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艱難地吞咽著牛奶，勉強忽略那只手的存在感，可從上面傳遞而來的溫度實在太明顯了，讓他完全沒有辦法冷靜。

    那只手太溫暖了。

    渾身的感官都聚集在他掌心那一處，好像憑空隔著睡衣、肚皮，摸到了他的臟器。

    梁喑的牛奶煮得多了。

    沈棲在他的注視下勉強喝了又喝，實在是咽不下去了。

    “梁先生?！?/br>
    “嗯？”梁喑抬起頭看他，順手給他抹掉額角的汗。

    “喝不下了?！鄙驐踔?，怕他還要不高興，就在他微微勾起的眼神下十分主動地退了一步：“我再喝兩口就不喝了，好不好？”

    梁喑手掌貼著他的肚子摸了摸，纖細的腰腹有了一丁點兒不可察的弧度，估摸著他是真喝不下了才開口。

    梁喑拇指在他肚子上揉了揉，慢條斯理地否決：“不行，喝完?！?/br>
    沈棲捏著杯子的手指哆嗦了下，看梁喑就著他的手托住杯底舉起來的時候，他下意識閉上眼，等待強行的灌注。

    他能忍，大不了喝完了回去再吐出來。

    “逗你呢，沒讓你真喝?！绷亨澈c笑意，嗓音低沉地說：“不過再有下次，我就給你灌兩倍的牛奶，知道了么？”

    沈棲倏地睜開眼，看到梁喑似笑非笑的眼。

    “愣什么，沒聽清還是不樂意？我灌了？來張嘴?！?/br>
    “不要?！?/br>
    “嗯？”

    沈棲停頓兩秒，很乖順地窩在他懷里：“梁先生，我以后不這樣了?！?/br>
    病弱的少年比想象中更會撒嬌也更乖巧，梁喑一向冷硬的心沒來由得被揉軟了一塊。

    夜半的暴風雨里，客廳清爽干燥，他卻覺得喉間發潮。

    “乖孩子?！绷亨程秩嗳嗨?，順手將杯子拿過去放在桌上，“胃有沒有好一點了？照實說，我不是神仙，不是時時刻刻都能猜出你到底哪兒不舒服?！?/br>
    沈棲被那句“乖孩子”叫得愣了一秒。

    梁喑哄人的語氣很低很沉，帶著與平時訓人時截然不同的溫柔，與強烈霸道的安全感。

    從小到大，他身上的標簽很多，天才、冷僻、沉悶、不討喜、死氣沉沉……卻從未有人這樣抱著他夸一聲乖孩子。

    兩人靠得近，梁喑的呼吸不可避免地落在耳朵上，激起讓人陌生的戰栗。

    沈棲無意識地動了動屁股，沒來由生出了讓他很想逃的不安和燥熱。

    這種感覺太陌生了，也太親密了。

    他沒被人這樣抱過，嚴絲合縫，一手執腰一手貼住肚子，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揉進懷里。

    如果他再稍稍往下就能碰到他小腹上那條丑陋而突兀的疤。

    梁喑讓那小屁股蹭出幾顆火星子，托著腰把人放在沙發上，“我聽紅蕊說婚禮你不打算請同學？”

    沈棲沉默兩秒，問他：“可以嗎？”

    “有顧慮？”

    沈棲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個婚姻，他只想趕緊履行完這個約定，及早離婚然后和梁喑永不再見，要是被人知道了以后會有很多麻煩。

    他不想花時間在解釋這些無意義的事兒上。

    “我同學都很忙，我不想耽誤他們的時間?！鄙驐尖夂芫?，盡量和他打商量：“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不要公開我的照片?！?/br>
    “不喜歡上鏡？”梁喑用指腹蹭了蹭他紅潤的眼尾，“還是怕人？”

    兩個答案都不對，但他既然給了選項，沈棲就低下頭順著他的話很軟地說：“怕人?！?/br>
    梁喑心軟得厲害，“好，交給我處理?！?/br>
    沈棲沖他端出一個挺甜的笑：“謝謝梁先生?！?/br>
    梁喑抬手在他眼睛上揉了揉，“不生我氣了吧？”

    沈棲微怔了怔，小聲說：“本來也沒生氣，是我給您添麻煩了?！?/br>
    梁喑除了一開始被他嚇了一跳，倒也沒覺得他是麻煩。

    “我不是隨時都會出現在你身邊，再手眼通天也有顧不上的時候，像今天這樣的狀況最好不要再在我意料之外發生?！?/br>
    沈棲疑惑抬頭。

    “想想你不能吃的不愛吃的怕的不喜歡的東西?！?/br>
    沈棲心想：那可太多了。

    “不用擔心，我記性很好，你說了我就記得住?！绷亨愁D了頓，兩指在他額頭上一彈，“至少不會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給你點你不能吃的菜，背你這個不講道理的黑鍋?！?/br>
    沈棲心虛，坦誠的聲音放得很低很低，老老實實把自己所有禁忌都交代了。

    最后一句時，梁喑突然笑了。

    “嗯，刺激性的東西不能吃，但能喝酒?！?/br>
    沈棲被他笑得耳朵發熱，忍不住小聲反駁：“都說了是生日?！?/br>
    “有力氣犟嘴，看來是真不疼了?！绷亨晨此窈枚嗔?，起身把人抱起來，“睡覺?！?/br>
    沈棲下意識推他胸膛：“梁先生，我自己走?！?/br>
    “別動，還想赤著腳上樓？”

    -

    翌日一早。

    大概是梁喑出門前做過交代，餐桌上擺著清淡的早餐，還有一杯牛奶。

    沈棲驀地想起昨晚被人抱在腿上喂牛奶，臉頰不由自主紅了紅。

    他早上有課，匆匆吃了兩口就趕往學校。

    專業課上到一半時，沈棲發現發覺身上的癢意再次像野草一樣在骨血里瘋長。

    這次比上次更加洶涌燥烈，他心不在焉地聽著教授講課，不得不停下筆用手抓了抓不適的手臂，猜測自己是不是對辣椒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