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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梟鳶在線閱讀 - 第7節

第7節

    易鳴鳶發現程梟尤其偏愛將她一整個抱在懷里,當日在山洞里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

    游牧民族身形比大鄴人高壯不少,她又是個女子,與他力量懸殊,幾次三番推拒,厲聲讓他放開自己,全都以失敗告終。

    事到如今她已在婚帳之中,此處天高皇帝遠,只要瞞的好了說不準三五年后陛下都不知道她究竟嫁給了誰。

    再者說,就算知道了,又哪里會為她一個罪臣之女做主。

    自己今日若與程梟鬧個天翻地覆,不要他這個半路將自己截來的夫婿,對她又有什么好處呢?

    他一只拳頭有自己兩個大,力氣大得能把逐旭訥舉起來,扛著自己還能健步如飛,要是再反抗他,會不會被一拳頭捶到地里去???

    而且他是能說官話的異族人,無論怎么扭捏,程梟都是她如今最好的選擇了。

    左右……左右對他也沒有太排斥,就這么過吧。

    “又不說話?”程梟輕輕搖了搖,人抱在懷里跟個瓷娃娃似的,又白又漂亮,說出去誰都得羨慕自己。

    易鳴鳶想通以后還是羞,她沒有教引嬤嬤,那種冊子當然也不會放在和親陪嫁的書箱中,只好聲若蚊蠅地哼哼了兩聲,“不,不管滅?!?/br>
    抱著她的男人深灰色的瞳孔里透出滿足和寵溺,就這樣放過了她,從一個皮箱子里抖出紅色婚服,認真穿在身上,上頭的裝飾與易鳴鳶所佩戴的如出一轍。

    這就是轉日闕新郎官所需要穿戴的服飾了。

    周身齊整后,他抓了塊厚實的絨毯,將床上的人裹起來帶了出去。

    “?”

    易鳴鳶有點不明白,好好的待在氈帳里多好,外面冷風一個勁兒的吹,入了夜又干又冷,轉念一想程梟每次做事都很有章程條理,肯定是有不得不出來的緣由。

    再次來到燒盡的篝火旁,現在火滅了,人也散完了,只剩下三三兩兩的祭品還沒有被收走,程梟拉著她上前,指著干涸得差不多的牛血,又指了指易鳴鳶的臉,“給我也抹上,像瑪麥塔做的那樣?!?/br>
    薩滿唱咒結束后在她右臉抹上了牛血,程梟解釋說這是在保佑她一生不因食物短缺而煩惱,易鳴鳶蹲下身用手指挑了一點,轉身虔誠地涂到他的臉上。

    對他們來說食物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雖是一個外族人,卻也懂得尊重他們的傳統和信仰。

    程梟垂眸,頂著易鳴鳶臉上與他如出一轍的痕跡,鋒利的唇角總算抿出些得償所愿的踏實感。

    他在冷風中暗暗祝禱,如果身邊的人能聽得懂匈奴語,就會知道他正在對著天地的一切發愿,希望長生天能夠保佑他所愛的姑娘一世安泰。

    “好了,回去嗎?”

    易鳴鳶以為自己是不太怕冷的,那是因為以往所去任何地方都有專人提前烘烤,走在路上也有人準備手爐。

    而到了這里,草原的風凌冽非常,如同刀子一樣在她臉上刮,她有些受不住了。

    程梟帶著薄繭的手從她后頭穿過去抄起膝彎,讓易鳴鳶背靠著他的胸膛和肩膀,平平穩穩坐在他小臂上,“還有兩個人要見?!?/br>
    易鳴鳶冷不丁又去了他懷里,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繃緊害怕了。

    她學著放松自己的肌rou,卸力直接靠在對方身上,仰頭道:“還沒有問過你今年幾歲,家中幾口人,現在要帶我去見父母嗎?”

    程梟步伐稍頓,想來有些健忘的人已經將陳年舊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他用另一只手攏緊了懷中人身上的毯子,不讓一絲風鉆進去,“不是,是涂轱和扎那顏,我阿爸和阿媽很早就死了,葬在秩狜山?!?/br>
    兩句話砸下來,易鳴鳶不知是先跳下去跑掉還是先說節哀為好,偏又被裹住,逃都逃不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不用抱歉,”程梟走到一個重兵把手的氈帳旁,提前將人放了下來,“見涂轱也別擔心,他不是黑熊,所以不吃人,你跟在我旁邊慢慢走?!?/br>
    易鳴鳶忐忑的抬起腳步,掌心全都是汗。

    出乎意料的是,帳內兩人見到他們來一點也不意外,扎那顏還是看崽子般和熙的笑眼,而她的旁邊,服休單于鷹眼微瞇,不停打量著自己。

    易鳴鳶盡量將頭垂得更低,目光所及之處只能看到程梟同樣火紅的衣擺。

    突然她反應過來這過程的眼熟之處,這怎么有點像……拜高堂?

    出來后,程梟臉上多出一條褐色痕跡,褐色是草原上很獨特的一類染料,也是鷹羽的顏色,這是保佑他們一生不因覆體之物短缺而憂愁。

    “現在我們都是大花臉了?!币坐Q鳶摸了摸臉上干涸的印記,在服休單于那里過了明路,她心里的大石頭才算徹底放下。

    程梟眼神纏綿繾綣,大手覆在她的臉上,攏住細瘦的手指,“回帳子吧,夜很深?!?/br>
    易鳴鳶耳垂紅得能滴血,不論是中原還是草原的婚禮,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不言而喻,她才跟身邊的人認識沒幾天,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怎么了,又冷?”重新回到婚帳,程梟扯開長袍,去柜子里翻出一個青色的瓷瓶,成婚以后這種事情不再是寡居漢子需要自己做的事,他可以朝自己的閼氏討些皮rou相貼的甜頭。

    他特意學過的,中原人管這個叫閨房之樂。

    一轉頭卻看到易鳴鳶把自己縮在絨毯中,寬大的床榻生生被她拋棄了大半,只占據一個小小的角落,滿臉魂不守舍的樣子。

    婚帳是他特意囑咐過要提前熏香和燒炭的,只留了個隱秘的口子透風,不應該???

    “我看看你腿上的傷好了沒有?!焙裉鹤钄r不了程梟,他挑開蠶蛹似的絨毛,手掌穿過去精準握住易鳴鳶的大腿,直往她的腿根而去。

    天可憐見,他這憂心對方傷勢的行為,落在擔驚受怕的人眼中,就成了猴急萬分,要即刻拉著傷勢未愈的人行房,是十足的禽獸之舉。

    “別,不行,今天放過我好不好……”易鳴鳶不住后退,躲開往自己腿縫里鉆的手指,企圖打個商量。

    程梟聞言撤了動作,好笑道:“今天讓我放過你,那明天呢,明天你再求我放過你,傷口捂到流黃水怎么辦?”

    易鳴鳶把自己埋在角落,言之鑿鑿的說:“我自己擦了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真的?!?/br>
    她所言非虛,腿傷本就不深,從中原帶來的跌打損傷藥并非凡品,三日過去已然沒什么大礙了,等上面的痂脫落,皮膚便能恢復光潔。

    “那好?!背虠n敞著外袍作勢往床上坐去,他把人從繭房里挖出來,把瓷瓶放到她手中,慢悠悠的哄,“換你給我涂藥?!?/br>
    易鳴鳶正色盯著他為了搶奪自己而弄出的傷,八道明顯的爪痕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已經開始發白,甚至產生皮rou外翻的趨勢。

    除此之外,程梟的背部和腰部還有兩處擦傷,泛著令人膽顫的青紫色。

    “如果我弄疼了你,一定要跟我說?!?/br>
    不可否認程梟確實為她做了很多,服休單于力能震虎,和他對打稍有不慎就會喪命,可是自己與他相識不過三五日,意亂情迷下突生的愛慕怎么可能長久,恐怕不久以后程梟就會認識到娶她是多么不值得的一件事。

    等到他膩了自己,就是離開的最佳時機。

    想來這個過程也不會太久。

    程梟轉過身來,深邃的眉眼因為笑意而變彎,他用手牢牢環著易鳴鳶的上半身,把人拉過來在額頭虔誠地印了一記,“不疼,你的手比剛冒芽的火絨草還要輕?!?/br>
    隨著他的聲音離開頭頂,易鳴鳶也咂摸出一點溫馨的質味來,男人的目光熾熱直白,看她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她自認沒有讓人一見鐘情的本領,程梟越是這樣,她的心情就越復雜。

    “我有東西給你看?!背虠n翻箱倒柜,在一個難以發現的盒子中掏出一縷發絲,再揮起小刀割下自己的一縷卷發,將二者用不知從那里找到的紅繩系緊。

    易鳴鳶遲疑的眨眨眼,“你這是在……結發?”

    當日程梟取走她的發絲,說的明明是用以入畫,而不是作此用途,除非他從那時起就開始打自己主意了!

    程梟握著她的手念了一句話,又是聽不懂的語調,做完這一切后把頭發重新藏了起來,對她說:“對,前幾年去了一趟中原,聽那里的人說的,成親得結發,這樣兩個人就會情難自拔地愛上對方?!?/br>
    易鳴鳶想說前半句沒錯,可后半句不知他是哪里聽來的誤傳,如果結發就能讓兩個人相愛,那這世上就沒有男男女女為所謂情愛而落淚了。

    她沒有注意到程梟重音的“前幾年”三字,點了點頭只當默認他這一誤解。

    “等你熟悉了轉日闕,咱們倆生幾個崽子玩,最好像你一點,漂亮?!背虠n沉浸在自己的暢想中,把人攬過來喃喃自語。

    殊不知懷里的人立馬瞪大了雙眼,崽子?

    第10章 避孕

    “我不生孩子,我死也不生,”易鳴鳶使盡渾身解數爬開,“你要生跟別人去生,我不要!”

    易鳴鳶對生孩子這件事充滿恐懼不是沒有緣由的。

    三年前她曾差點有個meimei,她期盼了很久的meimei。

    家里只有她和哥哥兩個孩子,哥哥年齡比她大很多,從小跟著父親習武,練習騎射功夫,還要隨夫子讀書,學習圣賢道理,很少有時間陪她一起玩。

    雖然家人都待自己很好,可看到旁人能和親姐妹一起刺繡插花,談心踏青,她的心里也難免寂寞。

    那時爹娘聚少離多,這個孩子完全是意外之喜,父親收到信后特意向朝廷求了恩典,請一位太醫坐鎮家中,只為照顧好母親得來不易的一胎。

    可天不遂人愿,母親分娩時胎位不正,孩子整個橫過來了,兩天兩夜過去愣是沒生下來,太醫束手無策,是湯藥也喂了,銀針也施了,還是沒能改變她母親力竭而亡,一尸兩命的結果。

    生孩子太過可怕,世人只知每個女子都能生,說起來輕巧,可鬼門關走過一遭,其中的艱難和風險卻只有做母親的一人承擔。

    易鳴鳶還記得那一天,陰蒙蒙的下了半天的雨,撥云見日的時候她推開阻止的嬤嬤沖到床邊,以為能再跟母親說上兩句話。

    可是再也沒機會了。

    “你讓我去找別人?”程梟粗眉蹙起,他們匈奴人都很喜歡孩子,能養活就生,家里一堆團子滿地跑多熱鬧。

    他往年看到耶達魯家的七個崽子都喜歡得不行,就等著接人回來以后也生幾個。

    現在易鳴鳶讓自己去找其他人,他哪有別的女人?

    上天入地,她就是從秩狜山挖到希狄犁那里最深處的大漠,都找不到自己愿意娶的第二個姑娘。

    “為什么不想和我生孩子,難道你心里藏著其他男人?”

    程梟抓著易鳴鳶羊脂玉般的腳腕,像伏擊獵物的金雕一樣瞇起眼睛,仿佛聽不到滿意的答案,下一秒就會把對方咬碎吃進肚子里。

    易鳴鳶扁扁嘴,像是再次回到了那個失去母親的雨夜,“我娘就是生孩子死的,你如果硬要讓我懷上,我恨你一輩子?!?/br>
    和親的旨意一下來,她就備了數包打胎藥,和禮部準備的藥材放在一起,還背了藥方以備不時之需,孩子不僅代表了血緣,更多的是情感上的羈絆和枷鎖,如果自己有子嗣,可能就不會從容赴死了。

    程梟聽后僵了,半晌發不出一個字。

    什么時候的事?

    他派人時不時從京城中給自己傳消息,向來事無巨細,唯有三年前領兵攻打子伊木,期間無數次更換駐扎的方位,才導致有一卷羊皮送丟了,掘地三尺都沒找到。

    連續好幾年傳回的消息只有老生常談的一些熟事,他那時以為無足輕重,找了兩回便沒有再執著。

    莫非就是那段日子……

    “你們這里有沒有什么避孕的法子,吃藥,用魚鰾或者羊腸,總之,我不生?!币坐Q鳶感覺到腳腕上的桎梏稍松,低聲說了一句。

    程梟退開兩步,將混亂中被掀開的絨毯重新蓋到她身上,“先睡吧,我明天去問問?!?/br>
    問被召回轉日闕的約略臺那張遺失的羊皮紙上寫過什么,再順便打聽打聽防止受孕的竅門。

    草原上避孕的手段不多,據他所知就只有忍著弄到外面,像魚鰾和羊腸那種精細東西聽都沒聽說過,更別提用了。

    他是舍不得讓易鳴鳶吃藥的,那種通體銀色的水珠子哪里像是能吃的玩意,斷然碰不得。

    一來二去的夜徹底深了,簡單的擦洗過后,程梟上床給背對著自己的人腳下塞了一個灌滿熱水的水囊,順便感受了一把她腳尖的溫度。

    有點涼,但也不算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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