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這些都是題外話，回到眼下的場景。

    或許是沈凝煙的不信任溢于言表, 杰森轉而讓工作人員拿出符合要求的包裝，耐心等著沈凝煙挑選完畢。

    【我還以為他會大手一揮, 表示這些由他買單?！肯到y似乎有點失望：【偶像劇里的霸總都是這么演的?！?/br>
    【偶像劇是偶像劇, 現實是現實，你不能把二者混為一談?！可蚰裏煹闹庇X告訴她對方所求甚大，絕不會用蠅頭小利拉攏人。

    而在沈凝煙接過打包好的香精, 準備離開時，關注她的杰森突然問道：“我有幸擔任您的向導嗎？”

    沈凝煙盯著他, 似乎在思考什么，隨即令杰森繼續說道：“迪拜是座奇跡之城, 但是沒有素質過硬的向導，你怕是要花上一周才能摸清哪里是值得去的?！?/br>
    “那就走吧！”沈凝煙瞧著杰森的俊美面容，熟練英語，以及在app上九百一天的中文向導，十分爽快地接受了杰森的邀請，然后在店里簽了送貨到酒店的服務。

    “走吧！”沈凝煙對杰森的好奇不亞于杰森對她的好奇。

    一個在迪拜有點人脈，在華爾街有對沖基金的人能從她身上得到什么……反正就沈凝煙來，自己一個有限公司的董事長，能被華爾街盯上不能說是很低，而是非常非常的低。

    這就像是甕中捉鱉總得有王八進來。

    哪怕是在《鏡中花》大獲成功，上架日服。

    哪怕是在《從零開始建立門派》成功出海，已經拿到n飛的第一筆分成后。

    沈凝煙都完全沒有上市的打算。

    當然，就像之前提到的那樣，沈凝煙不想做什么并不意味著別人不想做什么。問題是絕對控股和一票否決權奠定了沈凝煙的獨|裁地位。沒有她的點頭，群英別說是上市，就是買根打折的火柴都會遭到層層阻礙。

    杰森從未想過種花家在改革后還會有如此古板的存在。

    對于群英這個后起之秀，杰森在幾個月前還是滿不在乎的。畢竟跟華爾街動輒上千億的對沖基金相比，這個估值10億美金的小公司并不值得華爾街的特別關注。即便是像杰森這樣的普通cao盤手，也是做過十幾億的大單子。

    若不是他的一個大客戶進場需要“擔保人”，而在華爾街那個利益至上的地方，阿聯酋的基金一直有著極高的擔保信譽。畢竟他們有石油兜底，而且在歐佩克組織里有一定的話語權，所以跟主權基金搭得上關系的人，向來都是華爾街找他們的次數多過他們找華爾街的次數。

    只是在部落制的中東，想要見到主權基金，或是跟主權基金有關的人絕非易事。哪怕是像杰森這樣的華爾街cao盤手，依舊不夠見到那些評級很高的阿聯酋基金。

    所以在這種僵局下，沈凝煙的出現無疑是讓杰森感到峰回路轉。

    雖然在群英內部，為了拿到中東的入場卷，幾乎耗盡了群英上下的所有人脈，甚至花了幾百萬的牽線費，可是在外人眼里，沈凝煙是在一帶一路的背景下被種花官方帶進場的，并且還在準備進場前收到阿聯酋基金的主動邀請。

    對此，杰森瞧著沈凝煙就像是野心家瞧著金礦，說什么也要獲得沈凝煙的好感，然后借著“官方引薦”的沈凝煙見到阿聯酋的基金管理者。

    不得不說，有個金燦燦的帥哥陪著逛街確實是件省時省力的事。

    杰森的聲音非常好聽，人也顯得很有耐心。

    當然，逛街的過程中，八卦的系統免費打工，居然讓沈凝煙不花一分地了解到杰森的很多信息，包括他替大馬的匿名客戶尋找擔?；鸬慕赾ao作。

    沈凝煙對國外的事情不大熟悉，但是在系統提到大馬的匿名客戶，而且還是尋找擔保的大客戶后，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大馬史上最大的政治丑聞，那個讓華爾街高管，政治要員，乃至是一些中東王子鋃鐺入獄的金融大案不僅洗了一國人民的未來，更是開出有史以來的最大罰單——總計超過二十五億美金。

    別說是沈凝煙這樣的膽小鬼不敢沾上這種事，就是一些心臟強大的cao盤手，要是沒有賣掉自己的覺悟，最好不要傻傻地進場。

    大約是在購物結束，杰森邀請沈凝煙品嘗購物中心的地中海餐廳時，突然聊起群英的事，然后稱贊了沈凝煙的成績，以及收購飛翼的勇氣。

    “我欣賞你這種人，無所畏懼，也有孤注一擲的勇氣?！苯苌瓰樯蚰裏煹沽吮銠?，雖然不知花銷幾句，但是在入口的那刻，沈凝煙就知道這酒很貴，非常以及特別的貴：“華爾街和硅谷里到處都是你這樣的人，如果沒有超凡脫俗的眼光和絕佳的心理素質，刻沒法建立自己的商業帝國?！?/br>
    “您過獎了，比起華爾街的狠人，我還沒有洗劫一個國家的勇氣?！鄙蚰裏煹拇_沒有很高的道德底線，也很清楚自己一個普普通通的種花創業者壓根沒有伸手去管別國丑事的能力。

    況且就現實而言，一個二十出頭的黃毛丫頭突然宣布別國的基金，尤其是有政府背書的基金其實是個洗錢組織，估計所有人都會以為她是瘋子，甚至引來上頭的警告和大馬官方的刑事起訴。

    不過正因沈凝煙那弱不可及的道德感，她還是想提醒一下眼前的人，至少讓歷史上的金融大案在第三輪發債前趕緊倒臺，避免讓更多的股民牽扯其中。

    杰森的笑容微微一凝，決定用全新的眼光審視這個貌不揚其，甚至顯得經常走神的初級創業者，終于把合十的雙手擱在桌上，目光如炬：“看來是我輕率了?！?/br>
    畢竟是能搭上政府的人，而且收到阿聯酋基金的主動邀請。

    杰森絕不認為沈凝煙在華爾街的消息比他還靈，但是想到一帶一路的計劃，以及大馬的地理位置，杰森猜測沈凝煙有特殊的消息渠道，所以在沉吟后問道：“我需要為更多的情報支付多少？”

    “這得看你的未來價值多少?！鄙蚰裏熒眢w前傾，似乎在抵抗對方的壓迫感：“遺憾的是，我無法提供摸得到的情報，只能提供你的調查方向?！?/br>
    第146章

    杰森是個聰明人, 但是在華爾街工作，光是聰明還遠遠不夠，最重要的是耳朵靈敏, 能比別人更快獲得秘密消息，然后在暴雷前趕緊退場。說得再直白點，華爾街的一些生意其實就是擊鼓傳花的游戲, 這也導致兼具調查公司的做空基金變得炙手可熱，連帶著虧怕了的某些人都寧可增加審核消息的工作量，也不愿意放過一條小情報——哪怕這些轉瞬即逝的小情報來自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或是吃瓜群眾。

    “大馬的那個主權基金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鄙蚰裏煂θA爾街的底線不抱有任何期待，并且相信華爾街的投行絕不只是幫不合格的國家基金發放債卷, 財務作假那么簡單。

    一個主權基金憑什么讓投資者紛紛入場？讓人相信他的債卷非常值錢？那當然是有一國的政府作為擔保。簡而言之就是主權基金一旦破產, 它的債務就會轉交給基金背后的政府。至于政府是用硬通貨還是人民的勞動力償還這些主權基金留下的債務，那都不在投行的考慮范圍內。

    這也是主權基金為何會炙手可熱的主要原因。

    因為他們暴雷的可能性非常之低, 尤其是在大馬坐擁油田，有著千萬級勞動人口的前提下, 這種債卷說是炙手可熱也不為過。

    最重要的是，通過發行債卷, 主權基金能有錢投資當地的實體業, 從而刺激就業和外資入場，然后回饋給購買債卷的人，尤其是本國的持債者。

    但是這些美好構想都是基于發放債卷的錢, 尤其是從大馬人手里拿到錢，真真正正地投資到實體業, 或是花在普通的大馬人身上。

    “據我所知，那個想找中東的大基金做擔保的大馬基金發布了價值了十五億的伊|斯蘭債卷?！鄙蚰裏熡貌孀影抢讼鹿训牡刂泻Ｉ忱? 繼續說道：“大馬是個msl國家，跟中東的關系一向很好，并且沙特一直在跟伊朗爭奪伊|斯蘭世界的領導地位。按理說，一個跟中東關系不錯的msl國家有經濟特區計劃，而且又有政府牽頭，還有要員下場宣傳？沙特阿拉伯和阿聯酋的主權基金不該沒有明顯的反應?！?/br>
    沈凝煙瞧著杰森舔了下嘴唇，合十的雙手轉而變為揉搓手背：“那里頭的貓膩有多少，你心里有數，我心里也有數。那個大馬基金可以靠著鉆空子發布十五億的伊|斯蘭債卷，但是想要再來一次可不行?！碑吘箮兔Πl布債卷的投行同樣視中東的基金為長期金主，他們雖然無恥，但也不會腦抽地去搞竭澤而漁的事，同樣不想得罪軍工復合業的大佬——畢竟中東是僅次于美軍的大客戶。

    這也是杰森這個不大出名的華爾街小禿鷲為何能接到主權基金的單子。

    “因為我就是大投行推出去的替死鬼?！毕胪ㄟ@些的杰森已經維持不住彬彬有禮的表情，后槽牙磨得嘎吱作響。

    不想吃沙拉的沈凝煙抿了口金錢味十足的香檳，十分贊同杰森的說法：“英國人，與倫敦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同時通過你個這提線木偶，那些投行既能滿足客戶的‘小小需求’，從中東的基金那兒拿到擔保，再次為大馬的主權基金發行大量債卷，又能在fbi和證卷會那兒把關系撇得一干二凈?！?/br>
    說罷，沈凝煙身體后仰，擺出一副與杰森截然相反的輕松態度：“你連投行的白手套都算不上，頂多算是一次性手套?！?/br>
    “是的，這也是我最生氣的一點?！苯苌呀浘S持不住上流的風度，像個足球流氓那樣扯開領帶，粗魯地灌下一整杯的香檳，然后喘著粗氣：“我得想辦法脫身?！敝辽俨荒茏屆缆搩Σ榈剿^上。

    沈凝煙不知道杰森要付多少違約金，可是經此一遭，他怕是要重新審視華爾街狠起來連自己都坑的狼性法則，以及要不要跟投行里的某些人徹底分手。

    “房子和金融產品是可以錢滾錢的，進賬速度遠勝于需要做出產品的實體業?！碑斎?，隨著期貨市場的紅紅火火，一些蠢貨，或者說，自以為很聰明的蠢貨把做產品的心思花到搞金融上，然后被更高一級的禿鷲坑得血本無歸。

    然而那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禿鷲就能高枕無憂嗎？

    并沒有。

    因為韭菜是有根的，光腳的是不怕穿鞋的。

    一旦接盤的最后一人決定去死，那么留給禿鷲的也只剩下大崩盤和戰爭洗牌。

    “麻煩給這位女士再來杯香檳?！苯苌娚蚰裏熀芟矚g這款香檳，于是讓服務員再來一瓶……當然，這些都是他請的。

    “謝謝?！贝_定自己沒有在金融老手前露怯的沈凝煙悄悄松了口氣，打算喝口香檳壓壓驚。

    但是在她碰到杯壁時，沉默許久的杰森突然說道：“你知道那些投行不止想賺主權基金的雇傭費吧！”

    沈凝煙的眼睛上抬，緩緩放下杯子。

    “他們面對的可是一個擁有汽油和三千萬人口的國家，這就像是老鼠進了奶酪工廠，絕對不會吃撐就走，而是想留下來的安營扎寨，可……那個成語叫什么來著？”

    “可持續性地竭澤而漁?！鄙蚰裏熑粲兴嫉亟舆^杰森的話，順帶讓系統幫忙查出大馬的主權基金為了募資提出的經濟特區計劃，以及出于大馬政府的擔保而紛紛入局的各大企業，不由吸一口涼氣。

    “omg……omg……”沈凝煙是學物流出身的，勉強能跟金融專業搭上關系。

    如果說她之前對華爾街的判斷是禿鷲，那么在想通一點后，她覺得禿鷲至于華爾街還是太純良了。

    這根本就是結群結伴的豺狼虎豹。

    “你知道華爾街的投行不僅在賺大馬基金的雇傭費，而且在阿美利卡乃至全世界幫忙宣傳大馬的經濟特區計劃，引得無數資本，尤其是大馬本地的資本和東南亞，東亞的資本紛紛入場嗎？”如果說之前是沈凝煙占據主導權，那么在看清同行們拿他當一次性手套的嘴臉后，杰森想著反將一軍。只是鑒于他要付給大馬的主權基金數量可觀的違約金，所以拿不出復仇的資本，只能想著再找幾個投資人。

    比如說眼前的沈凝煙。

    “不僅是大馬本地的資本和外來資本，那個委托投行發行債卷的主權基金也把名下的公司拆分上市，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他們不僅要割股民的韭菜，還要做空進場的上市公司，然后以難以想象的低價收購這些破產企業?！鄙蚰裏熼]上眼睛，吐出一句優美的中國話：“fuck??！”

    這下不僅是杰森，就連周圍的食客也都投來詫異的眼神，而這恰恰增強了杰森說服沈凝煙入股的信心：“一旦那些入駐大馬經濟特區的資本紛紛破產，大馬的政府不得不接手上百億的債務，那么等待大馬人的不僅是加息和失業潮那么簡單，甚至連整個國家都會變得動蕩不安?！?/br>
    最重要的是，大馬跟種花家離得太近了。

    即使是最自私的人也都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

    一旦大馬的主權基金暴雷，做空基金下場搞死大馬本地的實體業和進入大馬的外資，那么等待東南亞乃至東亞，中東的，都是一場金融浩劫，乃至產生希臘債務危機那樣的“打工難民”——因為國內的經濟活動幾乎停滯，所以大馬人只能去國外尋找工作，最終像希臘那樣，形成一個“移民養國內一家”的特殊情況。

    而且大馬的情況只會更糟。

    因為希臘至少有歐盟為它兜底，而且鑒于歐盟區的免簽政策，希臘人的壓力絕對會比主權基金暴雷后的大馬人要小的多，因為他們至少不是外籍黑工。

    最糟的是，金融動蕩勢必引起大馬的國債爆降，貨幣貶值，然后導致大馬的金融市場越變越糟。

    至于大馬人的未來……那都不在投機者的考慮范圍內。

    反正隔著大西洋和白紙黑字的協議，他們都是最大贏家。

    第147章

    沈凝煙從未想到過來談個協議都能摻進金融……啊不！是世紀大案。雖然這個案子她略有所聞, 但是跟聽說相比，親身經歷的感觸無疑更深，并且讓沈凝煙再次體會到什么叫“歷史的車輪下, 無論是先知還是愚民，都只是浪濤下的小石子，哪怕跑得比博爾特還快, 也不可能躲過危機。

    最重要的是……

    【完了，芭比q了……完了……臥槽！系統，我的東南亞發展計劃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可蚰裏煋沃掳?，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子，實則是在考慮要不要改變群英的全球布局，把東南亞市場從第二個海外目標降級為第三個, 至少排到南美洲后。

    可是這樣一來, 群英在開拓海外市場上就得花掉更多的錢。這就像是軍功制的國家以戰養戰，通過從東亞, 中東，以及東南亞市場里賺到的錢去開拓拉美或歐美市場, 然后借著前三個市場的影響力與后兩個市場達成雙邊協議，從而省去進場的種種麻煩。

    至于為何要把東南亞的開拓優先級排到拉美之前, 一是因為東南亞離得近, 可以由母公司直接管理，從而省去扯皮的功夫，二是因為種花家的一帶一路和在東南亞逐漸上升的影響力能為沈凝煙提供便利與保護, 從而像打開中東市場這樣，省去一些很必要的麻煩。

    ……其實就是狗仗人勢, 順風起飛。

    否則以群英的規模和年收入，如果沒有官方暗中推一把, 哪怕是讓泰山軟件開發公司說破嘴皮，群英也不能快速進場。

    所以說，有人脈比有資金重要，懂政策比懂市場重要。

    ……

    上一秒還愁眉苦臉的杰森此刻看著一言不發的沈凝煙，突然覺得原先只有一兩成的把握上升到了四五成：“我想大馬的主權基金在東南亞和中東的布局一定亂了你的計劃?！?/br>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沈凝煙壓根不裝道：“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離譜政府?！?/br>
    “離譜？你是沒買辦政府?！苯苌X得沈凝煙還是太年輕了，所以有些少見多怪。

    諷刺的是，為了讓自己的基金回血，同時在華爾街扳回一局，他要說服這個比自己小了七八歲的女人注入資金，好讓自己重回牌桌：“你從我這兒了解到了如此之多的內部，就不想在大馬的混水里做點什么？”

    “比如？”

    “比如與華爾街的投行一起做空被大馬的主權基金誘騙入局的上司公司，或是在華爾街的投行把這些公司的股票拉到最高前小賺一筆？”杰森想要給坑騙他的同行一點color see，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只是金融圈的一條小魚，想要報復推他出來的投行無疑是癡人說夢，甚至他想緊跟投行的腳步，去大馬的渾水里撈上一筆，至少賺回他在大馬的主權基金那兒虧損的違約金。

    “你能等我把中東的事情解決完再去考慮要不要摻和大馬的渾水嗎？”沈凝煙頭痛不已道：“我現在真的沒法冷靜思考這事，況且就我們聊天的這點功夫，我也不能立刻調來流動資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