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
臧霸神色凝重,說道:“若霍峻效大王舊策,我軍唯趁其挖掘河堰時,發精銳出城戰之!” 孫觀沉吟少許,說道:“出城決戰,搗毀河堰非上策。若霍峻有水決之意,宣高當命軍士出城求援,讓大王遣軍東進救援。時里表呼應,霍峻必然生畏,不敢輕戰,唯率軍后撤?!?/br> 臧霸也不含糊,贊同說道:“先向大王通報軍情,言霍峻興兵北上。若霍峻欲筑堤壩,引泗水決城,則向大王再發求援書信?!?/br> “善!” 且不言臧霸與孫觀在那商議御敵之策,初至下邳的霍峻則率諸將巡視山水地勢。 下邳非專門的要塞,而是屬于人口匯聚,又因地理位置關鍵,從而興建起的城市。故而他與大部分的城池相同,位于河流邊,即在沂水與泗水交匯的河口建城,便于城中百姓獲取淡水資源。 然成也泗水,敗也泗水。一千多年后,清朝康熙年間,郯城大地震,導致下邳被泗水淹沒,千年古城毀之一炬。 霍峻策馬繞行下邳城,蔣濟、高翔、丁奉、霍范等人隨行左右。 挽著韁繩,霍峻說道:“我軍奉大王之命,北上下邳,以為佯軍。今如何用兵,可讓曹cao以為下邳情急,分兵東顧?” 蔣濟沉吟少許,說道:“都督,下邳周有泗水,可效曹cao舊策,引泗水灌之。大筑堤壩以疑敵,敵寇情急求援,時曹cao必會分兵向東。如此之下,大王之命可成也!” “子通所言,與峻所思相同?!被艟f道:“筑堤蓄水,必可驚曹cao爾!” “都督,江淮人煙稀少,今何不如讓騎卒散出,搜尋下邳百姓,以遷至淮東?!备呦杞ㄗh道。 霍峻搖了搖頭,說道:“臧霸堅壁清野,料下邳已無多少百姓。今欲南遷百姓,或唯向睢水深入。但睢水離下邳多有距離,若騎卒散出之時,臧霸率精銳出戰,恐于大軍不利?!?/br> 南方少騎兵,在軍陣廝殺上處于劣勢,有時即便勝了魏軍,但因騎卒的缺乏,也難以形成大的戰果。放騎卒外出遷民,于今下而言非明智之舉。 遲疑半響,霍峻說道:“公禮派斥候深入睢水探查,了解睢水諸城,看能否尋機破城,從而遷百姓至江淮?!?/br> “諾!” 睢水作為泗水的支流,注入口位于下邳的下游。相較被折騰數次的泗水流域,睢水流域的縣城保留較為完整,如有睢陵(睢寧)、下相(今宿遷)、取慮三縣。 此三縣百姓具體人數雖不知,但以霍峻探查的資料看來,至少有數千戶。若能遷走三縣百姓南下,亦能充實淮東戶籍。 霍范于人群中提問道:“都督,若曹cao派遣援軍東進,我軍當何以對之?” 霍峻看了眼霍范,笑道:“士載可有見解?” 霍范出任屯田校尉,在合肥屯田多年,推行稻麥輪耕制,皆獲得大豐收。今下合肥以南至長江的數百里區域內,在霍范的勤勉屯田下漸有人煙。 蔣濟作為九江太守,從劉備手中拿到遷民三年不收稅的政策,在蔣濟的治理下,有數百戶南逃至江南的百姓,回到全椒、歷陽二縣。當下的九江郡不僅有合肥,在蔣濟幾年的經營下,全椒、歷陽二縣被重置。 當然若要深究劉備手上九江、廬江、廣陵三郡的人口數據,僅能說除去軍隊外,民戶百姓不足十萬人。 見父親提問,霍范也不自謙,說道:“啟稟都督,我軍北上泗水,有孤軍深入之險。若曹cao命軍士趨兵而進,從東西夾擊,與臧霸里表呼應,我軍多有危險。范以為當多派斥候向東西多加探查,以免敵寇突襲而來,從而措手不及?!?/br> “善!” 霍峻頷首贊賞,說道:“士載所言為穩重之舉,今讓斥候向四面布控,深達上百里,乘騎良駒,一日一報,不可被敵寇所趁?!?/br> 深入敵境,最危險就是來敵方向不明,廣布斥候,即便敵寇突至,己方大軍也能進退有度,不至于手足無措。 第390章 圍剿霍峻 淮南,壽春。 自龐統獻決肥水淹壽春之策不久,壽春進入每年一度的雨季。 烏云密布的天空,幾道閃電劈開濃黑的天空,繼而傳來響徹響徹原野的雷聲。 天空中豆大的雨滴前后連線,傾盆而下,嘩啦啦拍打在原野上,城墻面。滴落于肥水、淮水上,帶起圈圈漣漪。 肥水兩岸的漢魏軍士,紛紛躲入營帳內避雨,招展的旌旗被雨水浸濕,從而低垂下來,在風中與旗桿緊緊貼在一起。 在肥水的上游,芍陂的出水口。 冒著風雨,依然有軍士在那勞作。背負籮筐,挑著扁擔,手持鋤頭。在泥濘的河畔土地上踩出一腳一腳泥印,草鞋踩在上面濺起無數水花。 丘坡上,魯肅披著斗笠,與軍士淋著大雨,即便身上衣物濕透,雨水不斷拍打他的臉龐,身子也紋絲不動。 透過層層疊疊的雨幕,可見肥水河道上一座堤壩漸有雛形。天上不斷閃爍的閃電,且伴隨著雷聲,雨水不斷變大。 魯肅見雨量變大,抬手招呼說道:“伯充,雨下的太大了,快讓兄弟們撤下來休息,今天到此為止?!?/br> “好!” 霍篤冒著雨水,雙腳泥濘在雨水中行走,尋找傳令兵,讓他敲響金鼓,示意各部回撤休息。 “噔!” “噔!” 不一會兒,雨水中響起了鳴金聲,堤壩的軍士不由雀躍起來,畢竟在雨水中干活,屬于是件苦差事。 “走咯!” “回營!” “別忙活了,快走吧!” 堤壩上軍士互相喊話,讓同僚放下手中差事盡快回去。軍士陸續而走,堤壩上的人越來越少。 “伍長怎么還不走?” 年僅十六的周叔方見己家的張伍長在水里撈著什么,大聲喊道。 “來了!” 少頃,卻見張伍長拎著條已是死透的蛇,蛇頭已被去掉,唯有身子在扭曲。 張伍長走到周叔方面前晃了晃,笑道:“今日幸得一蛇,煮成蛇羹,可為你們補些氣血?!?/br> 周叔方見那血淋淋的蛇身,身子還在不斷扭曲,透露著一股邪氣,已是多有畏懼,扭頭說道:“營中有都督煮成的姜湯,回營若晚了,怕是沒有了?!?/br> “走回營!” 在金鼓聲中,堤壩上的軍士三五成群回到大營中。以伍為單位,各部軍士分飲少量姜湯,火夫則是回營忙著燒火煮飯。 回到營帳內,霍篤換上干凈的衣袍,抱怨說道:“壽春陰雨連綿多雨,修筑堤壩的工程多有耽擱,今雨水不知下到何時能止?” 魯肅坐在火盆旁,感受火焰的溫暖,說道:“壽春每歲雨澇,常淹城邑。今下大雨連綿,我多恐曹軍移營,或是有人識破我軍修筑肥水之策?!?/br> 霍篤將姜湯交魯肅,擔憂說道:“相較決水之策,我更擔憂傷寒或有疫病發生。大雨多日以來,已有十余位士卒患病?!?/br> 聞言,魯肅的眉頭皺得更緊,說道:“今雨季之時,冷熱交替,當讓軍士注意保暖。且近日大雨連綿,我當上述大王,暫修堤壩。待陰晴之天,再出營修壩,否則軍士當多患??!” “此事當勞煩副督了?!?/br> “嗯!” 在肥水注入淮水的河口的北岸,魏軍的營壘屯駐于北岸。 東南角的營地內,面容兇惡的魏卒寇布嗅著隔壁營帳飄起的香味,從草席上起身,惡狠狠問道:“還沒燒飯嗎?” 帳中,膽小怯懦的火夫,連連點頭,說道:“燒飯了!” 火夫生怕挨打,想出帳弄水燒飯。但望著帳外豆大的雨滴,雨線密集而下,念著身上衣裳不多,不想去水缸中取水。 火夫拿著木瓢,在帳旁的淺坑中勺了瓢清澈的積水,備用于今日的燒飯。 “快點燒飯,餓煞我也!”寇布在帳中咒罵著。 “來了!” 火夫露出憨厚的笑容,將木勺中的積水倒入釜中煮沸,然后火夫往釜中加了米粒、醋布等物。 半響之后,眾人的晚飯就這么新鮮出爐。聞著飯香味,寇布嘴上總算停了下來,不再罵著火夫。 眾人吃飽喝足后,一名軍士想外出方便,想用帳中的夜壺,則被寇布大罵。 為了不臭到寇布,軍士只得出帳解決。大雨連綿,軍士尋了個淺坑就地解決。雨水伴隨的尿液,打在積水上,四處飛濺。 抖槍幾下,軍士便急忙回帳避雨。 大雨天,寧可違背軍中戒令,但也想偷懶一二。 雖有魏軍士卒偷懶懈怠,但卻有文臣謀士卻在分析軍情。 望樓上,劉曄披著蓑衣,眺望肥、淮二水,觀察壽春城郭。 孫權順著木梯,登上望樓,好奇問道:“子楊在望樓上多日,不知所為何事?” “曄見過吳侯!” 劉曄向孫權拱手行禮,笑道:“這幾日于望樓之上,僅為觀察二水水情爾!” “觀察水情?” 孫權面露疑惑之色,說道:“莫非肥水有不同之處?” “有!” 劉曄遙指壽春城,說道:“壽春每歲雨潦,肥、淮二水溢,常淹城郭。然今歲雨潦,雨水不減當年,但肥水卻低于往年,唯淮水淹城。今事當有玄機,不可不察?!?/br> 之所以壽春不怕水淹,而是因為壽春每年都有遇到淮水泛濫。在建城之初,壽春便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甚至肥、淮二水的泛濫淹沒壽春,將城池周圍變為水澤,可以說是壽春獨有的防御手段。 歷史上諸葛誕面對司馬昭的圍攻,大笑不已,認為司馬昭自取敗績。一旦淮水泛濫,司馬昭大營被淹,壽春之圍自解。 不曾想自司馬昭圍攻開始,壽春一滴雨沒下,那年是少有的大旱年。直到司馬昭攻破壽春外城后,第二天才下大雨,方淹沒司馬昭大營。 然外城已破,僅剩內城如何能獨守。不消多時,內城被破,諸葛誕敗死。 壽春城看似不如襄樊連環城難打,但是壽春外圍有水澤,內部有內城,固守之下絕非輕易可破。 劉宋時,劉裕又增建內城,合有兩座內城;北魏時,在八公山上又修建魏昌城,以為呼應壽春城。內有二小城,外有水澤兼筑山城,壽春城防達到了巔峰形態。 今時劉曄熟悉壽春水情,經過觀察肥水,察覺出水位下降并非難事。 望著洶涌的河水,孫權皺眉說道:“既是水流低于往年,子揚之意莫非有人在上游筑堤截流?!?/br> “嗯嗯!” 劉曄捋著胡須,說道:“若曄所料不差,當是敵軍之策。敵有智謀之士,獻決肥水之策,引水灌壽春,后趨舟舸渡肥水,趁機取勝?!?/br> “那這該如何是好?” 孫權面露難色,說道:“子揚當隨權面見大王,將此語盡數告與大王,以免淮南軍士兵敗?!?/br> “吳侯,破水決之策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