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李鉞懷里，只露出一雙眼睛，眨巴眨巴，上下左右，認認真真地看看他。

    “李鉞，你怎么好像忽然……長大了？”

    第4章 相依偎

    祝青臣的手，是典型的文人手，白皙修長，帶著一點兒寫字作畫磨出來的薄繭。

    和李鉞常年習武的手比起來，他的手小小的、軟軟的，還帶著書墨香氣，那么點薄繭也可以忽略不計。

    如今這只手就貼在李鉞的下頜上，溫和輕柔，如同羽毛一般。

    李鉞緊緊握著拳頭，竭力克制著自己，才沒有像大貓一樣瞇著眼睛，在祝青臣的手心里蹭來蹭去。

    盡管這樣做肯定很舒服。

    祝青臣扶著他的臉，蹙著眉頭，認真地看著他，渾然不覺自己的動作有什么不妥。

    他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呢。

    他迷迷糊糊的，只覺得眼前的李鉞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但是具體哪里不太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李鉞克制著、克制著，就連祝青臣也察覺到了他的緊繃。

    倚靠的胸膛肌rou硬邦邦的，仿佛有什么東西即將沖破束縛，破土而出。

    祝青臣搓搓李鉞的下巴，提前說明：“李鉞，你不許再抱我了?！?/br>
    李鉞低下頭，從喉嚨里擠出一聲野獸似的呼嚕聲：“為什么？不許我抱，那你要誰抱？”

    四目相對之間，祝青臣照著他的胸膛，給了他一下。

    拳頭碰到他的瞬間，李鉞周身氣焰消失，故意壓低的聲音也恢復正常。

    祝青臣坐直起來，正色道：“你還好意思問，我都說我喘不上氣、沒辦法呼吸了，你還使勁抱，直接把我抱暈了?！?/br>
    李鉞不可置信，連眼睛都睜大了：“祝卿卿，是我……”

    他不確定地問：“是我把你抱暈的？”

    “那不然嘞？”祝青臣理直氣壯，“就是你把我抱暈的?！?/br>
    “是這樣？”李鉞臉色變了幾變，“是這樣！祝卿卿，你沒事，你沒??？”

    “你才有??！”

    李鉞欣喜若狂，伸手去抱祝青臣。

    祝青臣叉起腰，扭了扭身子，把他的手甩開。

    “都說了不可以抱了。等等沒說兩句話，又被你抱暈了?！?/br>
    “輕輕地，我輕輕地抱?！?/br>
    李鉞哄著他，兩只手臂穿過祝青臣的手，環住他的腰，輕之又輕地把他攬進懷里。

    李鉞問：“祝卿卿，夠輕了嗎？”

    “差不多?！弊Ｇ喑几C在他懷里，“就是你的胸膛太硬了，容易撞暈?！?/br>
    李鉞清了清嗓子，原本緊繃的肌rou放松下來。

    這下祝青臣滿意了。

    床上是滿滿當當的枕頭被褥，身下也是軟乎乎的“李鉞墊子”，舒服得他想再睡一會兒。

    李鉞看見他閉上眼睛，迅速端起放在床頭的藥碗：“祝卿卿，先把藥喝了?！?/br>
    祝青臣扭過頭：“不喝?！?/br>
    “就喝一口。發汗的藥，對身體好?！崩钽X道，“你從山上跑下來肯定吹風受涼了，喝點藥捂一捂比較好。我讓他們準備了蜜餞，就喝一口，喝了馬上吃蜜餞?！?/br>
    祝青臣直接把臉埋在他懷里，搖著腦袋，拖著長音：“不——喝——”

    李鉞僵住，原本放松的身形再次緊繃起來。

    祝青臣抬起頭，試圖轉移話題：“李鉞，我沒事的……我告訴你一個秘密?！?/br>
    “嗯？說完秘密你就喝藥?！?/br>
    “這個秘密就和喝藥有關?！?/br>
    “是嗎？”

    “對呀?！?/br>
    祝青臣朝他招招手，李鉞乖順地低下頭，附耳過去。

    祝青臣攏著雙手，貼在他耳邊，放輕聲音，故弄玄虛道：“我在山上遇見神仙了！”

    祝青臣說話時帶起的呼吸，掃過李鉞的耳朵，帶起一片癢意。

    李鉞沒忍住偏了偏頭，輕笑一聲，躲到一邊。

    “還沒說完呢?！弊Ｇ喑寂踔哪?，把他抓回來，“我是說真的?！?/br>
    “我知道?！崩钽X摸摸他的腦袋，“我們祝卿卿是很厲害的小神仙，提著小花籃，下凡布施，途經鳳翔城，忽然想起鳳翔城里還有一個李鉞，所以特意下來看看李鉞?！?/br>
    “我知道，我都知道?！?/br>
    他眼帶笑意，只是不自覺閃避，不愿對上祝青臣的視線：“祝卿卿，這次多待幾日，好不好？我很想你?！?/br>
    祝青臣斷然拒絕：“不好！”

    李鉞變了臉色，眸光一沉，唇角卻仍舊是勾起來的，故作豁達道：“天上催你回去？一日都不能留？”

    “我不是神仙，天上也沒收我?！弊Ｇ喑减局碱^，反問道，“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我還什么都沒說呢?！?/br>
    他用拇指按住李鉞的唇角：“你不許笑了，認真聽我說?！?/br>
    “嗯?！崩钽X仍是笑著，“我聽著呢?！?/br>
    于是祝青臣掰著手指頭，從頭開始說起。

    “不是馬上就快過年了嘛？你又在外面打仗，趕不回來，我就想上山，給你求一個平安符?！?/br>
    “結果剛走到半山腰，就開始下雪。我帶著人往回趕，腳下一滑，就滾到了山上那個破道觀里?！?/br>
    “你還記得那個道觀吧？我們小時候把道觀當成鬼屋，打賭誰敢一個人進去。你本來想帶我進去，結果我剛到門口，就抱著柱子哇哇大哭，死活不肯進去，你還被你爺爺揍了一頓?！?/br>
    直到此時，李鉞唇角的笑意才一點一點淡了下去。

    他同樣嚴肅地點了點頭：“我記得?！?/br>
    祝青臣繼續道：“雪一直沒停，我不敢下山，就一直待在道觀里?！?/br>
    “然后——李鉞，注意聽——”

    “昨夜里，我和前幾日一樣，躲在神像后面睡覺的時候，做了個好奇怪的夢?！?/br>
    李鉞抱著他的腰，坐直一些，神色愈發凝重。

    清風和桃花。

    海上仙人洞府和清香仙果。

    想要收他為徒的南極仙翁和他的弟子。

    祝青臣把夢境全部，和盤托出。

    他和李鉞之間，本就沒有秘密。

    “最后——”祝青臣癟了癟嘴，委屈巴巴，“南極仙翁很生氣，說我滿腦子都是李鉞，不能成仙，就一掌把我拍醒了?！?/br>
    李鉞卻不在乎這些，只聽見他被仙翁打了，連忙扒拉他的衣裳：“你可有受傷？怎么不早說？仙人一掌，你怎么受得了？”

    “我沒事?！弊Ｇ喑及醋∷氖?，“可能是仙翁手下留情，原本就不打算傷我，只是想把我送走，也有可能是我吃了那半顆仙果的緣故?！?/br>
    李鉞抿唇頷首。

    也是，他給祝青臣換衣裳的時候，并沒有看見他的心口有傷痕或印記。

    應當沒事。

    祝青臣在山上捱了這么久，冰天雪地里滾下山來，大夫也說他暫無大礙。

    焉知不是仙果的作用。

    “對了！”祝青臣忽然想起什么，“我只吃了半顆仙果，留了半顆，仙翁沒有收走，我特意帶回來給你吃?！?/br>
    祝青臣眼睛亮晶晶的：“我換下來的衣裳呢？你丟到哪里去了？”

    “我去拿?！崩钽X把他放在床上，自己下了榻，從地上撿起祝青臣換下來的衣裳。

    沒有他的吩咐，宮人們不敢動，所以衣裳還丟在地上。

    他拎起衣裳，一個紅彤彤、圓滾滾的果子從里面掉出來，摔在地上，骨碌碌地朝床榻滾去。

    “就是這個！”

    祝青臣要下床去撿，被李鉞按?。骸拔襾?，你在床上待著?！?/br>
    “好?！弊Ｇ喑嫉?，“你洗一洗，趕緊吃掉。我已經吃了，味道還不錯?！?/br>
    李鉞撿起果子，用茶壺里的水沖干凈，又遞到祝青臣面前。

    “祝卿卿，你吃?！?/br>
    祝青臣抬起頭：“我已經吃過了?！?/br>
    “再吃半個?！崩钽X道，“這東西這么好，你吃一整個，說不定今后就不會病了……”

    祝青臣道：“仙翁說，這果子吃半顆延年益壽，吃一顆就原地飛升?！?/br>
    “仙翁還說，我不適合成仙，可他卻沒有將剩下半顆果子收走，也是相信我的意思。倘若我全吃了，豈非逆天而行，辜負了他的信任？”

    “再說了，我現在吃了，即刻便飛走，到時候你騎千里馬都追不上我?！?/br>
    祝青臣一張嘴，就開始模仿李鉞：“‘駕——祝卿卿——等等我——不要丟下我——’”

    他張開嘴，佯裝要咬果子。

    李鉞忙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