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翼又不是默默無名的小公司, 哪怕是在資金緊張的情況下，它的老板仍能通過各種渠道獲得資料, 自然明白群英的內部結構有多特殊，想讓沈凝煙放權或是當個不管事的煤老板，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們要多少的權力？”沈凝煙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感。

    如果不是野心未滅，這種公司不會以極低的價格尋求買家，更不會被到到處撈魚的公司放到現在：“如果是想參與運營，那我會張開雙臂地歡迎他們?！?/br>
    沈凝煙在“揚帆起航”的收購上吸取經驗，明白在商業談判上不能顯得太好說話：“他們又不是被惡意收購者擠出公司的天才，誰會讓已經失敗的人再次掌舵？又不是有錢沒地花?！?/br>
    老實說，這樣的回答已經比特助想得要好。

    最怕的是老板一口回絕，不給特助到處周旋的可能：“您是希望飛翼的股東成為群英影視的劉總？”

    “我對他們的定位從未變過?！鄙蚰裏熢谟耙曅袠I里毫無根基，所以需要飛翼的股東領她入門，替她探路。

    “那我跟飛翼的股東約個時間，組織一次當面會談?！?/br>
    “不了，據我剛才提到的要點，你讓法律部擬份合同，然后告訴飛翼的股東，如果他們不接受的話，我就開啟與pilipili的的股權談判?！鄙蚰裏煹恼Z氣又是一變，讓人搞不懂她是想借飛翼威脅pilipili，還是想借pilipili威脅飛翼。

    特助圈出沈凝煙的要求重點，連連點頭道：“我會在這周內給您答復?！?/br>
    “辛苦了，要是有不便之處，可以找特助商量?！鄙蚰裏煉炝穗娫挷乓庾R到天色已晚，只能將回家的計劃延后一天。

    期末考后的江城大學空了一半，但是附近的中小學校和上班族還沒放假，所以在這個時間段里，周圍的商家門可羅雀，不必排隊。

    “沈jiejie？”

    準備上樓的沈凝煙眉頭一皺，收回差點踩上電梯的腳，回頭看見精致漂亮的小男孩乖巧地坐在公共長椅上，笑瞇瞇地看了過來。

    “顧……遠筠？”

    漂亮的小男孩即使坐在公共長椅上，也像參加宴會般端正優雅。他穿著價格不菲的國際校服，渾身散發著“有錢，上流”的氣質。

    沈凝煙將顧遠筠上下打量一番，詢問道：“你離家出走了？”

    顧遠筠眉頭一挑，詫異道：“我就不能來找堂哥嗎？”

    沈凝煙對顧遠筠的借口嗤之以鼻：“你可沒到單獨出門的年紀?！倍乙灶欉h安對他大伯家的描述，怎么可能讓沒上初中的獨苗單獨出門。

    “你對我們家很了解嗎？”顧遠筠的笑容有所變化，rou眼可見地疏遠了些。

    “放心，我要是有不好的念頭，你的父親會搶先一步地讓我消失?！鄙蚰裏煂︻欉h安的家族不感興趣，哪怕是從顧遠安的言語漏洞里看見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她也沒有利用的念頭。

    這是屬于沈凝煙的底線。

    顧遠筠用全新的目光打量這個灰撲撲的女人。

    或許是特助為了群英的形象，亦或是沈凝煙終于有錢包裝自己?？傊谶@一刻，配合她說話時的語調，氣質，給人一種“金光閃閃”的感覺。

    “需要我給顧遠安打通電話嗎？”沈凝煙見顧遠筠沒有說話，主動問道：“不需要的話我就走了?！?/br>
    “等等，你要把我落在這兒？”如夢初醒的顧遠筠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我可是你男朋友的堂弟？”

    “所以呢？”沈凝煙滿臉詫異道：“我又不是你的老媽，哪怕我跟顧遠安八字真有一瞥，你也不是我該關心的對象?！?/br>
    顧遠筠舔了下嘴唇，看著沈凝煙漸漸縮小的背影，終究是跟了上去。

    “不倔了？”沈凝煙將正在通話的手機遞了上去，結果顧遠筠看都不看地掛了電話：“我才不想被堂兄訓一頓?！?/br>
    “那我請你吃飯？”

    “aa吧！我也不想欠下人情?！鳖欉h筠將手機遞了回去，順手拉了下不斷下滑的雙肩背帶：“你能吃辣的嗎？”

    “如果你哥能重口味點，我會更喜歡他?！?/br>
    “算了吧！我叔母只喜歡江浙菜，她覺得有錢人都吃這個，所以逼著我哥早日成仙?！鳖欉h筠翻了個白眼，態度也比之前隨性了很多：“有錢人才不喜歡江浙菜，他們喜歡長生不老和江浙人的有錢范兒?！?/br>
    沈凝煙斜眼瞥了下顧遠筠，提醒道：“你很嫉妒你堂哥？”

    顧遠筠抬起下巴，冷笑道：“是我叔母嫉妒我?！?/br>
    第93章

    沈凝煙挑了家川味火鍋館, 一進門就被撲面而來的辣味熏得鼻子一癢，胃口大開。

    “你喜歡什么鍋底？”

    “中辣加番茄鍋，有酸梅湯嗎？”

    “有?！?/br>
    “那就再加一扎酸梅湯?！?/br>
    沈凝煙讓顧遠筠點菜, 然后給忙碌中的顧遠安發去消息，隨即收到汗顏的表情包。

    【不好意思，我堂弟給你添麻煩了?！考影嘀械念欉h安嘆了口氣, 瞥了眼破口大罵的上司，偷偷給沈凝煙發去消息：【你能幫忙照顧一下我堂弟嗎？】

    【不能?！可蚰裏熛攵疾幌氲鼐芙^道：【他都是個快上初中的大齡兒童了，我總不能帶他去江城大學的學生宿舍，更不可能找個旅館把他扔下?！康靡嬗诜泵Φ墓ぷ?，沈凝煙的手速驚人，逼得顧遠安無暇顧及上司的視線：【這樣吧！你替我看著顧遠筠, 我給柳叔打個電話, 讓他在江城大學的南區校門口等著?！?/br>
    【那你讓他晚點出發吧！】沈凝煙瞄著卷起袖子，不斷下菜的顧遠筠, 繼續打到：【我在陪你堂弟吃飯，火鍋, 估計得在飯后讓他散散味?！?/br>
    【火鍋？】

    【嗯！你表弟還挺能吃辣的?！可蚰裏熞婂伒滓验_，牛油滾出濃烈的香氣, 留下一句【待會再聊】, 便將手機扔回包里，然后去夾顧遠筠下好的東西。

    “嘿！別搶我的?！泵撊ネ馓椎念欉h筠一邊下菜，一面扯去松松垮垮的領帶, 導致他的校服里襯變得皺巴巴的：“那是我剛下好的腐竹?！?/br>
    “我都陪太子吃飯了，從太子那兒搞點好處也是很正常的事?！鄙蚰裏煵灰詾槿坏?。

    “太子？你是指我？”顧遠筠被牛油鍋底辣得反應下降, 但是在鍋底的熱氣下，只是失神了一秒, 便反應過來：“社會主義國家里哪有什么太子，有的只是兢兢業業的打工仔?！?/br>
    “可你是打工仔嗎？”

    “過幾年就是了?！?/br>
    顧遠筠用兩根手指夾起紙巾，胡亂擦了下手上的紅油，然后把杯子里的酸梅湯一飲而盡：“我哥跟你聊過他是在哪兒實習嗎？”

    “打住，我對你的家族沒啥興趣?！鄙蚰裏熢陬欉h筠開口前制止道：“我很忙，沒空當居委會大媽?！?/br>
    顧遠筠被沈凝煙噎了一下，居然借著辣勁，不依不饒道：“你對我的家族真沒興趣？真的不想了解一下我是干啥的？這里沒有堂哥，只有我兩，你完全可以說出實話?！?/br>
    “實話就是，我對你——一個小學生的家庭真沒興趣?！鄙蚰裏煙┎粍贌┑胤畔驴曜?，反問道：“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癥??？還是說你爹一個年過四十，經驗豐富的商人會被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耍得團團轉？你是想說你堂哥沒腦子？還是想說你的父母夠蠢？”

    沈凝煙的話不僅氣到她自己，還把對面的小學生氣到拍桌：“你怕是原形畢露吧！”

    即便是在人聲鼎沸的火鍋店里，顧遠筠的動靜也是一等一的大，導致周圍的客戶都看了過來。不過在看清這桌的配置，尤其是顧遠筠的校服背包后，他們以為又是一起學習引發的家庭事故，所以在短暫的好奇后便收回視線，繼續吃飯。

    理智回歸的顧遠筠掩飾性地喝了口酸梅湯，結果因為氣沒喘勻，所以被嗆到了。

    “咳咳咳……”顧遠筠來不及去抽紙巾，只能將腦袋一偏，避免自己影響別人。

    沈凝煙在顧遠筠緩過氣后遞上一杯涼白開，看著他囫圇灌下，然后對自己繼續開炮：“如果不圖我家的錢財，那你想從我哥身上獲得什么？名聲？資源”

    “你哥又不是你親哥，我就是想從你哥身上撈到什么，那也是你叔父叔母需要cao心的事，和你有什么關系？”沈凝煙的眉頭擰得堪比洗衣機的雪紡衫，徹底無語道：“我就是覺得你哥，括號，堂哥，反括號，長得不賴，脾氣又好，在大學里聲譽極高，帶出去很有面子，所以才同意交往?！?/br>
    說罷，沈凝煙還身體前傾，沖著顧遠筠豎起手指，再次強調道：“糾正一下，是你堂哥主動追我，而不是我追你堂哥?！?/br>
    沈凝煙在說出這話時顯得底氣十足：“誰高攀誰還不一定呢！你哥都沒多說什么，輪得到你來嗶嗶?！?/br>
    經此一遭，沈凝煙終于明白家庭劇里的嘴碎親戚有多討厭，甚至動了回歸單身的念頭。

    當然，這么一鬧騰，她也沒了繼續吃飯的胃口，于是找服務員買單，然后給顧遠安發去消息，詢問他來接顧遠筠的柳叔到了沒？他們已經吃完了。

    顧遠筠將平攤一半的餐費，但是看著沈凝煙的臉色，又不好主動開口，只能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保持沉默，乖乖跟在沈凝煙身后。

    “沈小姐，今天真是麻煩您了?！钡热说牧蹇杀阮欉h筠客氣的多，上來就是一通感謝：“安女士讓我給您帶份禮物。

    柳叔從副座提出一袋蛋糕，上面寫著沈凝煙看不懂的外文，光是包裝就透露出昂貴的氣息。

    “安女士說了，如果顧小先生有失禮之處，還請您如實告訴我?！绷逶陬欉h筠的緊張目光下，用一種憐憫的語氣說道：“安女士對顧小先生的性格還是有點數的，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您……”

    瞧著快與沈凝煙個頭齊平的顧遠筠，柳叔的那句“不要和孩子計較”愣是說不出口。

    按理說，人家都客氣至此了，有點情商的種花人多半會假模假樣地客套番。

    然而在沈凝煙面前，客套是不存在，收禮是侮辱人的，所以在柳叔的客氣話后，直接把顧遠筠的所作所為原原本本地復述了遍。

    當然，沈凝煙也沒有隱去自己的反駁。

    包括那句“誰高攀誰還不一定呢！”

    “……”柳叔在沈凝煙聲情并茂地“告完狀”后，愣是找不到合適的回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凝煙兩手空空地離開。

    “沈jiejie，麻煩你等等?！蓖瑯鱼蹲〉念欉h筠倒是比柳叔早一步回神，三步并作兩步地趕上對方，但卻在快要碰到時縮回手指，猶豫不安道：“我為之前的失禮感到抱歉?！?/br>
    沈凝煙沒有回答顧遠筠的話，而是揮揮手，給顧遠安發了條“柳叔已接到人”的消息，便快步離去。

    第94章

    沈凝煙在顧遠筠那兒受的氣很快就被群英的收益報告, 合作申請，以及外擴計劃驅得一干二凈，根本沒時間繼續糾結, 甚至連顧遠安的電話都來不及回復：“收益如何？上架至今有一千萬嗎？”

    “差一點，但也快了?！必攧赵谝恢芮安⒉豢春谩剁R中花》的上架收益，因為有不少玩家參與公測, 并且將抽卡熱情消耗殆盡，所以在外界，乃至是內部看來，《鏡中花》的上架收益肯定會跳崖似的大跌，甚至不到付費公測的百分之一。

    可是在上架后的流水面前，他們的預測還是太保守了, 并且不是他們想象的保守。

    “居然還有將近一千萬的收益？”迅游的市場負責人拿著新鮮出爐的報告, 臉色奇臭道：“你們不是說《鏡中花》公測即巔峰嗎？這又是怎么回事？”

    底下的組員面面相覷，知道這是上頭要找替死鬼, 所以在老大發難后，爭先恐后地解釋道：“我們是基于國外大廠的最佳數據……以及《鏡中花》在付費公測時的表現所得出的預測?！?/br>
    “預測？”迅游的市場負責人把報告彈得啪啪響, 生怕自己氣勢不夠，阻止不了底下人的互相推諉, 拒絕接鍋：“你們的預測靠譜嗎？??！你看看你們的預測靠譜嗎？”

    偌大的會議室里, 只剩下市場負責人的咆哮聲和紙扎的嘩啦聲。

    “你們說《鏡中花》的上架收益會大跌……跌到群英的老板都不認識她媽的那種。我信了，可結果呢？嗯？結果呢?。?！”市場負責人聲情并茂地摔下稿子，震得員工心頭一顫：“你們的預計月收是人家的三天流水。三天??！三天?。?！連一周都沒用上。群英的那群王八羔子們就把月流水干到了一千萬?！?/br>
    市場負責人猶嫌不足地猛拍桌面, 力道大得雙手很快就通紅一片：“長此以往，迅游的市場何在？你們的前景何在？都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了, 你們這群年輕人能不能學學群英的員工，拿出點年輕人的精氣神, 拿出點老祖宗們的奮斗精神，不要一天天地垮著臉，就知道吃飯打卡，拿著高薪不干事?！?/br>
    底下的員工偷偷翻了個白眼，心想這里沒人比只會嗶嗶的上司拿的更多，沒人比只會嗶嗶的上司更不干事。

    “你們要承擔起迅游的未來，迅游好了，你們才有光明的未來，知道嗎？”市場負責人原先是搞實體業的，也不知總部的大拿從哪兒弄來這位臥龍，總之在市場部的員工眼里，這名領導就是干啥啥不行，嘴炮第一名；天降一個月，業績竟為零。

    更糟糕的是，為了了解年輕人的喜好，市場部的員工要么是應屆生，要么是去年的應屆生，平均年齡25，完全是被天降的領導拉到奔三。所以在柴達木盆地似的溝壑下，市場部的小年輕們特意拉了個罵人小組，專門問候無良上司。

    【終于出來的，勞資差點一錘砸到他的臭臉上?！?/br>
    【他爹的就愛罵人，還說我們只會打卡上班，躺平不干，合著他自己沒躺平??！他一月薪十萬的都有臉躺在私人辦公室里頤指氣使，我們這群騾馬累死累活地走訪調查，分析數據，到頭來連休息一下都被罵作白拿錢?！啃聛淼膯T工手速驚人，正愁一腔怒火沒地使，所以在前輩開頭后，拿出吃奶的力氣敲擊鍵盤，愣是把兩位的數敲出電子鼓的感覺。

    【他倒是有臉拿群英的員工要求我們，也不看看群英的員工是什么待遇，我們又是什么待遇?！磕硞€干了一年的員工毫不客氣道：【群英加班后有調休，比照正常工資發四倍薪水，甚至還加餐補車補，老板連宵夜都給報銷?！?/br>
    【是??！群英的老板從不要求員工必須做到什么，而是詢問員工能做到什么，如果她把當下的難題搞定了，員工能不能做的更好?！扛闪艘荒甑睦锨拜厙@了口氣，繼續打道：【不怪我漲他人志氣，而是他人確實比我更像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