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傅應呈快速熄火,解開安全帶,先下了車。 季凡靈動作比平時慢了許多,一手捂著胃,一手推車門,感覺車門都沉得推不動。 季凡靈咬了咬唇。 胃痛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強行睡一覺,忍到明天早上就好了,遠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問題。 季凡靈慢慢走進電梯間,男人已經按著開門鍵等了幾分鐘,不耐地掀起眼皮:“要不干脆打個車回……” 就看了一眼。 傅應呈臉色微變,單手按住快要合攏的電梯門:“你怎么了?” “胃有點……難受?!奔痉察`直犯惡心,低頭試圖從他胳膊底下擠進電梯。 傅應呈怔了下:“不是心里難受?” 她心里為什么要難受?因為吃辣背叛了祖宗的信仰?還是她平時都用胃來思考??? 季凡靈扯了扯唇,胃疼得說不出話,只弓著身,用斜挑的眼神發出虛弱的嘲諷。 她的嘲諷落在男人眼里,顯然有了別的意味。 傅應呈按下開門鍵,一手拉著她的胳膊,不由分說走出電梯,他走得速度不快,但抓得很緊,季凡靈站不住,只能踉蹌著跟上:“……去哪?” “醫院?!?/br> “不去,放開我?!?/br> 傅應呈手勁簡直大得出奇,一瞬間讓人回想起當年那個冷著臉把她拖到便利店前處理傷口的少年。 “不上醫院等著自愈?” “讓我,回去躺著……就好了?!奔痉察`不情愿地掙扎,恨不得咬他一口。 “我那是家,不是醫院?!?/br> “……” 傅應呈停住了腳步,在極近處猝然轉身,冷怒交加地盯著她,“躺著能有用,那我還開什么醫療公司?” 季凡靈噎住了,感覺自己其實,也沒什么立場堅持去他家休息,妥協地挪開視線。 就在這時。 一股不妙的預感涌上喉嚨。 “你快放……”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話沒說完,季凡靈就猝不及防地吐了。 又見面了,毛血旺。 稀爛的rou泥混著米飯,點綴著鮮紅的辣椒片,刺鼻的酸臭味洶涌而出。 季凡靈用最后的力氣側過頭,沒正對著傅應呈懷里。 但兩人站得實在太近,傅應呈還抓著她的胳膊,嘔吐物就這么順著男人的衣擺往下淌,連帶著褲腿和皮鞋全都遭殃。 吐就算了! 還!吐!了!他!一!身! 季凡靈腿軟得站不住,如果不是傅應呈的手有力地撐著她的臂彎,半拎起她的體重,她幾乎都要跪下去。 男人在她頭頂上方沉默著,不知為何,竟也沒有松手。 …… 甚至微微拉近了。 連推遠都不曾有。 * 季凡靈吐完,腦子逐漸復蘇。 剛回神,就看見傅應呈身上一片狼藉:“……” 顯然,她吐得太突然,他來不及一腳把她踹出去。 以他潔癖的程度,感覺能當場把她殺了。 季凡靈小心翼翼地抬頭,果然見他臉色沉得嚇人,像是要被活活氣死。 “看吧?!奔痉察`嗓子啞道,“……警告過你了?!?/br> 傅應呈一言不發,拎著她上車,俯身進來,快速抽了幾張紙丟給她,又抽了幾張,站在車外草草擦了下自己的手和衣擺,然后坐進車里。 嘔吐物本來就很難清理,這樣隨便擦幾下根本于事無補,就算他能把大衣脫了,也沒法把褲子和鞋一起脫掉。 隨著傅應呈進車的動作,車門、座椅、地毯上全都糊成一團,季凡靈身上也難免沾了不少,座位還要更加慘不忍睹。 連她這種沒潔癖的人,看了都頭皮發麻。 傅應呈駛出車庫,余光瞥見女孩又在旁邊兢兢業業地擦車,忍無可忍:“擦你自己?!?/br> 季凡靈:“……哦?!?/br> 路上傅應呈開得極其平穩,幾乎都不怎么踩剎車,季凡靈還是吐了兩回,拿車上裝藥用的塑料袋接著,到最后也吐不出什么東西,只是干嘔,好像胃都要嘔出來。 她吐的間隙,聽到傅應呈在斷斷續續打電話,嗓音冷得沒有任何溫度:“現在過去。二十分鐘到。你現在在醫院嗎?……梁主任也行?!?/br> “飯后一小時,胃痛,嘔吐?!?/br> “知道了?!?/br> 傅應呈帶她去的是一家她從沒聽說過的私人醫院,裝潢富麗堂皇,比起醫院,更像是五星級酒店。 興許是傅應呈提前通知了的緣故,一進醫院就有專人在大廳等著他們,檢查,抽血,化驗,開藥都有醫生引領,一刻不耽誤。 季凡靈這次胃痛比從前還要來勢洶洶,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人擺布。 檢測結果出來是急性胃炎,很快被安排輸液。 傅應呈一直跟在旁邊,或許因為被領導叮囑過,或許因為季凡靈還是個未成年,醫務人員不約而同繞過女孩,直接和傅應呈溝通病情和治療方案。 傅應呈雖然也是b大生物醫學工程專業,但并不因為懂行就隨便插手醫生的診治。 只是偶爾點頭,全程一言不發。 這畫面多少有些怪。 與其說他像病人家屬,倒不如說……像是帶孩子的監護人。 輸液的效果稱得上立竿見影。 半小時不到,季凡靈明顯感覺胃不疼了,也不想吐了。 人一緩過勁,立馬無聲地,瞄了人群后的傅應呈好幾眼。 男人臉色很差。 他立在窗邊,高挑的輪廓被光影裁減得凜冽,垂下的手指無意識屈起,轉著漆黑的烏金尾戒。 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壓抑。 季凡靈心如死灰。 她吐的那身衣服,應該很貴吧。 傅應呈平時自己開的那輛車她不認識,應該跟邁巴赫也差不多吧。 完了。 全完了。 感覺徹底把他給得罪了。 女孩欲言又止地盯著他,傅應呈注意到她的視線,神色緩了些,往這邊走了幾步:“什么事?” 季凡靈:“……對不起?!?/br> 傅應呈蹙了蹙眉。 一瞬間,甚至沒反應過來她為什么要道歉。 季凡靈見他蹙眉,心說一句對不起確實太輕巧,拿出了自己的最大誠意: “你知道的,我有兩個腎?!?/br> 傅應呈:“?” “可以賣一個的?!奔痉察`說,“賠你?!?/br> 男人稍顯緩和的臉色,又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差。 “想道歉?”傅應呈嗓音很冷。 季凡靈點頭。 傅應呈冷冰冰丟下一句:“今晚不要再說話了?!?/br> 季凡靈:“……” * 季凡靈所在的安升醫院,三年前就被九州醫療以收購股權并增資的方式納為全資子公司。 當時傅應呈在車上電話聯系的,正是院長羅正祥,然而他人在外地,只能電話安排主任醫師給季凡靈診治。 等羅院長匆匆趕來時,已然夜深露重,他來不及喘氣,就去見傅應呈。 “真不好意思,您來一趟我還偏偏不在醫院?!绷_院長說。 “不必特地趕過來的?!备祽实暤?,“梁主任很負責?!?/br> “是是,她的病歷我也看過了,先輸三天液看看情況,經常性胃痛的話,可能是胃粘膜受損,平時要注意飲食,改天來做個胃鏡檢查穩妥一點?!?/br> “好?!?/br> 羅院長又看了眼化驗單,忍不住疑惑:“不過,她這也不算嚴重???” 傅應呈深夜親自開車送人來,足以見其緊急程度,他雖然自己不是醫生,但從事醫療行業,平時見斷胳膊斷腿半死不活的人多了去了。 能讓他在電話里說出“嚴重”兩個字,至少得是急性胃穿孔吐血休克需要搶救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