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冀州起了北風,寒冽的風卷著整片土地,院里前幾個月種下的花草早已無精打采, 連素日里精神煥發的蘭香也跟著發蔫。 唐青瞧著她不時打噴嚏, 準備去遣人請名大夫到王府給她診治。 蘭香擤著干燥通紅的鼻子:“先生不必cao勞, 蘭香前些時日已經看過大夫, 說是不習水土, 過一陣適應了就好?!?/br> 唐青攏起披風, 雙手揣在袖內。見蘭香癥狀幾日未減, 不禁來回輕悄踱步,低嘆道:“月初就讓你回鄴都,何苦在此平白無故地受這些罪?!?/br> 蘭香放下擤鼻子的手, 梗著脖子道:“那蘭香還是選擇同先生留在平城,這點小病跟陪著您相比,算不得什么苦?!?/br> 又表明決心:“不能陪在先生身邊才叫苦?!?/br> 唐青好笑:“那鄴都的府邸怎么辦,你就不想回去看看?” 蘭香小聲嘟囔:“還回去做甚, 先生指不定都不回了……” 唐青:“此話是何意” 蘭香搖頭, 起身道:“奴婢下去收拾東西, 先生可有吩咐” 唐青一忖:“我要給幽州去幾封書信,送壺茶水來吧?!?/br> 蘭香領了吩咐,立刻著手去辦。 * 唐青從幾次往來的信報中獲取了幽州邊貿的形勢,他擬出一份規劃小心收進信封,再次將啟程去往幽州的日期延后。 按原定計劃,九月初就該對幽州的邊貿跟進調整,如今延時, 唐青還需上奏朝廷,向皇帝稟明。 蕭雋命他在今年九月底完成任務返回鄴都復命, 蕭亭的手傷偶有滲血的跡象,他不放心就這么去了幽州, 在給蕭雋的密信內容中,他一再斟酌,盡量不觸怒天顏,望對方給他多寬限些期限。 寫完信,唐青命人分別寄出,話音剛落,就和前來送衣物的管事碰上。 管事道:“大人,這些保暖衣物都熨好了,給您送進屋內?!?/br> 唐青道:“多謝?!?/br> 他望著另一沓疊好的秋衣:“這是給王爺送去的?” 管事:“正是?!?/br> 唐青笑了笑:“交給我吧,正好閑著,過去看看他?!?/br> 唐青與蕭亭關系親密,二人時常同寢,此事管事早已知悉,還有了將唐青視為王妃的念頭。 他把衣物交給唐青:“有勞大人了?!?/br> 唐青捧著衣服,迎面起了一陣寒風,衣袂如花瓣翻飛。他快步穿過回廊,來到王府主院。 寢室靜悄悄的,蕭亭不在房內。 他把熨好的冬衣放在柜中,想起上次對方說他用的香囊味道舒服,便從腰間解下今日佩戴的,走到床頭將其放在枕邊。 唐青掀開枕將香囊置于底下,手指忽碰到一物,取出端量,竟是個青瓷藥瓶。 蕭亭受傷期間,唐青為他換過幾次藥,也跟大夫咨詢過,可他不曾見過這支青色瓷瓶。 不由自主中,他揭開瓶塞,發現里面的藥粉已有使用過的痕跡。 唐青把些許藥粉灑在手心,尚不及輕嗅,蕭亭人還沒進來,便在門外喚他“阿青”。 青色瓷瓶重新塞入枕下,唐青定了定心神:“我在?!?/br> 他迎身向前,未灑藥粉的那只手落于蕭亭掌心。 蕭亭往他眉心落下一吻:“聽管事說你來尋我,還親自把衣物送來了?” 唐青淺笑:“左右無事,閑著也是閑著?!?/br> 蕭亭帶他坐下,道:“這些活兒交給下人們做就好,外頭風大,多在屋內好好歇著?!?/br> 唐青答應,他道:“傷口可要換藥?” 蕭亭:“好?!?/br> 邊說著,從抽屜取出白色瓷瓶。 唐青眸光閃了閃,替他解開衣襟,露出蕭亭寬闊的肩膀。 蕭亭單手挑起瓶塞,靈活嫻熟地將藥粉往還未愈合結痂的傷口四周灑上,見唐青垂眸,磁聲寬慰:“莫擔心,已經不疼了?!?/br> 唐青理好蕭亭的衣襟,陪他又坐了片刻,一起用完午膳方才回房休息。 ** 九月初,一日陰天,難得沒有起風。 蕭亭有事去了軍營,唐青留在書房看書。 不多時,他合起書頁,拿起狼毫蘸墨,筆尖落在宣紙暈開墨點,卻是提筆忘字,有些心不在焉。 蘭香送了茶點進來,他放下狼毫,看著對方,忽然問:“蘭香,我有話問你?!?/br> 蘭香笑道:“先生請說?!?/br> 唐青望著她的眼睛:“此次你來平城,當真是出于自己心意,而非受人指使?” 那天他有疑惑一閃而過,忙于正事,沒去細細思考。 蘭香待他如何,唐青心知肚明。 府邸于他們而言,不僅是兄妹二人穩定的棲身之地,更是他們在大鄴的第一個家,意義非同尋常。 可蘭香來平城非但不提前告訴他,還定要留在王府。 她那日無心之言,聽似無意,結合種種,越想越奇怪。 唐青問:“可是有人讓你這么做?” 蘭香遲疑,搖頭道:“先生為何這樣想?!?/br> 唐青:“你一向聽我話,幾次下來我讓你回去,卻反常的與我唱反調?!?/br> 蘭香:“先生多心了,蘭香……” 唐青斷了她的話:“曾經你與我說過只認我這個大哥的話,可還作數?” 小姑娘臉上滑過明顯的驚慌,她咬唇,對上唐青清明平和的雙眸,倏地低下頭去,在唐青面前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