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難得見寧洛發脾氣,這一聲厲斥,瞬然將陳仙君與殷故都震了三震。 殷故瞳孔微縮,卻又漸漸平和,緊接著暗暗泛起漣漪。 他未說話,只安靜聽他的小郎君言語。 陳仙君怔楞片刻后,也笑不出來了,微微頷首,解釋道:“因為……此觀吃功德,也吃道士陽壽……在此觀做事的道士,往往命不長,至多者,也就到五十歲。我師父……今年四十五,卻已白發蒼蒼宛如年過花甲。我想,倘若底下邪祟不除,此觀依然供鬼怪,那之后的道士……” 寧洛聞言,更是惱了,咬牙切齒道:“那是你們沽鶴觀的事情,是你們倻儺王的事情,是你們墨城百姓的事情!莫要強加在殷郎身上!” 陳仙君聽罷,眉頭一蹙,似被刀刃戳了心,一時哽咽。 寧洛也火氣上了頭,翻身下床,將書塞回到仙君懷中,盡兇道:“莫要再提此森·晚·等荒謬之事!你們道士的命是命,殷郎的命也是命!” 寧洛話說至此,毅然決然擦肩而去。 寧洛惱極了,頭也不回的直奔觀前去,路過正殿,回眸望去,見那殿中望不見頭的銅像,突然火氣更旺,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他竟直接踏入殿中,仰望那銅像。 他雙眸堅毅,直面那銅像。 忽的那銅像在他眼前動了起來。 又如白天那般,忽的彎身低頭看他,一雙銅色眼眸清晰倒映著他的rou體凡胎,銅色嘴角勾起鬼魅般微笑。 赫然風起,卻不是殿外起風,是那銅像后掀起風,將殿中燭火吹得搖曳不滅。 此時不同彼時,寧洛望著那座巨大銅像,竟未生出絲毫畏懼,反而感到憤怒。 寧洛自己也不知,此刻到底是在怒倻儺風流無情,還是在因為仙君做法欠妥而遷怒于倻儺。 總之,他就是生氣,氣極了,從小到大都未這樣氣惱過。 也因為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更有效的平靜下怒火,他好像想找個出氣口,卻又不知該如何出氣。 因此,他站在倻儺銅像前,只是兇兇的瞪著,半天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我不會再讓殷郎涉險了?!?/br> 寧洛心中只有這么一個念頭,余的他不也愿再去多想。 而那尊銅像,卻像能聽見他心聲一般,忽的啟唇回應他:“你區區一文弱書生,如何能鎮得了那暴戾之徒?!?/br> 寧洛一驚,瞳孔一顫,張嘴回道:“你在說什么?” 倻儺銅像又道:“區區凡人,妄圖cao控那暴戾之徒,可笑。你如何氣惱也無濟于事,涉險與否,在于他,而非你?!?/br> 寧洛聽罷,眉頭緊鎖,心中火氣更盛,即刻一手拍著胸脯,柔著聲音高聲回道:“殷郎并非暴戾之徒,若我不愿,他必然不會執意涉險的!” 一時間,風止了,倻儺銅像也突然沉默了。 寧洛眉頭輕顫,放下手。 雖然不知為何倻儺一時語塞,但經方才高聲吼的那倆嗓子,心中氣焰倒是消了不少。 想想也不該對仙君發火,仙君出發點是為了蒼生,只是做法欠妥。仙君聽勸,冷靜下來好好說道理,應也是會聽的。 不過是要解決沽鶴觀下鎮邪祟的事情,三人好好坐下來再商討對策也不是難事。 寧洛垂下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也是我不對,方才對仙君吼得太大聲了,得回去給他賠個不是才好……” 突然頭頂銅像發出了一聲極為不解,好似千百年來未見過此等腦回路的疑惑之聲:“????” 聽銅像發聲,寧洛又抬頭望去,方才臉上掛著的憤惱全部煙消云散,完全又是一副溫潤公子的模樣。 寧洛對倻儺銅像道:“倻儺王在此鎮守千年,也是辛苦了。今日白天多有得罪,還請見諒?!?/br> 那銅像不笑了,反而眉頭挑了起來,挑成了一個極其疑惑不解的形狀,欲言又止片刻,才道:“哦……哦……沒事?!?/br> 寧洛聞言,瞇眼笑笑,與他揮手作別道:“那您先忙,我就不打擾啦?!?/br> 倻儺銅像:“啊……這……行……” 第68章 子隨父跪 寧洛才轉身沒走幾步,便瞧見殷故的聲音從黑暗中掠過,他立即小跑出殿,喚了一聲:“殷郎!” 殷故聞言立即止了行進的腳步,回身循聲望去,見寧洛在殿中,立即調轉方向大步朝他而去。 寧洛朝他招手,還未走出殿門,殷郎就追到了跟前。 殷郎眼底盡露焦灼之色,捏著寧洛雙肩,一邊上下打量著,一邊問:“小郎君怎的跑這來了?可有哪里受傷?倻儺可有對你動手?可有傷你??” 寧洛笑笑:“沒有呢?!?/br> 殷郎緊皺起眉,道:“若是有你便直說,我現在就砸了他的銅像?!?/br> 倻儺銅像:“……” 寧洛連忙擺手,無奈笑道:“沒有沒有,真沒有,我們相談甚歡,沒有傷我分毫呢?!?/br> 殷郎聞言,眉頭擰得更甚,咬牙切齒道:“相談甚歡?如此風流之輩,有何好與之相談的,莫不是對你施了什么迷魂術,叫你幫他說好話?” 倻儺銅像忍無可忍,終于道:“要說我壞話也背著我點吧?一定要當著面說嗎??” 殷郎怒斥一聲:“閉嘴!” 驟然風起,又把殿內長明燈全給吹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