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申時,云文做了些菜,拿罩子給蓋上后便回書房繼續看書去了。 天色漸漸暗淡,書卻未看得一半。 云文房門大敞著,微風輕拂,每次拂動他長發,都會帶著他的思緒一同飄遠。 他望著那緊閉的大門,心道:“殷公子是不是悄悄回來過了?” 于是他到廚房去,掀開罩子時,滿心期待又落空。 云文微微垂下眉,又將罩子蓋上,轉身離開,喃喃自語道:“……真是的,再不回來就不等你用膳了?!薄?/br> 三月后的某日,學堂中,有學生在竊竊私語,向來嚴格的云文卻是充耳不聞,不管不問。 “最近云先生感覺消瘦了好多啊……” “殷公子也不見了?!?/br> 云文漫步上學堂,一如往日雙眸黯淡,坐書案前扶額翻書,幽幽道:“昨晚的背誦,今日檢查,誰來?” 底下學生愣了愣,幽幽道:“云先生,昨日……您沒有布置背誦啊……?” 云文一怔,后又皺了皺眉,道:“那就現在背,半柱香后檢查?!?/br> 底下瞬間燥亂起來,開始各自背誦,唯有商公子神態自若的翻看著今日要學習的詩篇。 云文心有旁騖的看了會兒書,又托著腮默默將視線投去了學堂之外,遠遠緊閉的大門。 “三個月,怎走了一整個秋日?”云文心中想著,心口又抽痛起來,“我并非是要拒絕你……你若此時出現,再攜聘禮來,我便答應你就是了……” 想著,云文又眼眶濕潤,他眉頭輕顫,將頭垂下,暗暗抹去眼淚。 世上怎會有人,來時無聲,去時無痕?!?/br> 不知何時開始,云文開始期待大雨,凡遇夜幕大雨,他總是挑燈夜讀到深夜,直到雨水淅淅瀝瀝的停了,他才吹滅紅燭。 第四個月開始,每遇夜雨,他便會寫下一封書信。每個雨夜下,他面色平靜,內心卻充滿期待。 可過了很久很久,他已經習慣了期待落空的感覺,有些麻木。 后來,他不再寫信了。 “一定是雨聲太大,我沒有聽見他的敲門聲?!彼@么想著,便在每逢雨夜時,撐著傘到門外去等,無論夜多深,他都會等。 有一日,雨連著下了一夜。 雨停時,他坐在門口臺階上,傘在他肩上堪堪搖晃欲倒,衣衫早已濕透。 第二日他發起高燒,恰逢閉院日,他自己沒有叫郎中,也沒有人發現。 他難受的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心痛極了,卻又心甘情愿接受病痛折磨,好像在為自己降罰。 云文本就身子弱,以前生病,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 可偏偏這次卻是神奇,只熬過一夜,第二日便退燒大好了?!?/br> 一夜乍暖還涼,云文夜半夢回,仿佛聽見院中有動靜,于是外袍都來不及披,匆匆跑至庭院,一連喚好幾聲“殷公子”,卻不見有回應。 最后抱憾而歸,側臥床榻緊抱雙臂,潸然淚下至渾然而睡?!?/br> 有一夜夢魘,他見常恩承被一群鬼怪生生撥去舌頭,又被下油鍋,又被五馬分尸的,生生將他從夢中嚇醒。 猛然睜眼,還驚魂未定的喘息著,漆黑房屋內,月光從窗臺灑落而來,只他一人身影,形單影只,煢煢孑立?!?/br> 一日學堂,商公子送來一紙喜帖,邀云文參宴。 云文詫異,在此之前竟沒聽說過半點風聲。 商公子道:“我與她是家中父母指定的婚事,門當戶對,也算良緣。家父說這么多年一直承蒙先生厚愛,所以叫我無論如何也一定要請您到場?!?/br> 云文接過喜帖,怔愣許久,后頷首答應。吉日。 云文抱喜帖赴宴,坐宴席一角,見旁人交杯換盞,談笑風生,心中越發落寞。 煙花乍起,賀聲陣陣,絢爛在他眸中隱隱散去。 他捧一盞清酒,悶聲獨飲。 可他酒力極差,撐著腦袋又斟幾杯,再悶聲飲酒,醉倒闌珊。 渾然而夢,醒來時卻已在家中。 云文發蒙,他試圖回憶起自己昨夜到底是怎么順利回的家,卻如何也想不起來。 宿醉后頭腦悶疼,他坐床榻上捂著腦袋呆了許久,憶起昨夜喜宴,新人雙雙對拜,心頭又泛酸澀。 他輕輕扶額,心念道:“殷公子之前,便是想與我舉此嘉宴嗎?高朋滿座,高宣同心同德之詞,行三拜之禮,攜愛人之手……” 云文眉頭輕輕皺起,心中悔道:“成婚乃是喜慶之事,殷公子只是想用他的方式與我長相廝守,不請賓客也好,不設喜宴也罷,只要是與殷公子……” 這般想著,云文鼻頭一酸,淚又奪眶而出。 已去數月,殷公子還不曾回來。 也許他不會再來了?!?/br> 定安書院閉院的告示一經貼出,便引出許多議論。有笑著說不用再去上學的,有苦于沒人帶孩子的,唯獨沒人關心云先生為何突然要閉院。 這幾日,云先生一直在收拾家中雜物,一些值錢的東西,和保存較好的書籍全被他拿去當賣了。 一連去了好幾天,這日,云文背著包袱又到當鋪來。 點當鋪的老板沒忍住提上一嘴:“云先生,您最近家中是出什么變故了嗎?這……” 點當鋪的老板把他送來的翡翠鐲子舉起來看了又看:“我記得這是當年云夫人的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