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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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鳴鳶眼眶里裝下了三分迷茫,她猜想應當是匈奴語中梟的釋義與中原大相徑庭,在這里充當了勇猛矯健的意思,于是說了聲抱歉后介紹自己道:“我姓白,單名一個緣字?!?/br> 以她的處境而言,用假名更為安全穩妥。 程梟腦袋微傾,并不點破,只問了句:“和公主一個鳶?” 易鳴鳶沒想到他還知道自己的真名,想來應當是和親的旨意上寫著,便強裝鎮定,“非也,是緣分的緣,只讀音相近,公主也是因為這個巧宗,特意選我做了貼身婢女?!?/br> 不遠處的馬兒吃夠了青草,舒適地打了個響鼻,馬頭愉悅地輕甩,打破了這個僵局。 程梟牽起繩子,往馬嘴里塞了一個紅彤彤的果子,旋即用寬厚的大手撫摸馬兒順滑的鬃毛,很驕傲的給易鳴鳶介紹:“這是我的好兄弟戟雷,四只蹄子有普通馬兩倍粗,是整個草原上耐力最好的馬駒?!?/br> 這是一匹銀鬃馬,通體栗色,臉部又寬又長,眼神明亮,馬肌粗厚結實,鬃毛根根堅韌,脾氣熱烈,一輩子只認一個主人。 “這樣的好馬一百年也難得遇到,是四年前我在秩狜山上征服的,你戰勝它,它才會把你當老大?!?/br> 程梟像介紹自己所擁有的珍寶似的夸耀著戟雷,他大方地邀請易鳴鳶伸手摸一摸馬頭,和它建立良好的情誼。 栗色的良駒擁有如同它主人一樣清澈濕潤的眼睛,易鳴鳶在抬手的瞬間改變了主意,她用手捧著馬頭,臉靠上了戟雷的眼睛,馬兒是行客最熟悉的好伙伴。 很久以前她也有一匹小馬,那是一匹還未完全長成的棗紅馬,用最精細的草料和最甘甜的泉水喂養,送到她手里的時候英姿颯爽,油光滑亮,名字叫丹羽。 騎在丹羽身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會很輕松,它是世界上最好的馬,載滿她在草場上最勃發的時光。 后來……哥哥一貫騎的戰馬死了,她將丹羽送給哥哥,讓它隨軍出征。 半年之前,原本穩cao勝券的守關之戰忽然傳出全面潰敗的消息,將領易豐及其長子易唳棄城叛逃,被前來增援的主帥發現,就地斬殺,割下頭顱掛在城墻上示眾以為戒。 易家叛國之事證據確鑿,陛下仁慈,念在易家男兒終年守在苦寒的庸山關,曾在三十年內五次擊退蠻夷,于是網開一面,保留了易鳴鳶郡主的封號。 易鳴鳶的封號本就是陛下為了嘉獎父兄的軍功而賞賜下來的,一個名存實亡的郡主空殼,更能讓眾人銘記易家的罪孽,也使她作為一個君恩的象征,茍延殘喘存活于世。 那日出宮的路上,她那從小指腹為婚,易家巨變也未有任何退縮的未婚夫婿匆匆趕來,交還了兩家的定親信物后又匆匆離開,決絕的速度好似她是一碰即染的疫病。 身旁的宮女瞧易鳴鳶可憐,這才悄聲告知她的未婚夫婿早已背棄婚約,迎娶了左家的女兒。 而這左姑娘的爹,就是當初割下易鳴鳶父兄頭顱的援軍首領,她這幾個月只顧給親人寫狀書鳴冤平反,又深居簡出,所以才有所不知。 原來自己現在不只是整個大鄴的罪人,還是一個人盡皆知的笑柄,易鳴鳶心中酸楚非常,苦澀的扯動了一下嘴唇,吞下原本想要為他開脫的話。 左姑娘她見過的,是一個極張揚艷麗的女子,曾在大庭廣眾之下揚鞭想要抽在自己臉上,被攔下后指著她說,“都是因為你那個通敵叛國的爹,害得我哥被胡人砍斷了一條胳膊,賤人,我要你拿命來償!” 得知易鳴鳶不日將要和親匈奴,她又到訪了一次,出言譏諷蠻夷盡是粗陋兇橫之人,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沐浴一回,身上永遠是揮之不去的腥臊味。 “聽我爹說,服休單于已經快要五十歲了,性情暴虐無比,是弒父殺兄而繼位的,還有啊,他娶過不知道多少個女人,有草原的,也有咱們鄴國人,可惜她們全死了,郡主不如從現在開始猜猜自己能在他手底下活多久吧,反正你在和親的路上也沒有什么別的事可做……” 易鳴鳶一如既往的垂頭不語,用這種方式讓對方很快喪失繼續講下去的興致。 在她心里,服休單于年老也好,克妻也罷,無所謂,這一切都無所謂,她想念北境的雁,不想再做京城的囚鳶。 易鳴鳶眼角滾落一滴淚珠,落到馬臉粗短的鬃毛上,又緩緩滴到豐茂的草地上。 “什么讓你如此憂愁,是即將進入草原的不安嗎?”程梟眼里閃過復雜的情緒,伸出粗糲的手指抹掉易鳴鳶的眼淚。 “是也不是?!币坐Q鳶直起身,拒絕了他繼續幫自己擦淚的動作,自小受到的含蓄教導使她無法向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男子訴說自己飽脹的酸澀和想念,只好抹抹眼淚繼續沉默。 天旋地轉間她重新被抱回馬背上,男人扣住馬鞍認真地對她說:“不要哭,馬兒能感受到你的哀傷,我們有最醇香的酒,最香甜的奶茶,還有全天下最美麗的風景,草原大好河山,千萬不要以愁容相對?!?/br> 戟雷載著二人小跑起來,踢踏的馬蹄作響,易鳴鳶久未跑馬,想念在馬上張開雙臂的快意感受,那時風穿過她的指縫,眼淚和煩憂全部都能被風帶走,通通拋去腦后。 天色稍晚,遠處霞光漫天,橘紅的日還未徹底落下,漫天的星子就已經能窺見小半,柔和的風播撒自由的種子,靜靜等待夜晚的到來。 良久,人和馬都有些累了,戟雷踱著步子慢走,馬頭有節奏的一伸一伸,嘎噔聲時不時傳到耳邊,惹得易鳴鳶有點犯困。 她竭力挺直腰桿,控制住自己的腦袋不要向后倒,反應遲鈍的想起自己應該維持住作為大鄴和親公主的禮儀和姿態。 不行,不能靠在他身上,哥哥告誡過自己,離男人越近越危險。 沒見識過外面風浪的幼鹿全然不知已經走進了獵人的圈套,程梟悄悄收緊韁繩,戟雷就聽話的輕顛了一下,易鳴鳶也就這樣理所應當的往后傾倒,跌進一個硬邦邦的懷抱。 “我,我餓了!” 受驚的小鹿整個人向前彈起,語無倫次地找能夠讓自己離開馬背上這方寸之地的借口。 程梟見她臉上浮現羞澀的緋紅,壞心眼地在身上尋摸一番,佯裝訝然道:“我的布袋好像丟了,里面裝的是乳酪和rou干?!?/br> 易鳴鳶這下是徹底害怕了,上路以來她雖然身上難受,可從沒有餓過肚子,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聽說林子里有時還有狼和蛇出沒,如果失去了食物,會面臨很多危險。 慌亂一陣后,她很快定了心神,“我們去狩獵吧,林子很大,不怕沒有食物?!?/br> 匈奴強弓勁弩,長刀重劍,草原上的男兒從小上馬能睡,下馬能戰。 他們上山入澗如履平地,擅長途奔襲,又耐力極佳,在沙場上所向披靡,更何況是區區覓食打獵? 第3章 山洞 程梟垂眸望進易鳴鳶瑩潤透亮的雙瞳。 和他預想當中沒有兩樣,即使是被京城那座巨大的囚籠束縛多年,她依舊沒有改變這般灑脫恣肆的脾性,而這正是易鳴鳶令他深深著迷的原因之一。 他不羈一笑,展示般舉起右手,大拇指上赫然是一枚骨扳指,乳白厚重,上面遍布交錯的劃痕,是射箭時防止虎口被繃裂的護具。 程梟勾手撥動了一下扳指,使其牢牢固定在大拇指與食指的夾角中。 “馬背上的漢子天生是狩獵的好手,你更喜歡吃兔子還是鹿,這里說不定還有巖羊?!?/br> 易鳴鳶好奇地看著那枚牛骨做的扳指,它的大小看起來跟京城中男子們狩獵時戴的裝飾物完全不一樣,模樣更大更舒展,作用大于裝扮。 “兔子沒吃過,還是鹿rou吧?!彼龔纳迫缌鞯靥暨x起今日的晚膳,絲毫不懷疑有挨餓的可能,身后男人大膽給出選項的自信讓她變得毫無顧慮。 她見識過,也相信游牧民族有優秀的狩獵能力,但沒能想象到男人在這方面的優勢如此突出,于林中靜靜搜索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程梟耳朵微動,在易鳴鳶還未聽見任何異樣的時候就已經張弓搭箭,甚至還能在射箭的間隙騰出一只手來固定住她搖擺的坐姿。 隨著手離開她的腰肢,最后一箭也順勢射出。 易鳴鳶下馬走近瀕死的野鹿,兩箭以交錯的角度固定住鹿角,入地三分,一箭自喉管而過,橫向貫穿鹿頸,這利落手法讓她對于男人的騎射技術有了一個更加清晰的認知,禁不住贊嘆了一聲。 “好妙的箭術!如果有機會,能不能教教我?我見過京中最厲害的神箭手,他能在百步外連續射中十七個被拋出的靶子,但我覺得他遠沒有你厲害?!?/br> 程梟收起弓,“當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學,隨時可以來找我?!?/br> “太好了!” 易鳴鳶拍著手歡呼一聲,明媚無比的笑容一時將準備掏刀分鹿rou的男人看癡了,他呼出guntang灼熱的鼻息,竭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擔心嚇到面前養尊處優長起來的小姑娘。 幾個呼吸間,野鹿也終于沒了氣息,程梟拔出腿上綁著的牛耳尖刀,飛快地剝下一張完整的鹿皮,他剝皮的動作很嫻熟,分離皮和rou的時候幾乎沒有沾上多少血。 易鳴鳶蹲在一旁仔仔細細觀察著程梟剝皮的方式,冷不防的被一片尚帶余溫的皮子兜頭蓋上。 “給我的?”她雙眼發亮,鹿皮很大,恰好可以把她一整個人從頭到腳包裹起來,這令下半身裙擺透風,大腿凍得發紫的易鳴鳶十分欣喜。 小巧的腦袋從棕褐色花紋的獸皮下鉆了出來,發絲微亂,更襯得人嬌美可愛,像新生的小鹿幼崽,有著長生天賦予她的好顏色。 程梟向來自詡自己皮糙rou厚,可此時卻擔心起自己深色的肌膚會不會透出露馬腳的紅暈,他猛搓了一把臉,從喉管深處壓出一句粗聲粗氣的話:“嗯,因為你冷?!?/br> “謝謝,摸上去真暖和?!币坐Q鳶愛不釋手。 草原的白日和夜間溫差很大,白日可能暖和到只穿一件單衣就夠,到了晚上卻要穿厚厚的絨毯才能保暖。 這塊鹿皮無疑解決了她很大的一個難題。 程梟沿著河水找了三四十幾里,都沒有看到自己的部下。 “我們先找個山洞住一晚,明天再趕路?!彼{轉馬頭,朝著西方的矮山進發,那里有幾個獵戶偶爾居住的山洞,可以勉強對付一兩晚。 路上有程梟沿途刻下的記號,易鳴鳶暫時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幕天席地睡下自然是不可能的,在深夜里強行趕路也很強人所難,所以她沒有考慮多久就同意了這個不算提議的提議。 準確來說,程梟從頭到尾都沒有跟她商量過。 到達山腳后,兩人趁著最后一丁點落日的光輝搜尋起能夠容納兩個人的山洞,山壁上有數不清的碎石,稍有不慎就會碰落,很需小心。 這里馬不好走,極容易被灌木里隱藏的尖刺劃傷,好在戟雷是能照顧自己的好馬,程梟把它解開,任它去吃草撒野。 死鹿會吸引來兇殘的rou食獸,所以他在處理死鹿的時候選擇割下鹿前腿上油脂豐富的rou,扛在肩膀上帶走。 易鳴鳶輕手輕腳跟在程梟身后走了幾百米崎嶇的山路,腳底早已酸軟不堪,一個不小心被突兀的石塊崴到了腳。 將要跌倒之際,她被一個堅實的臂彎扯住了胳膊。 “抓緊我,前面就到了?!?/br> 男人單手扛著沉重的鹿腿,另一只手牽住易鳴鳶,不容拒絕地將手指擠入她的指縫,以一個十指相扣的方式。 京城來的小郡主哪里做過這種出格的事情? 易鳴鳶嚇得瞪大了一雙圓眼,她是絕對不能和除了未來夫君以外的男人牽手的! 像被巖漿燙到一樣,她用盡全身力氣把程梟烙鐵一般鉗著她的手甩開,結果沒過兩秒,程梟復又把她的手攥緊掌心,這下子任她怎么掙,都無法分開了。 程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山路難走,滾下去磕石頭上會沒命,不想死就抓緊我?!?/br> 易鳴鳶手上發汗,絲絲縷縷的癢意攀上心頭,她從小被教導要端莊識禮,可是幾個時辰前策馬狂奔的時候,男人在她耳邊說草原上長大的人生而熱烈,愛憎分明,沒有那么多禮教束縛,男女可以是很親近的朋友,訴說苦惱哀愁,喜悅幸福。 也許匈奴人的生活里,牽手只是很正常的事情呢? 易鳴鳶擔心自己大驚小怪駁了程梟的好意,畢竟在難走的山道上牽著她著這個累贅怎么也不算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可即便如此開導自己,她的心仍舊砰砰直跳,像生了急病。 幸運的是這種煎熬沒有持續太久,前頭的男人很快找到了一個黝黑的山洞,他站在二十步以外,揀了顆大石頭往里一丟,確保沒有野獸占據以后才帶著易鳴鳶走了進去。 “有火把,還有柴堆!”易鳴鳶發出驚喜的聲音,這個山洞不僅干凈整潔,看上去像是曾經有人住過的樣子,而且還保留著一些最基本的生火用具,簡直是意外之喜。 程梟點點頭,嫻熟又快速地生起一個火堆,在野外過夜沒有火來保持溫暖是很危險的,他借著亮光張望一圈,驅除躲在深處的蛇蟲鼠蟻,“把鹿皮墊地上,睡覺?!?/br> “可是,我睡鹿皮的話,你怎么辦?” 易鳴鳶怔愣,鹿皮不大,卷著睡她一個人已經是極限,可是沒有獸皮做墊子,石頭上沾染的寒意肯定會侵入身體,不到半個晚上就能得風寒。 “我跟你睡一起?!背虠n這么說著,仿佛是天經地義般。 他扯過鹿皮,鋪在離開火堆不遠不近的一個位置,確保熟睡時不會被凍著,也不會滾到火堆里被燙一身泡。 “不可以,這絕對不行!”易鳴鳶鼻子臉頰耳朵通紅一片,她才不要和他睡在一張墊子上! 牽手可以勉強接受,但是睡在一起是真正的夫妻才會做的,他們又不是一對夫妻。 “憑什么不可以,鹿是我獵的,你也是我救的,你不睡,那墊子還我?!?/br> 程梟雙眼中反映著跳動的火舌,那一刻他就像和獵物僵持的山虎,已經在蠢蠢欲動上前攻擊的邊緣。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易鳴鳶被注視良久,到最后還是妥協同意了,她用圓潤的指甲在鹿皮上劃了一道淺淺的痕跡,讓鹿皮分成兩塊大小不同的區域。 先指著大的那塊說:“你睡在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