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義一愣，連忙親自去辦。

    第12章

    唐青在一陣乏力中幽幽轉醒，眼前是云煙碧色紗帳，案幾上的蓮花香爐靜靜燃著凝神靜氣的藥木。

    他清了清嗓子，從水墨青竹屏風繞過來的蘭香見他有了動作，連忙放下托盤，伸手扶他。

    “先生，您總算醒了?！?/br>
    唐青艱難傾身，接過蘭香遞來的瓷盞，抿幾口溫茶，潤過嗓子，猶含幾分沙啞地開口：“我睡了幾日？”

    蘭香道：“昨日早，常侍親自送先生回來的?！?/br>
    唐青透過窗幔眺望殿外的天色，云層泛出蒙蒙的亮，昏迷的時間還不算很久。

    蘭香輕聲：“先生先將藥喝了，身子要緊?！?/br>
    藥湯溫熱，適合入口。他微蹙雙眉，默不作聲地喝凈，強忍那陣在喉嚨里蔓延的苦澀。

    蘭香收拾好藥碗，轉頭望著榻上的身影，欲言又止。

    唐青見她面有遲疑之色，雖病容憔悴，仍保持一份溫和，啞聲問：“可是有話想與我說?！?/br>
    蘭香輕輕點頭，幾經思索，旋即雙膝對著唐青下跪，額頭貼在氈毯上。

    唐青詫異，抬起軟乏的胳膊欲扶起她。

    “蘭香，這是為何？快起身，抬起頭來說話，莫要跪著?！?/br>
    蘭香抬頭，人卻沒有起身。

    小姑娘眼里盈著兩汪清淚，哽咽道：“承先生的恩情，蘭香才有機會留在宮里伺候，這是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br>
    “蘭香出身卑微，少時就被流落在各處遭人買賣，輾轉幾次，早就嘗遍世間人情冷暖的滋味，方知活著不容易。人的性命吶，比草根還不如，可草只要有著根尚且頑強求生，可人呢……先生，活著才有機會?！?/br>
    她吞著哽咽:“先生，蘭香感激您，此生都想您好好地活著，想跟在先生身邊伺候一輩子?；噬稀煌?，蘭香求您萬事為自己著想，為自己的身子著想，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好好地活下去?！?/br>
    蘭香磕了幾個頭：“求您了，求您了?！?/br>
    唐青握上蘭香胳膊的手指微微攥緊：“起來說話?！?/br>
    他深深平緩氣息，見狀，蘭香忙將他扶回榻上坐好。

    “先生，我立刻差人去找醫官來?！?/br>
    唐青搖頭，待呼吸平緩后，才開口：“無甚大礙?！?/br>
    心知自己被打入天牢的消息讓對方擔驚受怕，他徐徐一嘆，說道：“下次莫要這樣了，你方才所言，卻有道理，我在牢里其實已經仔細想過?！?/br>
    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他何嘗沒想過？

    蘭香喜極而泣：“先生當真……”

    唐青無奈一笑：“放心吧，我心里自當有數?！?/br>
    望著蘭香仍懸掛淚水的眼睫，他左右張望，憐惜道：“找塊帕子，把淚水擦擦，不然讓人瞧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了你?！?/br>
    蘭香臉微紅，輕聲辯解：“先生那么好，就跟九天上下來的神仙一樣，才不會欺負蘭香?！?/br>
    唐青微微搖頭:“我可做不了什么神仙?！?/br>
    神仙活得逍遙自在，他既無法救人，更是寸步難行，自身難保，甚至險些丟了性命，哪個神仙會像他這般落魄狼狽。

    自來到鄴朝，除了在梁王府走動以外，唐青總是孤身一人。

    蘭香嘴上雖然說是承了恩情跟在他身邊伺候，但受過現代教育的唐青并未將這年僅十幾歲，且體貼懂事的小姑娘當成奴婢看待。

    他道：“蘭香，如有一日你不在我身邊，也該自己努力地活著，若非到了不得已地步，人始終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誰能照顧誰一輩子?！?/br>
    蘭香固執道：“我就跟在先生身邊，哪里都不去?！?/br>
    唐青笑笑：“還是太年輕啊，我連自個兒都顧及不暇?！?/br>
    安撫過蘭香，他躺回床榻繼續閉目休息。

    思路變通后，唐青琢磨著，開始為自己尋找另一條路了。

    至少不能再如過去那樣得過且過隨水而漂，他不但要學會自保，更想為身邊的人做點什么。

    最起碼，讓大家都過得順心如意，知道他們都還好，不管能否見面，或分隔兩地，人只要在這世間，心里總留了份念想。

    藥效一起，唐青此覺迷迷糊糊地睡至晌午。

    午時方過，醫官入殿替他把脈診治，唐青全程配合，末了，還讓蘭香從醫官出殿。

    不久，蘭香邁著輕快的步行返回，雙手端著托盤，盤子上盛碗黑漆漆的藥藥湯和稀粥。

    蘭香道：“先生先喝點粥，過后再服藥?！?/br>
    唐青毫無異議，一碗稀粥見底，瞥見蘭香嗔笑。

    蘭香道：“先生總算有病患的自覺，愿意好好休養，配合吃藥進食調理了?！?/br>
    唐青搖搖頭：“過去我只是心里記掛著別的事，心里懸著東西，做什么都不得勁，并非不愿休養調理?！?/br>
    他一忖：“蘭香，如今你可以在瀟湘殿附近走動，能否替我留意，若有人私下閑談起梁王府的事情……”

    蘭香道：“先生請放心，蘭香定會尋著機會打探消息?！?/br>
    唐青唇角微彎，如今他寸步難行，再沒得帝王召見前，唯有先抓緊時間養病了。

    **

    春末，正值各州農忙春耕。

    除了幽、涑二州需要支援，與涿州比鄰的襄州，情況亦是不容樂觀。

    襄州受地勢影響，可耕種的農地有限，今年開春以后，更因雨水不絕，不少種下的田地皆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