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晚飯的時候徐因沒有出門,羅廷蕓過去喊她,聽到她隔著臥室門煩躁的一聲“不吃”。 羅廷蕓掛不住臉,她恨恨在門口道:“有本事你一輩子不出來吃飯!” 徐因用力扯著被子,把自己的頭蒙在被褥里。 羅廷蕓走回餐廳,和謝津抱怨,“長大就翅膀硬了,原先挺乖一個小孩兒,到外面上了個學心就野了。早知道當時就應該堅持讓她去永川師范,一個人偷偷改了志愿去燕城學美術。結果呢,現在還不是在一個小畫廊里當助理,一個月工資才五六千,要不是公司提供住宿這點錢在燕城吃飯都夠嗆,到底有什么臉在這兒橫?” 謝津沒有回她。 羅廷蕓氣不順,叁兩口后她把筷子扔到一旁,“氣都氣飽了,不吃了!” 昏黃的燈光下,桌上的叁菜一湯油津津地發膩,謝津收拾了碗筷,回去敲了敲徐因的門。 里面的人依舊不應,過了會兒,謝津看到從門框縫隙間透過的光熄了。 第二天早上,徐因破天荒地在七點就爬了起來。 她昨天晚上回房間后一顆安眠藥把自己撂倒,睡了將近十個小時才醒,睜開眼睛一看,不到七點。 徐因上一頓飯還是昨天中午,睡醒后餓得前胸貼后背,只恨自己沒有囤些零食在房間里。 被饑餓驅趕著出門,徐因來到餐廳。 羅廷蕓和謝津都醒了,見到她過來,沒人說話。 徐因掃了一眼餐桌,默不作聲地走進廚房,從冰箱中翻找出兩根水果玉米,扔進熱氣未散的蒸鍋中。 羅廷蕓原本在住宅物業做會計,手術出院后身體一直不太好,項目領導就向總公司遞了申請,把她調到老舊小區工作。好處是工作輕松每天沒什么事,壞消息是離家太遠,地鐵去一趟就要兩個小時,所以平常她都住在項目提供的宿舍里,還能省一筆水電費,現在因為兩個孩子都回了家,才每天來回奔波。 急著出門上班,羅廷蕓端起桌上的熱粥一口氣喝完,“因因你今天抽空去菜市場把年貨都買了,買完給你爺爺奶奶那邊挑著送一些,別拿太多,他們那邊冰箱小,拿不動喊你哥一起?!?/br> 老舊的大門“哐當”一聲落下重響,空氣中細微的浮塵也震蕩而起。 蒸鍋上冒出微弱的白色水汽,徐因面無表情地站在天然氣灶前,而后,她關掉了燃氣。 徐因轉身出了廚房,她叁兩步來到謝津面前,揪住他的衣領,怒火于頃刻間爆發,被藥物強行壓制的情緒如燎原的烈火,把她面上的平穩燒得一干二凈。 薄荷說的沒錯,她在謝津的事上,從來沒辦法做到冷靜。 “你為什么要回來?!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你現在是什么意思,成心看我出丑?” 后面的話徐因沒說下去,她咬緊牙關,眼眶酸澀,她的眼淚落在謝津仰起看她的臉上,浸潤了他的皮膚,好像他也哭了一場。 積壓的情緒洶涌而出,徐因漸漸放松了緊繃的手指,她虛虛地握著謝津衣領的邊緣,垂下頭腰背彎得很低,泣不成聲。 “我找了你快叁年,將近叁年里每一個日日夜夜我都想找你問清楚,憑什么你一走了之?!你就不能一直瞞著我嗎?謝津,謝津……” 徐因已經說不出話了,她口齒模糊著,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 謝津垂落在身側的手顫了下,他緩慢地抬手握住徐因纖細的手臂,掌心的溫度透過寬松的針織袖子,傳遞到她皮膚上。 他緩慢問:“那你想我怎么做呢?一輩子沉浸在引誘親meimei的luanlun愧疚中嗎?” 徐因怔了下,她抬頭,用泛著血色的眼睛望向謝津。 從重逢開始,徐因就一直逃避著這個事實,她再叁緘默,規避著一切諸如“兄妹”“血緣”“luanlun”的詞匯,連潛意識中也不敢承認。 而謝津偏偏如此自然,他語氣平淡地說出讓徐因避之不及的現實,末了,抬手抹掉了她的眼淚。 指腹貼合在眼下薄薄的皮膚上,淚水在皮膚的紋理中溢散,謝津定定看著徐因的眉目,露出了一個看起來很難過的笑。 徐因忽地意識到,這好像是重逢之后,她第一次在謝津這張冷淡的臉上看出情緒。 “別這樣看我因因。我并不是有意出現在你面前的,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還是想盡量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br> 謝津的嗓音溫和,他以前也是這樣,跟徐因說話時語氣不自覺就放輕了。 他們曾經在一個母親的zigong中誕生,分享著同樣的血脈,卻在十八歲前從不曾見過面。 或許也正因如此,才會在第一面時恍然想“這個meimei我見過”,鬼使神差看了許久。 “我也想一直瞞著你,反正前面那么多年你我連名字年齡都沒想過問對方一句,以后應該也不會發現??墒且蛞?,我們當時已經和婚姻很近了?!?/br> 戀愛四年有余的情侶,熬過了大學畢業的分手季,彼此工作穩定前景明亮,理所應當地會想攜手進入下一個階段。 謝津松開了手,他不自覺握住自己的手腕,低聲講著,“我必須這么做?!?/br> 空中僅存的氧氣也被掠奪走了,徐因閉上眼睛,她知道謝津的意思,以他們當時的狀態,其實已經走到鋼絲繩斷裂的最后一步,他難不成要在兩個人真走到最后時才讓她知道真相嗎? “因因,你看著我?!?/br> 徐因遲鈍地低頭,眼睛在謝津的臉上聚焦,視線細致地掃過他好看的眉眼與嘴唇,謝津朝她笑了一下,開口說著。 “別傷心了,因因,我只是個明知道你是我親meimei還跟你上床的人渣,不值得你因我難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