軍將敗矣!” 于禁使用反客為主之計,試圖逼關羽出營作戰。關羽如于禁之意,甚至親率兵馬出陣。然關羽豈是無備之人,他利用車陣的特殊性迎戰于禁。 如果于禁欺負他兵少,率大軍圍擊。那么關羽將會用車陣再教于禁一次,告訴他見到車陣別亂上。 此時那情形則如于禁所言,他所部兵馬受挫于車陣。呂蒙、士仁及魚梁洲漢軍可不會錯過良機,必會各發兵馬大敗于禁。 十幾年前,因夏侯淵狂躁輕進,所部被霍峻以二三千兵馬壓著捶。吃一塹長一智下,他回國深思戰事經過,及得曹cao指點。于禁已有成熟的應對車陣方法,今下斷不會如關羽之意。 浩周面露難色,說道:“敢問將軍,今不以步卒圍擊關羽,當用何家之法以破車陣?” 于禁沉吟少許,說道:“車陣是以戰車繞之,其之弊在于戰車。戰車可用于平原、河灘之地,若在溝壑、山林、丘陵則難用之。今關羽以車陣進之,當讓軍士挖掘溝壑,以阻水賊車陣行進?!?/br> 車陣既由戰車構成,必然兼有戰車的利弊,豈能僅有利而無弊? 戰車興于春秋之時,因步卒方陣的興起,戰車的作用漸漸降低。且同時期騎卒的崛起,更加擠壓了戰車的生存空間。在戰場上,戰車漸漸淪為后勤工具,難當大任。 衛青所革新的戰車戰術,實際上拾起了戰車具備就地防衛的特性,且可作為運輸工具使用。 因此車陣依舊具備戰車的弊端,即不在平地打仗,將戰場移到山地、叢林或人為創造障礙,都能變向地破壞車陣的使用。故而于禁挖掘溝壑之策,卻能阻止關羽用車陣行軍。 即有了于禁挖掘溝壑,阻止關羽行進的命令。修筑長壘的軍士,舍棄了當前的任務,在將校的帶領下向東而行,欲在關羽必經及退路上挖掘溝壑,試圖從東西包圍住關羽。 緊接著,于禁命浩周坐鎮長壘,監視樊南漢軍。他親率軍士掠陣,迎戰關羽所部。 不一會,魏軍挖掘溝壑的舉動,及于禁親臨戰場的消息,則被漢水舟舸上的斥候所知,從而告知關羽。 “父親,據斥候言,于禁命將士于東西兩面挖掘溝壑,欲阻我軍進退,今當如何應對?”關平說道。 聞言,關羽神色微沉,說道:“于禁能識為父進軍之意,且能破車陣之精髓。其有方略,絕當不容小覷?!?/br> 持槊而思,關羽說道:“于禁識我計策,調長壘軍士東進。今可讓士仁、趙累率部出戰,以為襲擊長壘軍士?!?/br> 關平神情略有擔憂,說道:“父親,于禁調軍士東進,但樊城之中及長壘賊軍,其數目不少,恐難成果也!” 關羽捋須淡笑,說道:“為父自有安排,速去命斥候知會士仁、趙累二將?!?/br> “諾!” 即在關羽的吩咐下,漢軍車陣似乎畏懼己方后路斷絕,則從原路退去。于禁、閻行率步騎緊隨其后,其間雙方用弓弩不斷對射,干擾對方的行動。 通過水路傳遞軍情后,樊南營寨收到關羽的軍令,士仁、趙累各率兵馬出動,向長壘工事發起進攻。坐鎮長壘的浩周率魏卒出擊,主動應戰士、趙二人。 今下樊南的形勢陷入對峙當中,于禁、閻行盯著關羽,浩周率軍迎戰士仁。雙方各有手段,但卻因各種原因,都未形成優勢。 然在雙方各部糾纏之際,呂蒙率軍從漢南渡過漢水,從西邊登岸,殺向長壘魏軍。 此時長壘魏軍被于禁不斷抽調,加之士仁吸引浩周的注意力,長壘已是空虛。 “快!” 呂蒙騎在戰馬上,手持漢劍,策馬高喊,說道:“殺入敵營,搗毀長壘?!?/br> 呂蒙是為關羽后招,其屯重兵于襄陽外。今欲出戰搗毀長壘,關羽又豈能忘記呂蒙。今日關羽本想自會毀長壘,但考慮到形勢之變化,只得由呂蒙出手,他來吸引敵寇大部的火力。 至于士仁的話,其長期暴露在于禁眼中,注定無法勝任奇軍的角色。 “殺!” 漢軍以弓弩開道,輕甲在后。留守的少量魏卒見之,多有敗逃,不敢阻攔。漢軍勢如破竹,突入長壘之中,長壘周圍凡能著火之物,皆被火把點燃。 蓋因冬季干燥,用于修筑長壘的木材被大火所燃,濃煙滾滾升起。 樊城南樓上,曹仁得見長壘被突,大喊說道:“牛金,速率騎卒出城,襲擊入壘水賊?!?/br> “諾!” 牛金粗著嗓子,答道。 在曹cao布置中,曹仁守城,于禁出戰。今見長壘受襲,曹仁也顧不上那么多,當即讓牛金率騎卒出城,擊退突入長壘的呂蒙。 大門開啟,牛金一馬當先,率三百騎卒直奔長壘。 此時的呂蒙與軍士破壞長壘,盡可能斬殺魏卒,焚燒物資木料。 侍從策馬而來,喊道:“將軍,賊將牛金從樊城中殺出,所將騎卒眾多。我軍外圍游騎無法阻擋,已被擊散!” 呂蒙望了眼東面,問道:“閻行可有回師?” “回了!” 侍從神情緊張,說道:“東面煙塵滾滾,應是騎卒奔馳之貌?!?/br> “走!” 呂蒙望了眼被濃煙四起,土堆四散的長壘,今日之目標已成,無貪功之心,便招呼軍士撤離。 隨著鳴金聲響起,千余名精銳步卒逐漸集結在呂蒙身側,向岸邊靠攏撤離。 然就在各部軍士倉促登船時,呂蒙身邊親衛們忽然連聲驚呼。 “騎敵來了!” 呂蒙抬頭望去,卻見牛金將騎奔襲殺來。 望著即將登船撤離的呂蒙,牛金指著‘呂’旗,怒聲喊道:“射箭,朝水賊旗幟射箭!” 十幾支箭矢破空飛來。 親衛箭步向前,舉起大盾為呂蒙遮擋。大部分箭矢不是射空,就是被盾牌所阻。然而卻有一支射來的速度太快,在親衛舉盾之時,冷箭掠過盾牌,射中呂蒙的左臂,箭簇透過甲片,深深扎進了他的臂膀肌rou中,殷紅的血液溢了出來。 “??!” 呂蒙捂著左臂吃痛一聲! 第440章 呂子明刮骨療毒 漢魏兩軍糾纏至黃昏,終以呂蒙左臂中箭為終點,雙方各自罷戰回營。 魚梁洲,漢軍城壘。 大帳內,關羽卸甲落座,神情既有歡喜,又有憂愁。 馬良為關羽倒了盞茶,慶賀道:“君侯以寡擊眾,焚燒長壘,挫于禁兵鋒,當可喜可賀??!” 關羽端起茶盞,說道:“今日之役,僅為小勝,不足掛齒。反倒于禁有破我車陣之法,倒是令人煩躁。欲破于禁所部,需另尋他法?!?/br> 馬良沉吟少許,說道:“君侯,良素聞車陣之妙在于進可攻,退可守。待敵疲憊,發騎卒攻之。今君侯之車陣,因兵力懸殊、騎卒缺乏之故,僅有守而無攻,若能增益缺漏,或可兵破于禁?!?/br> “嗯?” 關羽略有驚訝之色,問道:“我與季常相處多時,不曾聞季常深知兵家之學?今評車陣之語正中紕漏,正合我之所思也!” “于君侯之前,良豈敢自言知兵!” 馬良捋著斷須,笑道:“車陣攻守之語,是為良從霍督左右時,聽霍督耳提面授,曉得其間幾分玄機。昔霍督背水敗賊,以車陣為守,令士將軍將騎,趁敵空虛不備之際,入陣而蹈之,方大破賊軍?!?/br> “今君侯帳下雖有留將軍此等萬人敵,但卻長于步戰,而短于騎戰。以在下之見,君侯不僅缺少騎卒,亦缺驍勇騎將。君侯雖是勇武,但今時不同往日,君身為大將,豈能輕將騎卒沖殺?” 關羽微微頷首,認同說道:“以當下之兵,雖可與于禁不分勝負。但若想勝之,卻也著實不易!” “君侯若是不棄,良愿代君侯歸京,向大王稟明細情,增兵支援襄樊?!瘪R良說道。 關羽放下茶盞,說道:“季?;鼐┓A明軍情,且帶子明同回?!?/br> “這是為何?” 馬良不解細情,問道:“莫非子明將軍不便領軍作戰?” 關羽微嘆了口氣,說道:“今日出戰,子明奉命襲燒長壘,功成歸營時,左臂不幸中箭。左臂受損,不便出戰,我欲讓他暫回武漢調理?!?/br> “可!” 不待馬良話說完,卻見左臂受傷的呂蒙,半袒衣袍,臉色不滿,快步入帳。 得見呂蒙前來,關羽起身上前,關切說道:“子明臂膀中箭,何不好療養?今前來入帳,不知所為何事?” 說著,關羽看向尾隨的醫師,責問說道:“你怎可讓呂將軍輕易走動?” 呂蒙接過話頭,不滿說道:“此事與醫師無關,不知君侯何故讓蒙回京?” 關羽拉著呂蒙入座,說道:“因見子明左臂受傷,恐臨陣沖突不便。故欲讓子明回京療養,待傷勢痊愈后歸營?!?/br> 呂蒙情緒激動,說道:“君侯謀取襄樊,近在眼前;凡取了樊城,即當乘舟舸北進,先下宛城,進望許昌,匡扶君上,興復漢室。今蒙豈敢因區區箭傷而誤國之大事?” “我欲留于軍中,竭盡忠心,上報大王知遇之恩,下答君侯授書之義?!?/br> “這~” 關羽欲勸又止,不凡說是呂蒙,縱他受箭傷也不愿歸京調養。 猶豫少許,關羽看向呂蒙肩膀上的箭傷創口,只見箭簇緊緊入rou,皮膚之上的箭桿被削去,傷口被清水沖洗過,殷紅的鮮血微溢出,創口的血rou有發紅發紫之貌。 關羽問道:“張醫師,呂將軍箭傷如何?不知嚴重否?此當如何醫治?” 張醫師是為張珉,其為荊楚名醫杜度弟子。之前因壽春瘟疫之故,霍峻不僅撰寫控制疫病的書籍,還有上疏劉備建議將軍醫集中到武漢進修,學習深層次的醫學典籍,以幫助軍隊處理傷兵。 張醫師因天賦之故,得被講課的杜度賞識,傳授畢生所學。今在南郡都督區之中,張醫師的醫術是為翹楚,且尤善治理箭傷。 張醫師指著傷口,說道:“此為弩箭之簇,簇尖有倒刺,今已深入骨髓,故不可輕易拔之。凡拔之創口必然大裂,鮮血淋漓,則難以止血。且我嗅箭簇氣味,似有用金汁所浸?!?/br> “今若不早治,金汁之毒,當侵入傷口,必損傷臂膀,進而必壞性命。今若要治,必當用割開皮rou,驅除箭簇,并刮去金汁之毒。繼用針線縫之,敷以金創藥,方可痊愈?!?/br> 關羽捋著長須,說道:“以尖刀割裂血rou,豈不疼痛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