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蕭雋勤政,大鄴初定時,常常忙至后半夜,這點強度于他沒甚難度。 不過是借口和唐青多相處片刻,窺見這人堆積在眉眼的倦色,縱有私心,此時也不忍讓他熬著身子,遂令李顯義差人備轎,送他回殿。 唐青一驚:“萬萬不可……” 見他謹小慎微,對圣恩避之不及,蕭雋便又滋生幾許無名火氣。 “罷了,退吧?!?/br> 唐青離殿,微醺的酒意全然清醒。 他站在門前望著一輪半隱的冷冬孤月,稍理斗篷,裹緊臉小心下階。 階前延出一抹長影,唐青詫異。 “韓擒,你還沒離開……” 韓擒道:“今夜宿于廨舍,此刻想同你走走,順道送你回去?!?/br> 唐青心下一暖:“好?!?/br> 韓擒問:“可是累了?!?/br> 唐青點頭:“是有些,好像又回到梧郡那會兒,為了趕進度,時常伏案至深夜?!?/br> 每每睡醒,都會發現自己被韓擒抱回榻間,或在他身后落了件披風。 他左手覆上一陣溫暖干燥的溫度,叫韓擒牽在掌心。 側首與其相視,唇角不覺抿起。 他輕道:“很久沒與你這樣相處了?!?/br> 在古代,談場戀愛也不容易。 韓擒和他都官居要職,一個素日忙著軍務,而他也要在御前和尚書臺兩頭上值,每逢休沐,一個住在宮外,而他在宮里,想見面還得刻意安排。 兩人悠閑踱步,即使不舍,也到了瀟湘殿外。 殿內前廳亮著燈,許是蘭香還在等他。 韓擒停下,指腹貼著掌心包裹的的那只手摩挲。 唐青笑道:“我該進去了?!?/br> 韓擒低低“嗯”了聲,唐青轉身欲走,牽著手的掌心仍沒放開。 “韓……” 他話音隱沒在蒙蒙月色間。 韓擒抱起他放在蕭條的樹干后,衣袍掩去唐青的面容,下頜微仰,唇邊撲來溫厚濕潤的氣息。 韓擒沿著他的上下唇克制地輕輕吮吻,淺淡的酒氣蔓延,唐青適才平靜的面容浮起薄薄粉暈。 氣息漸喘,韓擒適才松開他。 對視瞬息,目光膠在一起。 韓擒替他攏好斗篷,低聲道:“進去吧,時候很晚了,若明日頭疼,我帶你去醫署看看?!?/br> 唐青應下,走到殿門前回首,見對方還在,立刻揚起紅潤的唇,道:“快回去吧?!?/br> 伏在前廳案上的蘭香聞聲即醒:“先生,可算回來了?!?/br> 她朝外頭觀望:“可是統領送您回來了?” 說著,關好大門,替唐青解下斗篷:“宮宴可否熱鬧,先生玩得盡興么?” 唐青揉揉疲倦的眉心:“你這丫頭,大半夜哪來那么多話,盡興談不上,驚心動魄倒是真的?!?/br> 蘭香嗅出酒氣,很快盛了碗提前準備的醒酒湯。 唐青吹涼慢飲,發髻松松垂落,唇角和眼尾暈著薄紅,使得蘭香瞧一眼都暗暗心驚。 飲完醒酒湯,唐青才繼續開口:“這些宮宴,看似愜意,實則就如朝堂上的局勢,周圍笙歌蔓樂,可身處其境,還需時時刻刻與人斡旋,片刻不得松懈?!?/br> 蘭香神情苦惱:“聽起來太累了,宴至深夜,先生疲倦了吧?!?/br> 唐青道:“稍作洗漱后,我想先休息?!?/br> 蘭香忙備熱水,唐青擦洗完畢,回了床榻,沾枕即寐。 ** 翌日早會,朝臣例行啟奏。 蕭雋就宮宴比試一事,特意嘉獎了三名官員,尤其就最后一場智斗,著重贊譽唐青。 唐青任黃門侍郎,只侍奉御前,并未參與早朝。 個別官員聽著皇帝對他贊譽有加,自是憋堵。 可唐青為皇上任用的人,又屢立奇功,幾次功勞嘉獎不晉官秩,讓他們想找茬也找不著。 但仍有心底不服的,從朝臣中出列,當著國君之面,明褒實則暗貶,直指唐青和韓擒的私情,斥責他有禍亂朝政之嫌。 此一紅顏禍水的罪名蓋下,旁的官員開始竊竊私議。 可唐青畢竟為皇上欽點,青睞有加,到底不敢揚聲喧嘩,亦不敢出列明指。 只不過唐青無權無職,加之容貌傾絕,與禁軍大統領還有艷聞,過去的功勞任它多大,此時也蓋不住眾人的八卦之心。 緋聞只需口風吹一吹,便蔓延在朝堂之上。 韓擒出列:“啟奏皇上,唐侍郎今年屢建功勞,就南郡改革一事,只半年光景,試改成效甚佳,且懲處諸多欺壓百姓的惡紳,嚴減苛稅,為民為國——” 素來寡言少語的韓擒,就改革之策事無巨細地歷陳于口。 他最后總結道:“敢問方才質問唐侍郎的劉大人,若本官沒記錯,您因太廟公審案被牽涉其中,近日才復職。這般誣蔑唐侍郎,可是徇私廢公,借機詆毀?” 眾官員嘩然,沒想韓擒竟在朝會當面對峙。 尚書令寇廣陵出列,道:“啟奏皇上,唐侍郎于公冶侯、郭常兩案,查懲腐敗,使舊案沉冤昭雪,為天下人之不敢為。此般赤膽果敢,竟有人質疑他,若放任誣言傳播,豈不傷了一名國之良材的忠義之心?” 李秀莽和陳霑相繼出列。 “皇上,就唐侍郎一事,臣有話啟奏?!?/br> 即為同僚,兩名尚書郎素日與唐青工作上交集甚多,詳細上述更是言無不盡,贊無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