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一個字一個字,很輕地吐在他身上,像是在反復碾磨人的神經。 過了很久。 傅應呈才理解她在說什么。 他感到荒謬地扯了下唇角:“真行?!?/br> “……” 他沉沉看著她一會,話里隱匿著幾分危險:“你以后,別想在外面喝酒?!?/br> 季凡靈顯然是有點困了。 她遲緩地抬頭:“為什么?” 傅應呈沒有回答她,又開口道:“扯平,不是這么算的吧?” “……” “你讓我抱你,我抱了,我沒讓你抱我,你也抱了?!?/br> 傅應呈一字一頓,像是想把字按進她浸滿酒的腦子里,“都是你想要的,還挺會算賬?!?/br> “酒醒以后,你也得記著,”傅應呈慢慢道。 “你欠我的,兩次?!?/br> “——我會討回來的?!?/br> 冷涼的月光下,男人站在原地,垂著眼睫,目光深深落在她柔軟的發頂。 “……現在,” 話和話之間,不自然地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 終于,過了很久。 傅應呈很輕地嘆了口氣,聲音有點沙啞的無奈。 “……你打算什么時候放開我?” * 翌日。 季凡靈睡到了十點多才醒。 她昨晚做了個很沉的夢,夢見初三的時候,季國梁因為賭牌欠了一屁股債,偷偷把江婉僅剩的遺物掛在二手網站上賣。 季凡靈發現的時候已經找不回來了,她瘋了一樣砸季國梁的東西,說有本事賣我媽的東西為什么不賣你自己的! 季國梁醉醺醺地把酒瓶摔她頭上,罵她是個賠錢貨,大吼你他媽吃我的喝我的,還管我賣不賣東西,我不賣拿什么給你吃飯! 季凡靈跟他打了一晚上。 醒來時腦子懵懵的,看著潔白明亮的天花板,有一會兒都分不清自己在哪。 她回過神,才發覺自己身上感覺不太對勁,掀開被子一看。 ……她褲子呢。 女孩茫然地掃視一圈,在床底找到被蹬得凌亂的褲子。 衣服也是昨天出門時穿的上衣。 就這么湊合著睡了一晚。 還好沒把鞋穿上床。 季凡靈搓了搓臉,下床穿了條睡褲,把衣服也換了。 她沒有傅應呈那么潔癖,偶爾穿著外衣睡一覺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不被傅應呈發現就好了。 從剛才起,她就隱隱聽到外面有很輕的腳步聲,理所當然地認為是童姨。 女孩去衛生間刷牙,刷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什么,趿拉著拖鞋走進客廳:“童姨,家里有牛奶……么?!?/br> 最后一個字幾乎是氣音了。 童姨在廚房里應聲:“有的有的,我給你熱一杯哈”。 與此同時,廚房里走出一個端著咖啡,沒有表情的男人,眼瞳漆黑地看著她。 季凡靈叼著牙刷:“……” 傅應呈? 他怎么沒上班? 好像能看到她內心在想什么一樣,傅應呈冷冷道:“怎么?我出現在我家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難以接受?” 季凡靈轉過身,含糊道:“……倒也沒有?!?/br> 她回衛生間刷完牙,洗了臉,對著鏡子,用毛巾用力抹了抹濕漉漉的臉,對上鏡中自己的眼睛。 傅應呈應該是出差太辛苦了,所以給自己放了天假,在家歇歇。 就是他眼底隱隱的青黑…… 看起來怎么比昨晚還重。 季凡靈暗自思忖,走進餐廳,童姨從廚房端上一份金燦燦的奶油西多士,一杯熱牛奶,旁邊還有一碟洗干凈的圣女果,又轉身去廚房忙活中午的菜。 傅應呈竟也沒回書房,端著咖啡坐在桌邊,看他的手機,手背上破了點皮。 季凡靈坐上桌,用叉子叉西多士吃,吃著吃著,發現傅應呈在看她。 一直。 盯著看。 季凡靈咽下嘴里的東西,干巴巴道:“???我吃得還不夠慢?” 傅應呈放下杯子,冷淡道:“昨天晚上的事,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季凡靈莫名其妙看著他:“什么事?” 傅應呈盯了她一會,意義不明地笑了聲:“不認?” 季凡靈遲疑地咀嚼了一會,試探道:“我昨晚不是,普通地吃完飯,回來,睡覺嗎?” 傅應呈:“……” 季凡靈慢吞吞道:“也沒做什么,不就喝了點酒?!?/br> 傅應呈:“……” 季凡靈老神在在:“我又不是第一次喝,我心里有數?!?/br> 傅應呈:“……” 他算是看明白了。 季凡靈完全就是個,自己醉得斷片,但還能腦補出自己沒醉的醉鬼,難怪昨晚無比真誠地說自己酒量好,感情全是發自肺腑。 傅應呈冷冷看著她,深黑的眼里有點隱晦的危險,又重復了一遍昨晚的話:“你以后別在外面喝酒?!?/br> 季凡靈沒當回事,端起牛奶說:“我酒量……” “畢竟,”傅應呈面無表情地打斷,“你昨天喝醉以后,在小區外面滿地亂爬?!?/br> 季凡靈差點被嗆死:“???!” 傅應呈淡淡道:“想攔你,沒攔住,盡力了?!?/br> 季凡靈:“……” 傅應呈抿了口咖啡,目光像是在回憶,漫不經心地點評:“那可真是,大開眼界?!?/br> 季凡靈瞳孔顫抖,一時半會真分不清傅應呈說得是真是假,畢竟傅應呈從來也沒騙過她。 季凡靈木木道:“你有照片嗎?” 傅應呈抬眼看向她:“你覺得我是這么,落井下石的人么?” 季凡靈:“……” 桌上一時陷入了安靜,傅應呈看他的手機,季凡靈滿腹狐疑地吃早飯。 等到季凡靈快吃完的時候。 傅應呈才剛剛喝完他那杯咖啡,端著杯子準備送去廚房,又停住了腳步,瞥來一眼:“你昨晚睡得怎么樣?” 季凡靈以為他又在挑刺,忍氣吞聲:“好得很,沒有亂爬你的床?!?/br> 傅應呈盯了她一會,像是在分辨她有沒有說實話。 半晌,說了句那就好,轉身進了廚房。 ……昨晚。 他沖了個涼水澡,卻仍然難以入睡,吃安眠藥也無濟于事,索性坐起來辦公。 他走去書房,經過季凡靈的房間時,卻隱約聽到房間里傳來女孩說話的聲音。 他以為季凡靈還在玩手機,屈指,叩了叩門,說了聲“別玩了,快點睡”。 里面的說話聲非但沒停,反而越來越大了。 傅應呈家墻壁的隔音一直很好,他站在門口也聽不清季凡靈說的話,只模糊聽見她情緒激動嗓音沙啞,傅應呈眉心緊鎖,推門而入。 里面黑黢黢一片,連手機的光都沒有,只有他身后狹開的門縫投進的光束。 女孩躺在床上,褲子凌亂地丟在地上,被子掀得很亂,大半條細長的腿都露在外面。 可傅應呈卻完全沒有注意。 他只看到女孩皺緊的臉。 巨大的情緒和痛苦仿佛攥住了她,女孩額頭滲出細密的汗,不堪入耳的臟話顛三倒四地從她的牙縫里蹦出來。 “去死吧,你為什么不去死……為什么,季國梁,你缺這個錢,買你這頭畜生的命么,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傅應呈身不由己地上前一步,扯起被子給她蓋好,輕輕拍了兩下。 “好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