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白色右手再次抬起炮口。

    可就在此刻，陶未忽然動了。

    她“刷”一下抬起手捏住了那通體純白的炮身，朝頭頂的剪影露出一個惡劣的笑來。

    “我不會重蹈覆轍?！?/br>
    “異核已融合完成！恭喜您獲得極高危異常體夢終墳墓的饋贈！”

    “[安眠之土]：您墳墓中的泥土可以吞噬任何目標物體，所有進入墳墓的生物都將永遠陷入安眠之中，您手握唯一停止的鑰匙。墳墓的擴張速度與您的異化值強度有關，擴張和吞噬沒有上限?！?/br>
    “您的精神與體質將獲得增幅?！?/br>
    白色右手想按下開火鍵，但那個按鈕仿佛壞了，無論怎么用力都無法按動。

    白腦袋偏頭一看，驟然看見從槍管里不斷冒出的泥土。

    泥土很濕，仿佛被某種粘液泡過，還帶著某種奇怪的味道。

    “我如果真的重復了很多次，失敗了很多次，”陶未握著炮口一點點站起來，她身上的傷口在以一種變態的速度飛快愈合著，“那只有一個可能——我每次的選擇都是一樣的?！?/br>
    白色右手拼命抽動炮口，想把武器從她手中抽出來，但根本沒用！她力氣太大了！甚至已經超脫出極高危的范疇！

    壞掉的頂燈讓陶未的臉隱沒在幽暗中，只能看見她眼底被白色割裂出的陰影。

    “每次，每一次結局我都會死，是因為你們太強了嗎？不?！碧瘴床[起眼，沉沉的瞳孔里像是布滿了遮天蔽日的陰云，“是你們手里原本就握著答案?！?/br>
    如果每一次劇情全都相同，那議會怎么可能輸？它們無視時間與空間，無論重復多少次都無所謂。

    只要徹底將陶未的精神在無限重啟中徹底打碎，它們就可以安心享用最后的果實。

    為什么是游戲？

    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活在劇本里。

    只要劇本不變，那故事的結局就永遠都不會變，陶未只是被安排好的角色，在開始和結束中無限扮演。

    游戲系統原以為它幫助了陶未獲得“再次嘗試的資格”，實際上它無法改變的進程就是o5最根本的目的！

    永恒曙光每個人都被影響了意識和記憶，可只有人類才會被崩壞級影響嗎？

    不，極高危也會。

    那些如同被設定好的劇本，就是o5為陶未量身定做的成長路線。

    “哈哈哈哈哈哈哈——”腕機里爆發出大笑，“重啟太多次了嗎？所以你的智商也跟著提升了。但那有什么用？”

    剪影從天花板上消失，轉瞬出現在陶未面前。

    “你…滋滋滋…已經吃掉了….滋滋啦…最后…兩只滋滋…極高危的…..核….滋啦滋啦….”

    “結局不會改變！”茅辰逸大張嘴巴，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胸口上還有血和彈孔，但他仿佛又活了，“你已經吃掉了最后的異核！等徹底融合之時就是你真正死亡的時刻！”

    “您的異化值提升為15183！”

    “等異化值提升到20000！”茅辰逸嘴角撕裂，尖笑著喊道，“最完美的容器即將誕生！我愿為神明降臨獻上一切??！”

    白色右手徹底放棄手中的炮，轉而從戰術腰帶中拿出一塊造型詭異的雷。

    但有人比它更快，它聽見了槍聲，爆裂的火光在貼臉的地方驟然亮起。

    [粘液炸彈]！

    塞滿炮管里的粘液將整個大廳都映成了火紅的顏色！茅辰逸的表情第一次出現錯愕！

    “她為什么！”不一樣了！而且靈魂的強度也根本不夠！

    最后一只異核呢？！她明明從歌譜身體里把異核取出來了！

    “哈！”陶未在火光中忍不住笑出聲，她猛的逼近白色右手，用墳墓禁錮住它們的脖子！

    白色頭盔被高溫融化，露出內里一團看不清面容的物質。

    陶未聞到了熟悉的海洋的氣味，每次她咀嚼著喜歡的海鮮時，口腔中充斥著一模一樣的味道。

    那是她自己的味道。

    “果然啊?！彼粗菆F物質消融于爆炸當中，“你們無法降臨現實，無法扭曲現實，連出現都做不到，是怎樣制造出這樣一隊能夠殺的死極高危，甚至是崩壞級別的特別行動隊呢？原來根本就是我自己?！?/br>
    萬值穩定錨是從哪里來的？雷鶴曾說過，那不是被殺死的崩壞級。

    如果不是被動死亡，那只能是主動死亡。

    更加瘋狂的白霧瞬間填滿整個-13層，那濃到如有實質的霧氣徹底模糊了“空間”的概念。

    陶未站在萬值穩定錨前將其撿起，崩壞的爆炸炸開了合金匣，透過縫隙，她果然在里面看見了一顆一模一樣的面容模糊的某一部分。

    主動死亡的崩壞級會變成什么？

    它的本體會分裂成塊，它的異核會消解成碎片，它的力量湮滅成飛灰，所以它的靈魂能從那虛無的空中跌落于世。

    “你們一直用我，來殺死我，最后你們還想贏？”

    陶未的目光很平靜，但平靜下沸騰的是無法克制的憤怒。

    “就憑你們，也配？”

    第55章

    腕機里發出的聲音非常亂，但不知道是不是對面的人刻意護住了所使用的腕機，這才讓聆聽的兩個人依然將首尾的一切全聽了個清清楚楚。

    “原來這就是….真相？”關木棲臉色蒼白，難以相信，“我們已經…循環很多次了？”

    “如果不是議會親臨現場，我也根本無法相信，”葉自秋灌了一大杯冰水，cao控鍵盤的手微微停滯，她扭頭看了眼方廳中的濃霧，“拜托，我他媽只想讓我女兒平安健康的長大，想讓她好好活一輩子，不是無數次重復這種痛苦！”

    如果世界真的是個巨大的電影劇本，在議會的cao控下可以無限回放，再重復，再回放……那她們還算是真實存在的嗎？真的不是為了搭臺子表演而捏出來的木偶嗎？

    “至少讓欣欣做個人吧…..我就這么一個愿望?！?/br>
    一想到這，葉自秋就心痛的快要窒息，她擦了把額頭的冷汗，眼睛死死盯著泛著光的虛擬屏幕。

    關木棲焦慮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那我們該怎么辦？議會….對了我們必須撕掉議會的面具！證據！我們需要證據！只要有證據，我們就能聯合所有人類進行抗爭！”

    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隨后茫然地扯住頭發，喃喃自語，“可我們去哪里找證據？議會的職能權柄甚至凌駕于聯邦總統府…..”

    “良禽！”葉自秋突然大叫一聲，“我進去了！我找到了——”

    突然，她一下卡住了，緊接著，整個人開始顫抖。

    “原來這就是o5議會的真面目…它們….那些….那些…東西….其實根本沒有….”

    “什么？你發現什么了？”關木棲靠近屏幕，看清上面的文字后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打開了？你居然打開了議會的成員檔案？！你怎么可能！”

    “剛剛防火墻松動了….”葉自秋狠狠咬了一下牙，“就在‘她’那邊出現sao動之后的瞬間，也許是議會把全部心力放在了‘她’的身上，沒有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只是我沒想到，我從來沒想過o5里的13名指揮官竟然…..沒有一個是真實存在的….看這里?！?/br>
    她指著屏幕中三百多份成員檔案說，“這里和這里，都是同一個人名，但他們的資料根本就是前后矛盾，前面說他是男人，但后面他卻變成了女人！除此以外資料內容全都一樣！還有這個出生年月相差80年！這怎么可能？！這里記錄的檔案全都存在不確定性，議會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我的天，原來‘她’當時念叨的是這個意思！”

    “什么？”良禽愣了一下。

    “當時‘她’在我家的時候自己嘀咕過一段話，”葉自秋迅速在屏幕上復寫了下來，“只是當時‘她’在那段話里空了好幾個詞，我那時候只是覺得奇怪，但現在我明白‘她’說的那段話完整填完后究竟是什么了，這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填詞游戲?！?/br>
    [所有與o5議會相關的檔案都存在不確定性，其中成員檔案出現多次矛盾，一切所見皆不能被定義為真實。

    o5是否真的存在？]

    “怪不得議會的資料是最高機密….怪不得‘她’會篤定的認為議會就是真正躲藏在幕后的崩壞級，這就是證據?！绷记葜挥X得一股寒氣竄上腦門，“她”和自己敘述的時候，良禽還并沒有實感，可現在，她卻真切感受到了恐懼。

    “我們….”葉自秋立刻將所有資料全部保存下載進外接存儲器里，包括那段話，拔出時她的手都在抖，“我們必須將這些東西留下來！這是證據，人類絕對不能被這些家伙掌控！”

    “我去秘密聯絡認識的軍隊高層，”良禽在原地轉了兩圈，“把這個東西還有剛剛的錄音發給他們看?！?/br>
    “那我去聯絡聯邦總局和總統府，”葉自秋將資料拷貝一份扔過去，“還有警局高層！我們得聯合力量，確?！?確?！?”

    關木棲扭頭看過去，看著楓葉的表情越來越驚悚，她仿佛想到了某些很可怕的事情，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惶然罩住了。

    良禽放下手里的存儲器問，“你怎么了？”

    “我在想‘她’剛剛說的那些話….”楓葉抹了把臉，“你聽見了吧？‘她’剛剛說，議會能夠一直贏是因為它們手里握著正確答案。我在想，假如世界真的一直在重啟，那我們….是不是也一直在重復做著某些選擇，最后才導致了滿盤皆輸？”

    “怎么會？”良禽僵硬扯動嘴角，“我們只是普通人，我們無法在崩壞級的戰爭里左右戰局。你還不明白嗎？‘只有怪物才能打敗怪物’，‘她’其實從一開始就是…..”

    “但我們應該也有能做的事不是嗎？”葉自秋直勾勾盯著良禽，“中心12層是議會的核心樓層，那里面關著中心30%不被允許被任何人窺探的秘密資料，你覺得那30%會是什么？”

    “你瘋了？”關木棲愣了一下，隨后立刻后退，“那可是全中心安保最嚴密的地方！我們兩個連12層都進不去就會被智能系統擊斃！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去冒這種險！”

    楓葉一下就笑了，“所以這是你一定不會去做的事情？無論在何種情況下？”

    “是的！”關木棲斬釘截鐵，“無論何種狀況下我都不會去偷o5的家！這簡直和自殺沒有區別！”

    “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選擇自殺，因為我還有女兒要保護?！比~自秋輕聲道，“所以按照我的想法，我會將這些證據發給聯邦高層，讓他們去對付議會，而我繼續躲在幕后，這才是我無論重復多少次都會做的選擇。因為我們，你和我就是這樣自私自利的人。但這無法改變結局，良禽?！?/br>
    關木棲猛然一愣。

    “下次重啟，我們依舊會受到o5的影響，再次像提線木偶一樣度過那些設定好的時間，”葉自秋平靜地說，“我們會像古老鬧鐘上定時飛出來的布谷鳥一樣，在o5認為該叫的時候叫，該滾回家躲著的時候就躲著，我們沒辦法靠自己跳出這場戰爭，因為我們渺小如螻蟻。最重要的是，你憑什么覺得o5只影響了我們？”

    特殊事件處理中心的權利大到不可思議，曾經關木棲就是中心的高層人員。她在套子里，默認那些對她有利的規則是真理。

    可當她現在跳出套子再看，中心的權利大的還真實嗎？真的能有某個機構的權利可以凌駕于所有部門之上嗎？

    無數次重啟，o5究竟在現實里滲透到了什么地步？

    她們想要聯合的究竟是共同抗爭的人類同伴，還是另一群布谷鳥？

    “別….”關木棲意識到這位十幾年的同伴要說什么了，她退到墻邊，“你別說…..”

    “我不想再做棋子了，”葉自秋仰起下巴，恢復了往日的傲氣和漠然，“我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的佼佼者，正常的情況應該是我想讓誰死誰就得死，我想讓誰活誰就得活，我成長到現在也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沒人能cao控我！就算是崩壞級也不行！所以我會去，你也得去?！?/br>
    關木棲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最終閉上眼睛，低聲說道，“可以，我和你一起去。我們得從這場漩渦里跳出來，就算失敗了，大不了再來一次?！?/br>
    “真高興我們仍然達成了共識，”葉自秋說，“那我們需要做一些準備，比如把證據發給中心里的每個員工，讓中心徹底亂起來，讓議會自顧不暇?！?/br>
    做完這一切，葉自秋用不健全的手給葉欣欣留了封信。然后，她被關木棲背著前往中心。

    *

    -13層的濃霧之中，陶未吞掉了白色右手們的頭。

    這些家伙….或者說這些東西，直接聽命于議會的特別行動隊實際上只是一堆尸體碎塊。特質的白色服飾內里包裹的唯一一樣東西就是早已分崩離析的異核碎片。

    腕機里的聲音在冷笑，“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樣？是你自己放棄的一切，你現在難道還想回到過去嗎？根本不可能了?！?/br>
    模糊的剪影想要沖向她時卻被無限擴張的墳墓攔住了去路，泥土猶如密密麻麻的蟲群，在天花板上瘋狂掠奪吞噬。所有智能系統的電路與投影全被拆吞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