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季凡靈捏了捏手指,不自在道:“那個,這陣子謝謝你?!?/br> 男人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她紅了一點的耳朵尖上。 季凡靈:“還有,我雖然人走了,但是……” 玄關處空間狹窄。 兩人離得很近,呼吸可聞,釀出一種幾乎可以算得上離別的酸澀氛圍。 叫人無端期待下文。 季凡靈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擲地有聲道: “但是,你放心?!?/br> “錢,我是一定會還的?!?/br> “……” 男人眸色暗下,鋒利的喉結滾了滾,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反手在身后關上門。 關門聲還比平時更響些。 季凡靈:“……” 特么的。 她這么掏心掏肺的保證,傅應呈就沒有半點感動嗎? 搬家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情,季凡靈來不及細想,轉頭去收拾東西。 譬如牙刷毛巾這類的私人物品,當然是全部帶走,但還有別的東西不太好界定,比如水杯、被子、吹風機,本來就是傅應呈的東西,她住在這里的時候使用,不可能理所當然地覺得,她用了就是她的了。 但鑒于昨晚,傅應呈讓她把用過的東西都帶走,季凡靈合理懷疑,以他的潔癖程度,就算她不帶走,他也會統統扔掉,甚至會發條語音來嘲諷: “垃圾還特地留下來,等著我幫你扔?” 想到這里季凡靈就頭皮發麻,索性把用過的東西包括臉盆全裝走了,這么一來,她甚至不需要額外花錢置辦生活用品。 季凡靈拖著大包小包從電梯里走出來的時候,跟逃難的難民似的壓得喘不過氣。 急促的腳步聲靠近,背后突然一輕,有人幫她把背上的包袱拎了起來:“哎喲沒想到東西這么多,早知道我上去接你?!?/br> 季凡靈艱難扭頭,認出來人是給傅應呈開車的司機,愣了下:“陳師傅?你怎么在這?傅應呈呢?” “傅總今天自己開車去公司,他讓……額,我聽說您今天搬家,就想送送您?!标悗煾到舆^她手里的行李,拎著放進邁巴赫后座。 “……謝謝?!?/br> “客氣什么?!标悗煾底M駕駛位,“您要去哪?” 季凡靈報出吉星街小區的地址,邁巴赫流暢地駛進主路。 一路上,陳師傅似乎有意無意地借著看倒車鏡的功夫瞥她,欲言又止。 怎么看,她都是個稚氣未脫的高中生,雖然嘴不甜,但也算得上禮貌。 結果張口閉口就是“傅應呈”。 直呼其名。 還喊的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再聯想到今天傅總黑得跟鍋底一樣的臉色,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坐車去公司,而是吩咐他在樓下等著,幫季凡靈搬家。 怎么說呢,那種語氣,那種態度。 有種明明不爽,還處處替她著想的違和感。 傅總那不近人情冷心冷肺的脾氣,什么時候忍過別人,可太稀罕了。 行駛到中途,陳師傅終于忍不住,試探地開口:“那您以后,還回來住嗎?” “不回來了?!奔痉察`此時還毫不懷疑這一點。 本來就只是同學。 況且,就算是關系最鐵的朋友,也不可能在別人家長住。 “我想起,您來翡翠御苑的時候也是坐我開的車,一轉眼就是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哈?!?/br> “……還行?!?/br> 硬生生憋了一會,陳師傅直奔主題:“所以,您和傅總是……遠方親戚?” “……是朋友?!?/br> 季凡靈說,“我有點困難,才暫住他家的?!?/br> “哦哦哦,朋友?!?/br> 將近十歲的年齡差,就算目睹他們孤男寡女同居兩月,陳師傅也沒敢往畜生的方向去想。 更何況,對象還是渾身上下寫滿克己的傅應呈。 陳師傅給他開了六七年的車,見他左手小指一直帶著烏金色的尾戒。 尾戒代表禁欲,孤獨,單身主義。 雖然一枚戒指根本擋不住傅應呈的桃花,還是會有前赴后繼的追求者,但他好像只是厭煩,甚至不會禮貌性地送別人回家。 偶有飯局上的合作商醉酒,他也只會讓陳師傅送人,自己開車甚至打車回家。 無數個夜晚,陳師傅眼看著傅應呈送人上車,冷淡地轉身離開,后座上女人隔著車窗失意又惱火的眼神。 還會被有意無意地盤問:“陳師傅,您送過別的什么人呀?” 陳師傅:“……實話說,沒見過傅總談戀愛?!?/br> 換來的只有良久的沉默。 傅應呈沒有喜歡別人,這是好事。 但從來不喜歡任何人,又是件壞事。 次數多了,也有脾氣爆的女總裁開門見山:“你直說吧,傅應呈他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陳師傅汗流浹背:“……害,老板的事我哪兒能亂猜?!?/br> …… 季凡靈口中的“朋友”,陳師傅暗自琢磨了一會,嘿嘿一樂,“差這么多歲的朋友,也算是忘年交了,怎么認識的?” “忘年交?不算吧?!?/br> 季凡靈面無表情:“我跟傅應呈是同齡人?!?/br> 陳師傅:“?”哪門子的同齡人。 女孩掐著手指算了一下:“馬上二十七,奔三了?!?/br> 陳師傅:“???” 季凡靈托著下巴,看著窗外,淡定道:“只是我呢,長得顯小?!?/br> 陳師傅:“……” 你這也太顯小了吧! * 到了吉星街小區,陳師傅還熱情非凡地要幫季凡靈把東西搬上去,季凡靈也沒攔住。 簽完租房合同,押一付三,季凡靈就開始收拾房間,周穗下了班匆匆趕來幫忙的時候,季凡靈都收拾完了。 周穗拎著一袋水果進屋的時候,發現她房間窄得連個凳子都放不下,只能站在床和墻壁的夾縫里:“恭喜你搬家呀?!?/br> “帶東西干什么?!?/br> 季凡靈盤腿坐在床頭,拍了拍床沿:“隨便坐?!?/br> “是不是小了點?也沒個窗戶?!?/br> 周穗環顧四周,小心翼翼道,沒好意思說還有點臭,從廁所那邊傳來的臭味。 季凡靈眼皮不抬:“不就睡個覺?!?/br> “也是?!?/br> 塑料袋里的水果無處安放,周穗只好放在床上,想往前挪幾步,被地上一個把夾縫擠得滿滿的大包裹擋住了。 “這是什么?” “都是衣服,沒地方放?!?/br> 季凡靈給她看手機上拼多多下單的塑料掛鉤:“之后打算掛墻上?!?/br> “這么多?”周穗拉開包裹看了眼,最頂上一件就是雪白的毛絨夾襖,雪貂似的根根晶瑩,周穗伸手摸了摸,軟乎乎的,像是真皮毛。 好看是好看。 就是不像季凡靈的衣服。 “你買的?” “怎么可能?!奔痉察`說,“傅應呈買的?!?/br> “……” 周穗沉默了三秒,不動聲色地問,“這些全都是嗎?” “也不全是?!?/br> 周穗的氣還沒吐完,季凡靈探身,伸手摸了摸,從擠滿的包裹邊緣摸出兩捆襪子:“……這是我買的?!?/br> 周穗的氣又提上去了。 她坐在床邊看著季凡靈,目光復雜。 女孩穿著件黑色的半高領羊毛衫,腰身掐得很細,露出的半截脖頸薄瓷一樣冷白。 她在傅應呈家才住了多久?也就兩個月吧。 兩個月前,季凡靈深夜跑到醫院兒科去找她的時候,還和從前一樣不修邊幅,可能是人靠衣裳馬靠鞍,此時盤腿坐在破舊的出租屋里,居然有種很淡的,格格不入的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