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茫然地看了會兒天，搖搖頭，道：“先生，蘭香不想尋?！?/br>
    她看著眼前風姿卓絕的人：“蘭香只跟著先生，任何地方都不去?！?/br>
    唐青輕嘆：“也罷，那你就跟著我，左右我也沒有至親在世，咱們便是親人?！?/br>
    蘭香咧嘴一笑，扶著他坐上馬車。

    途徑賣布料和衣物的街道，唐青吩咐車夫停下，打量蘭香，笑道：“進去逛逛，新的一年，給你置辦幾身新衣?！?/br>
    蘭香面色欣喜，眼眶卻是紅了。

    “先生……您待蘭香太好了?！?/br>
    唐青率先踩著梯子走下馬車，看小姑娘還在哭鼻子，仍笑著開口：“進去看看，不論喜歡哪身，今日都給你買?！?/br>
    衣鋪掌柜瞧見唐青氣度驚絕，親自到門口迎接，笑不合嘴問道：“公子里面請，敢問公子想置辦什么衣物??？咱們鋪子近日新到了一批綾羅鍛料，您看——”

    唐青打斷了掌柜的滔滔不絕，示意他看向蘭香。

    “給她置辦，掌柜看著介紹?！?/br>
    掌柜會意，還以為蘭香是唐青收的通房丫頭。

    “曉得曉得，夫人這邊請?！?/br>
    蘭香臉紅，雙手擺著搖頭，唐青笑道：“掌柜，她是我妹子?！?/br>
    掌柜立刻改了口風：“小姐這邊請——”

    唐青讓蘭香專心跟著掌柜去看新衣，他則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候。

    經過街邊的行人忽然避讓道路，短暫的喧雜聲停下，門外的動靜隨之變得寂靜。

    門口多了道人影，唐青抬眸，和韓擒投來的目光相遇。

    他欣喜起身：“怎么過來了？”

    韓擒身上依稀帶有幾分酒氣，混合寒冷的涼氣，使其看著有點頹沉。

    唐青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韓擒，拉著他坐下，問：“可是應酬累了，或遇到難事？”

    朝堂少有官員能當面為難到韓擒，除非那人是皇帝。

    又觀對方沒有佩戴官飾，一身常服，像是從自家府邸出來的。

    韓擒道：“無事?！?/br>
    他掌心一翻，包裹著唐青的手。

    唐青牽著人站起，眼底波光盈盈：“放松點，不如進去看看蘭香選衣裳選得如何了?！?/br>
    韓擒默不作聲地應下，隨唐青一塊走。

    *

    三樓，蘭香正在試衣，見他來了，忙提起裙擺上前，問：“先生，這身好看嗎？”

    唐青給予贊賞，四處張望，看見正柜中央陳置一件墨色大氅，看起來沉穩溫暖，便叫掌柜取下。

    他舉著大氅反復看，示意韓擒，道：“彎腰?！?/br>
    韓擒輕微怔神，立刻矮下身軀。

    大氅罩上他的后背，唐青胳膊繞到韓擒胸前整理，又往衣襟內摸了摸。

    “阿擒，暖和嗎？”

    韓擒握上胸前的這只手，像握著雪白綿軟的乳鴿，心里充斥著諸多柔和。

    “很暖?！?/br>
    唐青笑道：“那就當成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br>
    韓擒：“我……”

    唐青打斷他的話：“過去你幫我數次，趕上逢年過節，不會這點都要拒絕吧?！?/br>
    韓擒：“那我便收下?！?/br>
    掌柜見店里的鎮店之寶叫貴客二話不說買了，笑得見牙不見眼。

    衣物都打包好往府邸送去以后，唐青和韓擒并肩出了衣鋪。

    跟在后頭的蘭香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把話咽回肚子。

    先前先生得了皇上不菲的賞賜，但在鄴都置辦宅邸又買下這件大氅，余錢已經所剩無幾。

    可先生高興，她不忍掃了此時兩人的這份興致。

    三人繞開喧囂的街市，沿已經凍結冰的湖岸邊踱步慢行。過個彎，遇到正給街坊孤獨老人送年貨的李秀莽。

    李秀莽動手做了許多幽州風味的臘rou，唐青眉眼含笑，與他打了招呼。

    年節氣氛好，唐青這段日子遇到送禮的都收下了，改日再尋機返送回去。

    收下李秀莽親制的臘rou，蘭香主動拎起，笑呵呵道：“先生，你跟大統領繼續逛，不必理會我?！?/br>
    唐青接受她的好意，袖擺遮掩之下，和韓擒繼續牽手。

    “那再繞四周走走，一會兒就回去了?！?/br>
    約莫半刻，從旁邊駛過的馬車緩緩停下，簾后露出深刻淡漠的面孔。

    唐青一驚，與韓擒分開交握的手。

    兩人正待行禮，蕭雋道：“在外免禮，無須聲張?！?/br>
    說罷，打量二人，又看著身后欲跪未跪的小丫頭，聽不出情緒地開口：“兩位卿家倒有雅興?！?/br>
    唐青還未想清楚對方意欲何為，只見蕭雋下了馬車，與他二人對視：“孤在宮內恰巧有點乏悶，不如一起散散心?！?/br>
    湖邊枯枝凌亂，一同凌亂的，還有跟在后方戰戰兢兢注視前方三人背影的蘭香。

    李顯義瞧她險些拿不住臘rou，皺眉道：“機靈點，莫要弄出什么動靜擾了主子興致?！?/br>
    蘭香：“奴婢明白……”

    *

    市井的叫賣消失，三人仿佛遠離塵囂，湖的盡頭，是一處渡口，此時水面結冰，并無船只，徒增幾分凄冷。

    天上漸漸落下細碎的小雪。

    走在最前頭的蕭雋駐足，唐青和韓擒稍后停步。

    他神情無奈，韓擒也沉默了一路，最如常的，倒是面前的皇帝，心情看著似乎不錯。

    蕭雋道：“天色不早，兩位卿家也該各自回府休息，切莫著了風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