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前，她主動給謝嶠打電話：“謝嶠，我打算接受云計雜志的采訪?！?/br>
    “接受采訪干嘛，多麻煩，這種采訪多說多錯，被人拿出來逐字逐句分析，到時候肯定露餡?！?/br>
    莫綰：“我想公開說明一些事情?！?/br>
    謝嶠笑了：“公開說什么？說我是你老公？”

    莫綰盡量保持平靜：“我想告訴大家我的真實身世，我是農村出身的，我父母也是普通農民?！?/br>
    不出所料，謝嶠當即拒絕：“不行，我給你打造了這么久的人設，現在所有人都以為你是豪門出身還留過學的高知分子。你現在一說，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總要帶節奏說我是富二代，難道我是農村出身，就不能拍劇了嗎？”

    謝嶠關上辦公室的門，走到落地窗前，垂眸看底下的車流馬龍：“我這都是為你好。像現在這樣體體面面的不好嗎，為什么非要說自己是農村的，這是值得驕傲的事嗎？”

    他拿出自己的一套縝密邏輯：“如果告知大眾你的真實身份，有沒有想過會有多少流言蜚語？大家會罵你土，會惡意揣測你，說你沒錢沒勢還能當女主，是不是攀上了金主?！?/br>
    “大家都喜歡白富美高富帥，你不知道現在的社會對窮人的惡意有多大，你說你是農村來的，沒人會覺得你勵志，只會貶低你，揣測你。你做錯一點事情，他們會冷嘲熱諷，說你不愧是農村來的，沒教養。但你是白富美，你做錯了事，他們只會覺得你可愛，覺得你接地氣?！?/br>
    莫綰靜靜聽著，保持緘默。

    謝嶠繼續道：“寶寶，給你打造人設，這是在給你打造一層保護殼，不是在害你。我怎么會害你呢，這世界上最不會害你的就是我?！?/br>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人設被戳穿了？”莫綰問。

    謝嶠胸有成竹：“不會，只要有我在就不會?！?/br>
    兩人沉默良久，謝嶠一直等不到她的回復，才又道：“對了，我和謝桐玉商量了，覺得你沒必要開獨立的工作室，這完全多此一舉。以后你的業務還是由我來把控?！?/br>
    他聲音很沉，像是在蠱惑人：“莫小年，我不會害你的?！?/br>
    “我先睡了，等我回去后再談吧?！?/br>
    莫綰放下手機，緩慢閉上眼，許久后又給莫潯發消息：“姐，我覺得自己好像是謝嶠的附庸品?！?/br>
    莫?。骸八屇愀械诫y受了嗎？”

    莫綰：“和他在一起越來越奇怪了，我一個人在劇組的時候很輕松，他一來總讓我壓力很大。我有時候會想離婚，轉頭一想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小題大做了?！?/br>
    莫?。骸爸灰阌X得不舒服，就不是小題大做?！?/br>
    莫綰：“姐，我去你那里待幾天吧?！?/br>
    莫綰在爸媽這邊留了三天，遂訂了前往華盛頓的機票，莫云棠準備了不少好吃的，讓莫綰帶去給莫潯。

    她落地華盛頓時，莫潯來機場接她。

    莫潯現在在華盛頓大學讀博，剛到的時候她本來要住宿舍的，謝嶠私下找來了，幾乎是強塞著給她買了一套房子。

    莫潯知道這是謝嶠一種手段，接受了他的好處，今后不管發生什么，都得敬他三份。他就是這樣逐漸拿捏了她爸媽，還有周迎彩，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她爸媽和周迎彩如今在他面前總不自覺矮三分。

    莫潯最后也沒要他的房子，她把房子轉到了莫綰名下，現在自己租房子住。

    姐妹倆回到莫潯租的房子了，莫潯道：“你還記得謝云縉嗎？”

    “記得?！?/br>
    “他現在也在華盛頓，我上個星期還見過他。他說他是你前男友，真的嗎？”

    莫綰愣住，旋即紅了臉：“不算是，那時候我還小，瞎談的?！?/br>
    第43章

    提起謝云縉, 莫綰只覺得時光好像被拉長了，往日那些瞬間變得遙遠而模糊。

    她甚至不太記得謝云縉的臉了，只記得那是個精挑細琢的斯文男人, 身姿修長，膚色白皙, 戴著眼鏡的禁欲精英樣子。他是她匱乏人生經歷的十九歲時見過最出色的男人，是她第一次戀愛的對象。

    看她神情恍惚，莫潯伸手在她眼前輕輕晃動：“想什么呢？”

    “謝云縉怎么和你說的？”莫綰回過神來。

    莫潯想了想：“就問我你的近況，我問他和你是什么關系。他說他是你前男友, 你們以前交往過?！?/br>
    莫綰含糊道：“在一起過幾天，那都不能算談戀愛吧?！?/br>
    她有種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沖動，很想再見謝云縉一面，可能是對初戀的執念？自己也搞不清楚。

    莫潯還要去上課，莫綰跟著jiejie一起到大學。這里沒人認識她, 她一個人在校園亂逛，無拘無束沒有絲毫膽怯。

    想起當年第一次出國和謝嶠去拉斯維加斯, 出門總要跟著謝嶠, 緊緊牽他的手, 生怕走丟。剛開始那幾晚也睡不安穩，時不時醒來確認謝嶠是否在身邊。

    坐在長椅上，金紅相覆的楓葉落了一地。她打開手機，謝嶠發來的未讀消息有六十八條，她點開只看了最新幾條。

    “我來你爸媽家了，沒找到你，你去哪里了？”

    “聽說你去看jiejie了, 我也想去。老婆，我好想你, 我今晚睡你房間吧，沒處可去了?！?/br>
    “今天下雨了，我渾身都疼，好像還感冒了，你回來了帶我去醫院看看?！?/br>
    “你不回我的話，我現在就去華盛頓找你，我想你，想你想得睡不著?！?/br>
    莫綰粗略往上翻了翻記錄，全是無病呻吟，她給他回復：“我過幾天就回去，你別來了?！?/br>
    謝嶠像是拿著手機時時刻刻等她的消息，立即回她：“老婆，你終于理我了，我們打視頻?！?/br>
    不等莫綰回復，他的視頻就打了過來。

    莫綰按下接聽，他的臉出現在屏幕里，眼睛熬出了紅血絲，楚楚可憐的憔悴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老婆，我好想你，我來你爸媽這兒還找不到你，都急壞了?！?/br>
    “你找干嘛？”

    “不干嘛就不能找你了，我們是夫妻，我找你還需要理由嗎？”

    莫綰：“那現在還有事沒？”

    “我想你，你到底什么時候回家？”

    “過兩天?！?/br>
    “過兩天是多少天？”他一定要追根問底，深邃黑亮的眼睛掃視著屏幕，如同鷹隼掠過天空，“還是我去找你吧，正好你殺青了，可以休息一段時間，我們出去度假?！?/br>
    “度什么假，我只是來看看我姐，估計后天就回去了，你別來煩我?！?/br>
    他目光銳利且不可抗拒：“那說好的，后天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br>
    莫綰煩了，厭倦了這種被謝嶠如影隨形跟著的日子：“非要來找我干什么，你就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

    “我的事情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離不開你?！?/br>
    莫綰最討厭謝嶠這個態度，他像腦子里塞了塊冷硬的石頭，聽不懂人話，沒辦法溝通，和他說什么都是白費口舌。

    她聽人說，婚姻的破裂就是從沒法溝通開始，她現在和謝嶠已經沒辦法溝通了。

    “好了，先這樣，我等會兒和我姐去吃飯，回去的時候會告訴你的?！?/br>
    他如同狗皮膏藥，必須要時刻掌握她的行跡：“吃的什么飯，除了你姐還有誰，給我發個照片吧，不然我很擔心?！?/br>
    莫綰不想理他，掛了電話。

    她獨自在長椅上坐了很久，想見謝云縉一面的沖動愈發強烈。她想和他說一句對不起，不管是分手的事情，還是關于謝家的事情，她都想和他說一句對不起。

    沒有謝嶠在身邊，一切似乎都輕松了，她仿佛有了自由，不被謝嶠拉著拖著的自由。

    她在微信聯系人里找到了謝云縉，這么多年來，謝云縉的聯系方式還存在列表里，塵封了一般。她點進和他的聊天界面，這些年換過幾次手機，早年的聊天記錄早就沒有了。

    “你在華盛頓？”她編輯了文字發出去。

    五分鐘后，得到了他的回復：“莫綰？”

    莫綰：“嗯，是我?！?/br>
    謝云縉：“是的，我在華盛頓，你呢？”

    莫綰：“我昨天剛來到的這里，好久沒見了，要不要見個面?！?/br>
    謝云縉：“你在哪里？”

    “華盛頓大學?！彼训刂贩窒斫o了他。

    謝云縉：“我現在出發?！?/br>
    莫綰：“你來找我？”

    謝云縉：“嗯?！?/br>
    沒有任何猶豫，他抓起車鑰匙就沖出辦公室，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顫，他不知道自己站到莫綰面前時想要說什么，可就是想見她，迫切想見她一面。

    莫綰到外面的咖啡廳等了很久。

    謝云縉進來那一刻，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他一點兒也沒變，剛從辦公室出來，還是西裝革履，依舊戴著眼鏡，臉上沒有半點歲月的痕跡，好像固定在了七年前，依舊沉穩斯文，依舊叫人看不透。

    兩人隔著六七步之遠對視，周圍空氣凝滯。曾經模糊不真切的記憶畫面瞬間清晰，清晰到可以用手指描繪下來，她和謝云縉緊握的手，在公園里的深吻，在浴室的沖動，一切一切都那么了然可見。

    謝云縉率先動了腳步，昂貴的皮鞋邁開，修長身影成為咖啡店里優雅的風景。他的確算得上極為出色的成熟男人，豐神俊采，氣場穩練，引起不少人的側目。

    他步伐雅致站到她面前，盡力保持悠然的風度，笑容祥靜，“你就這么坐在這里，不會有人認出來嗎？”

    莫綰也輕輕笑著：“我還沒紅到那個程度?！?/br>
    謝云縉拉開她前面的椅子坐下：“你的知名度還挺高的，當年那部電影在國外的票房也不錯?！?/br>
    “也就只有那部電影有點水花，后面的都無人問津?！?/br>
    謝云縉還是笑著：“謙虛了，你后面拍的戲都挺好?！?/br>
    莫綰叫來服務員，英語流利地讓服務員給謝云縉來一杯馥芮白，這是謝云縉以前喜歡的咖啡口味。她當年和謝云縉去過咖啡館，她喝不慣咖啡，謝云縉給她點了一杯熱牛奶。

    謝云縉聽著她的話，她的英語口音和謝嶠如出一轍，帶了點拉斯維加斯那邊的腔調。

    真面對面了，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靜靜坐著，心里風起云涌，終于是莫綰主動開口：“當年的事情，我應該和你說聲對不起?！?/br>
    “你指哪件事？”

    “所有事?！?/br>
    謝云縉表現得云淡風輕：“沒什么對不起的。分手不是你的錯，我的問題比較大，我比你大了那么多，卻還不會處理感情。至于謝家的事情，更加和你沒關系了?！?/br>
    莫綰問道：“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還不錯，在這邊開了自己的金融公司，規?？隙ū炔簧袭斈暝谥x家的時候，但很輕松?！?/br>
    他不可控地看她莫綰的臉，她的五官長開了，比以前要立體得多，臉型還是圓的，但不會因為圓臉顯得稚氣，反而變成熟了，能夠明顯看出她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