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按照琴瑟的話來看，她不會惹得花姐如此暴怒。

    肯定是說謊了，她的話半真半假。

    琴瑟撲通一聲跪下，道：“回公子，奴家的確有謊言，奴家這是第一次獻藝，緊張過度才導致忘了譜子?！?/br>
    “奴家擔心公子嫌棄，這才說了假話，求公子原諒?！?/br>
    顏雨笙捏著酒杯晃了晃，冷笑道：“那剛才關于影族的話呢，也是假的？”

    “不，那些都是真的?！鼻偕艔埖奶ь^，道：“奴家確實是影族遺孤，也的確和父親jiejie相依為命，走投無路之際，奴家不得不自愿賣身給伶人樓謀取活路?！?/br>
    這一次，顏雨笙并未立刻相信，而是挑了挑眉：“相傳影族上到八十歲老嫗，下到三歲孩童，全部都身懷絕佳醫術?！?/br>
    “既然是影族人，為何不找醫館養活自個兒，雖然醫館月銀不多，好歹養活人不成問題?！?/br>
    琴瑟身體抖了抖，低聲道：“不敢隱瞞公子，奴家出生時影族已經覆滅，故而奴家不會醫術，父親已經年邁，多年逃亡拖垮身體，不能行醫?！?/br>
    “奴家的jiejie，腦子有些遲鈍……”

    話說到這，琴瑟再度哭了起來：“奴家雖甘愿賣身給伶人樓，卻不愿做那萬人騎的角兒，草草學了幾日琴，剛才實在緊張，才沖撞公子?！?/br>
    顏雨笙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并未說話。

    她不說起，琴瑟不敢動，就那樣跪著。

    春花實在忍不住，道：“既然能說第一次謊，就能說第二次，你說的那什么容娘，究竟是真是假？”

    琴瑟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是真的，容娘乃影族圣女，神圣不可侵犯，影族圣女乃家傳，除了容娘一脈，無人能勝任?！?/br>
    “傳言容娘和其他歷任圣女都不一樣，性子活潑開朗，甚至有些小孩子氣，她不想被關在影族，一心想出來見見世面?！?/br>
    “也正是因為她出來，才導致整個影族的覆滅?！?/br>
    原來容娘就是傳言中和皇子糾纏的圣女。

    顏雨笙挑了挑眉：“容娘既然是造成影族覆滅的圣女，就應該隨著當年的殺戮而亡，你們現在還在尋她？”

    琴瑟臉色變了變，似乎想說什么，又不敢說，糾結的很。

    “你是不是又在思索著編排謊言？”春花見她如此，厲聲道：“你若再謊話連篇，我們就去喊花姐來，將你叉出去！”

    琴瑟怯怯的抬頭，咬了下嘴唇，低聲道：“公子既然肯聽奴家說，奴家索性也就不隱瞞了，影族幽居絕影谷，當年的屠殺導致一千來個族人全部殞命?！?/br>
    “奴家的父親帶著母親和jiejie在絕影谷峭壁下采藥，這才躲過一劫，母親懷著奴家，出來后瞧見被鮮血染紅的山谷悲痛欲絕，熬了幾個月生下奴家沒多久就去了?！?/br>
    “除了奴家幾人外，還有另外兩人躲在地洞中逃過屠殺，他們找到奴家的父親，告知圣女并未死，且已經孕育了下一代?！?/br>
    “從那時開始，奴家的父親帶著奴家姐妹逃亡，并不斷找尋圣女下落，直到今日，都只查到人在靈都，之后的事無論怎么查，都沒辦法?！?/br>
    說到這，琴瑟再度抬頭看了眼顏雨笙，道：“若是圣女的血脈存活，如今應該和公子差不多大，公子又和那畫像上的圣女長得七八分相似……”

    顏雨笙是周芷蘭所出，不論周芷蘭多厭惡她，姜家人足以證明。

    她不可能是影族圣女的孩子。

    倒是剛才琴瑟一番話，勾起她的好奇：“影族圣女的畫像，你藏在哪兒？”

    琴瑟頓了頓，抬手拿起抱著的琴，搗鼓一番，從琴頭底座中的暗格里，抽出一張泛黃老舊的牛皮紙。

    紙張不大，展開一看，一個鮮活的女子印在畫像上。

    眉若遠黛，鼻尖小巧，面如芙蓉，臉似明月，連眼神都帶著俏皮，或靈活現躍然紙上，乍一看，的確和顏雨笙女子裝扮時很像。

    連春花都驚呼道：“難怪琴瑟忍不住開口，真的很像！”

    “這是圣女真正的模樣，她當年在靈都行走，應該用了偽裝?！鼻偕⌒囊硪淼膶嬒袷掌?，道：“奴家所言句句屬實，公子，求您別告知花姐?！?/br>
    “奴家老父病重，還等著銀子治病，若是被逐出去肯定要一頓毒打，奴家若是不在了，父親和jiejie也活不成?！?/br>
    全族被滅，茍且偷生，還要尋找當年的圣女，顏雨笙不知她們一家在堅持什么。

    十幾年過去，就算是找到圣女，又能如何呢？

    難道還能再度將影族恢復到從前？

    顏雨笙想不通，也不想再問，只道：“你既然決定要留在伶人樓又不想賣身，琴技就得好，能留住人聽，才能打動人?！?/br>
    “你剛才的琴技手法，就算是我不尋你麻煩，下一個聽琴的客人也會將你趕出去，這樣吧，我教你幾個基本指法，你練上幾日，絕對會有進步?！?/br>
    “公子真是好人?！鼻偕矍耙涣?，忍不住磕頭道：“您的大恩奴家沒齒難忘！”

    閑著也是閑著，顏雨笙索性接過琴，十指微動，彈奏起來。

    還是在召安侯府彈過琴，還是瑤琴，手中這把說是琴，實則是古琴，和瑤琴完全不一樣。

    前世的努力到底像是刻在記憶中了，哪怕許久不彈，也熟悉的很，曲調如行云流水，連琴瑟都聽呆了，一曲罷了，很久回不過神。

    片刻后，琴瑟才拍手道：“公子琴技如此精湛，連樓里才藝最好的姑娘也遙不可及，為何還來伶人樓聽曲兒？”

    “圖個樂子?！鳖佊牦险泻羟偕^來，執著她的手，在琴上游走：“彈奏時，主要是手法，記住基本的后，再慢慢練習?！?/br>
    琴瑟坐著，顏雨笙從她身后圈過來，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抱在懷中一樣。

    微微側頭，就能看到如玉如脂的膚質，長長的睫毛，以及完美的側臉。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

    琴瑟無端就想起聽人念過的一句詩，連也隨之變成嫣紅。

    顏雨笙并未留意，只將指法走了一遍，問：“基本就是如此，記住了嗎？”

    琴瑟的臉從粉紅變成豬肝色，點點頭。

    “再彈了試試?！鳖佊牦戏砰_她的手，坐回桌前飲酒。

    琴瑟手微微顫抖，腦中都是顏雨笙剛才的音容，指法倒是記得，勉強彈完一曲。

    “嗯，雖然還是很爛，但比第一次進步了一些?！鳖佊牦宵c點頭。

    起身走過去，重新彈奏，叫琴瑟好好看，好好聽，以便糾正她的幾個錯誤。

    琴音再度落下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掌聲。

    伴隨掌聲，一個清冷的男音響起：“好曲調，好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