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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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堂堂匈奴右賢王,悍威之下誰敢違逆?大可以強硬地逼迫自己留在他的身邊,以雷霆手段讓她束手無策,只能屈服。 但即便這樣,他還是選擇卑微地為曾經的所作所為向自己道歉,放低姿態征求自己的意見。 早起穿靴,起夜點燈,自從程梟出現以后,自己的腳心再沒有冷過,他一點一點侵入自己的心房,霸道地讓自己關于草原的記憶全都圍繞著同一個人。 “物是人非,”易鳴鳶咬牙止住戰栗,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冷漠地說:“就算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程梟,你娶我,想要帶我故地重游無非是因為恩情,可小生救下被捕獸夾困住的鹿是恩情,俠客空手奪刀救無辜性命也是恩情,世上的恩情多了去了,我從不奢望救過的人能前來報恩,同樣的,他們若全都來了,難道我都要嫁他們,都要再現一遍當年往事嗎?” 她輕描淡寫地說著,字字句句卻如最利的干戈扎進程梟的胸膛,“這都是你的一廂情愿罷了?!?/br> 說完,她緊抿雙唇,盼望他心灰意冷走掉,再也不要理睬自己,否則她不知道今后該如何面對他一次次的求饒,還有他悲切的目光。 程梟聲音發悶,按住易鳴鳶的腳將人輕輕帶向自己,把她籠罩在自己的包圍之中,“可是他們都沒有來,無論他們成了狀元還是將軍,都沒有站到你的面前,阿鳶,他們的影子你看不到,但我就在這里?!?/br> 這個世界弱rou強食,勝者生敗者死,只有最有英勇的馬洛藏才能獲得姑娘的芳心,他披堅執銳掙得一個站到易鳴鳶身邊的機會,死也不會放過。 手上細膩的觸感有點不對,深灰色的瞳孔讓他在夜間擁有比旁人更強的視物能力,男人低頭細看,發現被油滴燙傷的地方微皺發紅,三四個水泡呼之欲出。 程梟摩挲了一下燙傷邊緣的皮rou,有些執拗地想,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阿鳶又受傷了,如果她每一秒都乖乖地待在自己視線范圍之內,就永遠不會出事。 *** 易鳴鳶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男人捧著她的腳踝,動作輕揉地給她上藥,帶著藥香的膏脂被放在掌心搓熱后才覆蓋上來,很好地緩解了腳背上的辣痛。 這藥專治皮外傷,是扎那顏按照百年前沿用下來的老方子制的,冷著涂效果出奇的好,只是其中一味藥極其難尋,生長在終年不化的雪山頂上,所以被涂轱拿來獎賞殺敵勇猛的部下,作保命之用。 這玩意涂上去立竿見影,易鳴鳶腳背上的紅意立馬消了一半,程梟給人纏好紗布,搓熱以后雖會破壞一部分的藥性,但能減輕痛感,也不算太糟蹋。 “阿鳶,”程梟收起紗布,粗獷不羈的眉在深思熟慮的措辭中變得糾結,“不管怎么說,你都已經嫁給我了?!?/br> 他本意是想說讓易鳴鳶試著接納他,卻因為過分簡短的語句變成“你既嫁了我,就再也求告無門,只能接受”似的混蛋之語。 平時易鳴鳶還能跟他拌兩句嘴,今天實在沒有心情,便背對著他躺下去了,一副不想再聊的樣子。 也許是腳背上的燙傷太痛,也許是衣襟中的羊皮紙太硌人,她的眼淚如決堤般爭先恐后地流下來,打濕了枕頭。 后面幾日里,易鳴鳶上午教孩子們認字,下午演示如何開荒耕種,染織布料,夜里匯編重點,整理成冊,日子過得忙碌又充實。 潑寒節是祭天神和突釋滿日之外最重要的節日,一應事宜皆由部落首領主持,除了晚上各懷心事地睡在一起,她和程梟已經好幾天沒說過話了。 這一天,趕來聽課的孩子們發現達塞兒閼氏面前擺著一個用于風干羊皮的特質木架。 這種木架綁著數根麻線牽引,均勻地拉扯羊皮,使之鋪展平整,豎直的木架和貼在羊皮上的紙可以更好地讓她畫圖,讓場地上的所有人看到。 先前用炭筆在紙上寫字給孩子們看的時候,總有擠不進人墻的,為了解決這一難題,易鳴鳶專程派人搬來了這種晾曬羊皮的木架。 送孩子來的阿媽們看得新奇,忍不住也坐了下來。 易鳴鳶看著明顯增多的人,有些緊張地攥緊手中的羊皮紙,見大家差不多都安靜下來了,她深吸一口氣后說:“今日我們不學《千字文》,講一些其他的。匈奴的壯大在于不斷繁衍生息,但產生了許多弊端?!?/br> 每個母親身邊都圍著不止一個孩子,她清了清嗓子,抬手在豎起的紙上畫了一塊田地,“在我們鄴國,耕種滿三年的土地需要休耕一年,可有人知道是為什么?” 易鳴鳶昨日就講過休耕的必要性作為鋪墊,下面躍躍欲試的孩子很多,其中有個女孩把手舉得高高的,是那日母親羊水破裂,跑來向她求助的小丫頭。 “為了非,非力!”她高揚起臉,說完還朝最前方的達塞兒閼氏咧了咧嘴。 “對,就是因為要恢復肥力,”易鳴鳶點點頭,在田地上畫了一片枯萎的花草,“其實人跟土地一樣,在消損后都需要時間休養,婦人孕育子女亦然,生產之后需要恢復一段時間,否則對身體不利?!?/br> 她拿起提前準備好的羊皮筏子,鼓起的羊皮筏子圓潤飽滿,問底下的孩子們:“像不像娘親的肚子?” “像?!薄耙粯拥?,我摸過!”“圓的?!?/br> 易鳴鳶給羊皮筏子放氣,上面頓時出現過分鼓脹而留下的皺痕,“婦人的肚子就如同羊皮筏子一樣,有孕時鼓起來,生產后癟下去?!?/br> 孩子和阿媽們懵懵懂懂地看著,她拿出一個被曬裂的羊皮筏子,時間緊迫,只能用最通俗的方式講給她們聽,“如果不斷的有孕,婦人的身體便會像這個裂開的羊皮筏子一樣再也變不回去?!?/br> 正當所有人沉思的時候,一個兇神惡煞的男人突然出現,提著鋼刀劃碎木架上的紙,劃完轉身用刀指著易鳴鳶吼道:“中原來的臭娘們,你究竟在干什么!” “一起?!憋堬柣璩?,加上沒了心里的芥蒂,易鳴鳶小貓似的伸手攬上他的腰,闔著眼呼吸平穩。 程梟擔憂著她的傷,小心翼翼地將手指穿過她身后油亮的發絲,以一個保護的姿勢將人擁住,帶倒在床上,“嗯?!?/br> 昊落月升,星垂平野,庸山關內寧靜祥和,然而八十里之外的雅拉干中,耶達魯揚起手臂上的托吉,盼它快點找到大王,讓他決定戰策。 當日程梟為了讓易鳴鳶早點露出馬腳,騙她說烏闐嶺西側的厄蒙脫部落可能要攻進去了,豈料被他一語成讖,今晚真的收到了十萬火急的求援信。 第48章 落馬的人同樣也不是吃素的,優犁右手撐地,眨眼間重新站直,塌肩躲開后強悍一擊,銳利的刀刃嵌在程梟的鎧甲上,而后用盡全力劃開,下一秒血液飛濺,倒映在他暴戾的眼眸中。 程梟悶哼一聲,感覺到胸口的體溫正在迅速流失,他冷眼看著跑來的十余個鄴國士兵,不堪重負地吐出一口鮮血。 逐旭訥見狀,勒住韁繩彎腰戳刺,卻沒有傷到對方分毫,他一咬牙,直接棄了戰馬跳下來,橫刀擋開幾個小士兵的暗招,“走!” “不行?!?/br> 若他走了,逐旭訥沒過多久就會被圍剿至死,來不及處理傷口噴涌而出的鮮血,源源不斷的敵軍再次涌上來,程梟立刀深吸兩口氣,承受著劇痛再次揮刀。 優犁盯準了程梟,打算先消滅一個,他不停地往程梟胸口的傷口上砍去,正要再次得手之際,眼前忽的殺出一張熟悉的臉。 厄蒙脫的鐵錘不愧是近戰的利器,一錘下去身邊眾人皆被震得退后三步,更有甚者倒地后再也站不起來了,他推開受傷的程梟,揚聲道:“回去吃點東西,這最大的軍功,換我來拿!” 這場大戰打到半程,他這個“斷后的”等得心焦不耐,還是選擇主動出擊。 嚼完錦囊中的所有糖塊后,厄蒙脫感覺手腳力氣如同潮水般回到體內,他眼瞧著前方戰況危急,一個明晃晃的軍功在眼前晃蕩,不甘就這樣讓它飄走,情急之下提著錘子就飛身過來了。 他兩錘并用,直打得優犁無暇顧及其余的人,切齒憤盈道:“厄蒙脫,你好樣的!” 不僅背叛自己加入了服休的陣營,還用一封告密信引得左谷蠡王庭傾巢而動,反間計被他用得活靈活現,從前自己竟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本事。 “我自然是好樣的,抓穩了……踢!”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的厄蒙脫伸錘拉了逐旭訥一把,讓他照著優犁的腦袋狠踹過去。 逐旭訥暢快笑開,從沒想過厄蒙脫是這樣有趣的家伙。 胸前的傷口疼到麻木,既然有了厄蒙脫補上,程梟也沒有強留在這里的理由,找機會翻身上馬,快速向著陣后的位置飛奔而去。 三人下馬后,易鳴鳶再也沒了靜坐的心思,她甚至想要站到車轍上張望,被約略臺提醒登高危險,容易被敵軍射殺才作罷。 程梟為了防止左秋奕的兵找到真正的服休單于,離開前特意把大氅黑色的一面露出來,把自己當成了場上的活靶子,引開了幾乎所有的敵襲。 易鳴鳶久視雪地雙目疼痛,可還是一瞬不移地盯著他的狀況,高大的異族男人身形不復先前挺拔,下馬時搖搖欲墜,差點整個人栽倒下來。 她想要伸手去接,卻趕不及程梟跌下的速度,她跪坐在猩紅的雪地中,按著傷口的指縫里不斷有鮮血噴涌而出。 易鳴鳶扯開程梟的鎧甲,看向上面被半凝的血糊住的傷口,眼眶瞬間濕潤。 染血回來的時候,她握著斷了一把的短刃跪到程梟面前,至此轉日闕便多了一位眉眼鋒利的女什長。 程梟賞識珠古帖娜的果敢干練,給她換了一雙玄鐵鑄就的特制刺刀,其刀身薄而略彎,刀背處帶著一小截倒垂的小刺,拔出來的時候能勾出一大片血rou,一刀插進胸膛里,就算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數年過去,她屢立戰功,被升為和耶達魯平起平坐的緹乘長,統管五百八十鐵騎,是程梟麾下名副其實的一員猛將。 然而在五個月前,右賢王部出兵遠赴大漠,珠古帖娜奉命留下守城。 城外的厄蒙脫部落常來侵擾,他們嗜殺成性,在陣前虐待被抓住的俘虜,沖動之下,她領兵突襲厄蒙脫,一行兩千三百余人差點有去無回。 滔天的血霧困住了珠古帖娜的心神,莽撞也使得她被行刑懲罰,削回了百騎長。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重病初愈后,她無顏再拿回屬于自己的符篆,自請前往庸山關附近的眙邯一帶調查易家通敵叛國的細枝末節。 今天正是她回程稟復的日子。 聽了約略臺的話,一群人瞬間撤開半步,特別是其中受過珠古帖娜訓練的士兵,他們還記得當時cao練的時光是多么的慘痛,趕緊并隊準備繼續巡邏,試圖里這個帳子遠一點。 領隊正巧曾經因為不服氣和她對打過,結果輸得徹徹底底。 想起這件事,他面上無光,用手肘捶了一下約略臺,“那你還不像沙鼠一樣躲起來?當心珠古帖娜刺你!” “我又不怕她?!奔s略臺不屑一顧地把他們甩在后頭,獨自掀開帳簾。 比起面對年輕將士們鐵面無私,毫不心慈手軟的訓練,珠古帖娜在和年長的前輩相處時還是較為客氣的,他猜想這可能是源自于她是從小被幾個匈奴女人一同撫養長大的緣故。 進去后,所有人都已經在了。 約略臺用他那混濁的眼珠定睛一看,發現珠古帖娜腳邊跪著一個瑟瑟發抖的瘦小女人,不知道是誰。 帳內 珠古帖娜低頭對程梟行了一個撫胸禮,簡單地說了一遍自己南下的見聞。 接著,她直切正題,話音清晰嘹亮,“大王,我去盤問了幾個小部落,他們都說從未和庸山關里的易將軍通信,后來我帶著您的符節走往緊挨著眙邯的西羌邊界,照您所說承諾供給他們十萬斤精鐵礦,求問他們的可汗,也沒有得到和約略臺帶回來的消息同樣的答復?!?/br> 程梟坐在上首,一個字一個字地讀過西羌可汗的回函,看完他抬眸和約略臺交換了一個眼神,“再跟我說一遍,廣邑里面的風聲是怎么傳的?!?/br> 被點到后,約略臺立即正色,嗓音不復輕佻,從第一句“易將軍疑似通敵叛國”的聲音在市井間響起說到輿論嘩然,此事成為所有百姓茶前飯后的談資,最終由陛下一道旨意下去,板上釘釘。 狼皮椅上的男人沉吟片刻,這些都是他爛熟于心的話,再聽多少遍還是一樣,他有些焦躁地握緊拳頭,注意到從進來開始就跪在地上的人,用鄴國官話叫了她一聲:“你,說話?!?/br> 靛頦聽他們嘰里呱啦說了一堆匈奴話,現在終于聽到熟悉的話音,激動地抬臉,“你,你會說我們中原話?” 自從易府遭難,幾乎所有奴仆都被賣到澧北后,她挨過鞭子受過毒打,一路輾轉流離到一個叫不出名字的地方,那里人來人往,但說的都是自己聽不懂的話,好不容易遇到幾個長著黑眼睛,直頭發的中原行商,她都感動得想要拜謝上蒼。 有一天,靛頦一如既往被關在鐵籠里等待買主,她細瘦弱小的樣子總被嫌棄,所以幾十天下來還沒有人對她表示過一星半點的興趣。 挺好的,待在籠子里等死就行了。 脫水的狀態讓她唇角干裂,靛頦生無可戀地靠在鐵桿上等待死亡的來臨,只是不知道小小姐怎么樣了,她一個人留在京城那個荊棘叢里,想來也是不好過的,她想。 受封郡主后,府內眾人都改口叫郡主,只有她笨嘴拙舌的,經常因為反應不過來而叫錯,有時叫小小姐,有時叫小……郡主,就是忘了要叫郡主。 每當這種時候,易鳴鳶總是笑得前俯后仰,最后拍板定下來讓自己喚她小小姐。馬,隨著士兵找到親爹。 紛亂的碎雪中,無數具尸首橫陳在地上,脖頸之處皆是以一種令人不可置信的弧度彎曲著,死狀可怖。 左秋奕目呲欲裂,想不到易鳴鳶所說竟是事實,他的斷臂隱隱作痛,忽然回憶起易唳將之斬斷的時候,自己捂著噴血的斷口,揚言要他用命來償。 于是,自己忍著劇痛,用僅剩的右手將刀推進易唳胸口。 易唳當時的遺言是怎么說的來著? 他躺在地上茍延殘喘,吐出一口血沫道:“左秋奕,你信不信善惡到頭終有報?我相信陛下一定會查明原委,還易家一個公……公道?!?/br> 多可悲啊,到死還念著龍椅上那個無情無義的君王,認為他會讓易家沉冤得雪。 不久后,自己與父親提著易豐父子二人的頭顱得勝而歸,受到陛下的大肆封賞,歡欣鼓舞地接管了庸山,襄永二關。 左秋奕膝彎一軟,跪倒在滿地的尸體邊,善惡到頭終有報嗎…… “小將軍,我們現在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