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女孩穿的長袖太薄了。 被雨水淋濕后,粘在身上,透出素白的膚色,內衣也…… 少年心里突然涌起怪異的感覺,好像犯了什么禁,臉頰通紅,立刻移開了視線,整個人都快站到了雨里。 小區外的公交車站是比較老式的那一種,沒有避雨棚和長凳,只有一個站牌。 兩人站在雨里,季凡靈想讓他先回去,才意識到方才三個人竟然誰都沒想起來多帶一把傘。 只好一起等著。 江柏星試圖維持氣氛,還在說些有的沒的,但不知道為什么,話說得很亂。 季凡靈淡淡應著,忽然注意到公交站十幾米外,那輛停在路邊的黑色庫里南。 大雨里,那輛車打著雙閃,像是在等人。 季凡靈心臟突然漏了一拍。 她分明記得,傅應呈說,他討厭雨天。 她忍不住走近了一點,抹了下臉上的雨水,隔著雨幕辨識著車牌。 旁邊的江柏星指著路口的公交說:“jiejie,15路來了?!?/br> 季凡靈:“……不用了?!?/br> 她拽著江柏星,朝車子走去,躬身敲了敲車窗。 副駕駛的窗戶緩慢落下,露出男人冷峻的半張臉。 江柏星在她身后驚懼道:“傅先生?” 傅應呈根本就當江柏星是空氣,敲了敲方向盤,不耐煩道:“……還不上車,等著我請?” 他轉頭瞥來一眼,目光在女孩濕透的衣服上頓住。 然后,rou眼可見地。 臉色變得更差了。 第43章 傷疤 季凡靈拉開車門,坐進車里,整個人濕透了,落湯雞一樣往下滴水。 江柏星一手把著傘柄,一手把護在懷里的包裹從窗戶遞給她,彎腰道:“jiejie路上小心?!?/br> “快回去?!奔痉察`說。 “傅先生再見?!苯匦怯謱︸{駛位的傅應呈說。 傅應呈沒理。 黑色的suv亮起雪白的車燈,雨刮器急速擺動,車頭沖破雨幕,疾馳而去。 倒車鏡下懸掛的平安符幅度略大地晃來晃去。 季凡靈側頭看了他一眼。 討厭下雨為什么還來接她?況且不是下午才吵的架?難道他想和好?看表情也不像??? 問出來顯得她好像有點不知好歹,女孩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沒說,悶悶抽了幾張紙巾試圖擦自己身上的水。 車廂里沉默蔓延。 傅應呈把車里冷氣關了,薄唇緊緊繃成一線。 瓢潑般的雨一捧捧在擋風玻璃上炸開,沉悶的雨聲敲在車頂,像是連成一片的耳鳴,讓他有點喘不上氣。 齒間漫起一股苦澀的藥味。 藥味也壓不住每逢雨天就會翻涌起的情緒,仿佛那年天臺的暴雨依然狠狠砸在他頭上。 她明明就坐在他旁邊。 他竟然還是,控制不住地想她。 在車速失控以前,綠燈變紅,90秒的長紅燈。 庫里南連同過快的心跳一起減速,緩緩停在了路口。 傅應呈沉沉吐了口氣,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像是被燙了一下,又很快挪開目光,眉心蹙緊:“他怎么打的傘?” 因為心情差到谷底,這話問得很不客氣。 季凡靈扯了扯嘴唇:“我打的傘,而且他不也濕透了?” 想起少年那句委屈的“怎么做才能讓傅先生喜歡我”,女孩忍不住側過臉,“我說,你老兇人孩子干什么?就不能鼓勵他兩句?” 傅應呈臉色很沉,比平時還要沉上幾分。 說起來,當年的事也不是江柏星的錯,而是酒駕司機的錯。 但江柏星的存在,就像一根扎在眼球里的刺。 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 季凡靈不在了的這件事。 所以。 他怎么可能對江柏星有好臉色。 江柏星上不起學,他幫了,他們家店倒閉,他幫了,他父親付不起醫藥費,他幫了。 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少出現在我面前”。 這里面,到底是哪個字聽不懂? 傅應呈沒有看她,黑沉的眼眸倒映著無邊雨幕和空蕩的馬路:“孩子?他跟你一樣大,你怎么不把自己當孩子?!?/br> “那我不是,為了你著想?!?/br> “?” 季凡靈慢吞吞道:“畢竟我們是一個班的,我要是孩子,你也得是孩子?!?/br> 傅應呈:“……” 季凡靈本來是想懟他,可是“我們”兩個字出來以后,車廂里劍拔弩張的尖銳氣氛卻莫名地緩和了一點。 紅燈變綠,車子起步。 季凡靈斟酌了一會,吞吞吐吐道:“那個……傅應呈,我有話要說?!?/br> 傅應呈淡聲:“不聽?!?/br> 季凡靈:“?” 女孩原本有些猶豫的臉瞬間黑了,掀起眼皮:“我管你聽不聽,你不聽把耳朵堵上?!?/br> “那不就行了,想說什么說什么?!?/br> 傅應呈看著前方的雨幕,季凡靈隱約感覺他今天不對勁,和他在法國打視頻回來那次一樣,一直浸在某種情緒里,以至于原本清冷的嗓音都像蒙上一層低啞的霧。 不像是他這么高傲的人會有的語氣。 更像是某種,隱忍的自嘲。 “——你說話,我還能不聽?” 對向來的車呼嘯而過,雪亮的燈光像一簇流星,飛快劃過女孩清透的瞳孔。 掀起一絲很輕的悸動。 季凡靈清了清腦子里一瞬間涌起的異樣思緒,語氣平平道:“我要去上學,也不是不可以?!?/br> 她又補充道:“畢竟你錢都花了,我就只好,勉為其難地同意了?!?/br> 傅應呈嗯了聲:“什么條件?” “……” 季凡靈被他看穿了,只好開口:“丑話說在前面,你最好別抱有期待?!?/br> 傅應呈:“什么期待?” 季凡靈:“我只負責畢業,不負責上大學,也不負責考出任何成績?!?/br> 空氣安靜了很久。 久到季凡靈以為傅應呈卡住了。 男人肩膀顫了下,然后又顫了下,那種揮之不去的陰沉情緒終于破了個口。 傅應呈繃不住,輕笑了聲。 季凡靈垮了臉:“……” 笑屁??! 傅應呈就這樣帶著一點微涼的笑意開口:“你一直在擔心這個?” 季凡靈面無表情:“滾?!?/br> 傅應呈:“難道你覺得,我讓你讀書是為了拿狀元?” 季凡靈:“滾滾滾?!?/br> “我有點想不起來了……” 傅應呈蹙眉像是回憶一樣,慢悠悠思索,“你什么時候成績好過?” 季凡靈:“……”他媽的。 她害怕傅應呈對自己失望的擔心好像一場荒謬的大屁。 女孩惱羞成怒,板著臉冷冰冰說:“你笑吧,別到時候看到我的成績被嚇死?!?/br> 傅應呈:“嚇死?你是說十月月考倒數第一的那種程度么?” 季凡靈一愣,很快意識到他口中是她死前最后一次參加的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