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程嘉禮漫不經心地轉著酒杯,“有的時候我會覺得,她不太能理解我,有時我倆雖然離得很近,但她好像和我在不同的維度,你懂我的意思嗎?” 季凡靈:“不懂?!?/br> 程嘉禮悶笑了聲,給她夾菜:“就好比你,不能跟我結婚,但不影響你喜歡我?!?/br> 女孩嗆了下,掀起眼皮:“誰他媽喜歡你?!” “好比,好比?!背碳味Y尾音懶散地拖長,“你知道么,我總覺得,我們好像之前就認識似的?!?/br> “……咳咳咳咳?!?/br> 季凡靈被辣椒嗆到嗓子眼,還在一個勁咳嗽,程嘉禮話說不下去,無奈道:“我以為你會喜歡吃辣,要不點幾個不辣的菜?” “犯不著,”季凡靈辣得滿臉通紅,嘴依然很硬。 “這才哪跟哪?我自己平時都吃變態辣?!?/br> * 另一邊,303包廂里。 十人座的桌子并未坐滿,包廂里大概七八個人,動筷子的沒幾個,倒是聊得熱火朝天。 “就剛剛下班前,我還拿到一個新的訂單,加上之前的,總共已經有五家醫療組織的po了?!币粋€高個男人笑容滿面道。 “我發現他們主要還是對智能醫療感興趣,直線加速器被瓦里安和西門子壟斷了推不動,倒是智能機械臂和影像深度算法被他們追著問?!?/br> 旁邊的人接話,“昨天三點我還在回郵件,就睡了不到四個小時?!?/br> “噢喲,韓經理辛苦?!碧K凌青笑著舉杯。 “確實還是這兩年做出了技術壁壘,等bio-robot 3.0的ce認證通過,我起碼能拿到五百臺訂單?!备邆€男人又說。 “哈哈五百,”韓文韜話里夾槍帶棒,“格局打開嘛,要我說五千也不是沒可能,是吧傅總?” 幾人都看向座位盡頭的年輕男人。 傅應呈穿著深色的大衣,面容冷峻,聞言掀起眼皮,不輕不重道:“事做成了再說也不遲?!?/br> 劉主管拍大腿道:“哎呀,還是傅總說到點子上了,沒簽合同那都是虛的 ?!?/br> 韓文韜臉色很不好看。 …… 在座的幾人固然是同事,但也是競爭對象。 九州醫療在國內市場獨占鰲頭數年,擴張的余地并不大,然而海外仍留有大把的機會讓他們開疆擴土。 飯桌上都是從medica國際醫療展回來的人,有資歷也有意愿外派歐洲項目部,一旦被任命總負責人,駐外幾年鍍金,回總部便幾乎板上釘釘直升高管。 問題在于——誰來當這個總負責人。 飯桌上話題還在繼續,一團和氣的聊天里暗潮涌動,針鋒相對,話里話外都是自己才是那個最合適的人。 傅應呈坐在一邊看著,不置一詞。 只是中途,低頭看了眼手機。 聊天界面是他和季凡靈的對話。 關你屁事:【出門了,晚上不在家吃飯?!?/br> c:【我也?!?/br> 過了一個小時。 c:【到家了嗎?】 季凡靈一直沒回。 傅應呈眉心稍緊,手指焦躁無序地敲打了幾下,點開電話撥號界面,又退了出去,不耐地鎖屏,將手機丟在桌上。 其他人看到他的動作,敏銳地捕捉到他身上不悅的情緒,一時集體噤了聲。 在工作中,傅應呈絕不是那種親民的領導。 恰恰相反,他完全擔得起殺伐決斷四個字,以鐵血手腕掌控這個他一手創辦的公司。 表面上人員的調整和任用是明天董事會上審議表決的事項,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表決不過走個形式。 最終歐洲市場總負責人是誰,全在傅應呈一句話。 蘇凌青瞥見桌上的幾人臉色都不好看,笑著圓場:“好了好了,難得出來還聊什么工作,我聽得頭都大了,吃飯吃飯?!?/br> 沒過一會,傅應呈起身走出包廂。 蘇凌青放下筷子,跟了上去,從后面拍了下他的肩:“噯,你不要冷著臉,怪嚇人的,大家都不敢吃飯了?!?/br> 傅應呈蹙眉:“我什么時候冷臉了?” “好好好你沒冷,”蘇凌青心想你沒表情的時候就已經夠冷了,“我知道,他們今天是邀功邀得狠了點,但那不確實是個肥差嘛,想在你面前表現一下,人之常情,你別在意?!?/br> “我沒在意?!?/br> 傅應呈語氣很淡:“結果怎么樣,不會因為他們在飯桌上說兩句話就改變,他們想聊也無所謂,只是沒必要而已?!?/br> “況且,” 男人瞳孔清黑,側目看他,冷嘲似的笑了聲:“比邀功,誰能邀得過你?” 蘇凌青語塞:“……” 嘴這么毒!活該你寡。 蘇凌青沒好氣地轉身回了包廂,傅應呈去了趟廁所,出來時順便結賬,等待收銀員cao作時,視線無意間掃過大堂。 然后僵在了原地。 遠遠看去,落地窗的二人座上坐著一男一女。 任誰看,都像是一對情侶。 他們戴著同一副耳機,男人還給女孩夾菜,談笑風生,舉止殷勤又曖昧。 因為角度問題,女孩的臉被遮擋了大半,可哪怕只露出那么一點,他也能一眼認出。 季凡靈。 她坐在程嘉禮對面,低著頭。 臉紅得像是要滴血。 傅應呈冷眼看著,額間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下,身側垂著的手指緩緩收緊。 眼前這一幕。 硬生生把他扯回2012年的盛夏。 當時體育課,同學都在按部就班地熱身,后排突然嘈雜一片,夾雜著季凡靈的名字。 傅應呈回頭,一眼看到人群中女孩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 他腦子剎那間空白,什么都沒想,沖了過去,沙啞地喊她。 體育委員跑去喊老師,班長沖過來就要掐她人中,被傅應呈一把拍開:“別動她!”班長收回手,看見一雙漆黑冷戾的眼。 少年毫不顧忌地單膝跪在地上,字字清晰:“扶她到我背上,去校醫院?!?/br> 見他鎮定自若,其他同學都好像有了主心骨,手忙腳亂地幫傅應呈把女孩背了起來。 傅應呈背著她是冷靜的,一路跑去校醫院仍是冷靜的,好像連多余的情緒都沒有。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慌得好像把心臟都不會跳了。 到了校醫院,校醫檢查了下季凡靈的狀況,說她只是低血糖,馬上醒來喝點葡萄糖就好了。 傅應呈聽完,臉上依然沒有情緒,只是死死盯著她看。 校醫見狀,露出幾分見多識廣的笑:“行了,你去繼續上課吧,小姑娘沒事的?!?/br> 傅應呈摘下眼鏡,抬起手背,擦了下眉眼上的汗,重新掀起眼睫:“就……”嗓子全啞了。 傅應呈頓了下,清了清嗓:“就喝葡萄糖嗎?沒別的?” “我這哪有什么吃的?!?/br> “我去買?!备祽视挚戳搜奂痉察`,往醫務室外跑去。 這個時間食堂還沒開門,傅應呈只能去學校超市。 買東西的過程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心臟卻仍自顧自在胸腔里重重跳動,震得發疼。 他背著季凡靈跑去醫務室的時候,是迄今為止離她最近的一次。 當時他什么都沒想。 此時,記憶卻在悄然復蘇。 女孩很輕。 明明燥熱的酷暑,她身上仍是冰涼的,像井水洗過的白玉。 隨著跑步時的起伏,鼻尖和唇瓣無意識地,一次次蹭過他的脖頸。 遲來的心亂像荒原上的野火,灼灼跳動。 guntang地淌過每一根神經末梢。 …… 傅應呈拎著食物一路跑回校醫院,短袖已經被汗濕透了。 他走到門口,定了定心跳,抹去額上的汗,恢復成漠不關心的冷淡狀態,抬手推門。 卻突兀地聽到醫務室里男生的嗓音。 “你說……我怎么這么喜歡你???” 傅應呈猝然抬眼。 透過推開窄窄一條的門縫,看見程嘉禮正坐在床邊,笑著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臉。 季凡靈從來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仿佛渾身長滿戒備的刺,即便是和周穗,也不會像其他女生一樣跟閨蜜手挽手走路,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