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綰：“晚上不用來接我，我今晚住宿舍?！?/br>
    謝嶠：“那我去宿舍找你，陪你在宿舍過夜吧?！?/br>
    莫綰：“不要?！?/br>
    謝嶠搞不清楚她的情緒，時刻小心翼翼，不敢忤逆她，只好道：“好，那我不去就是了，你別生氣?！?/br>
    莫綰：“我沒生氣！”

    謝嶠：“好好好?！?/br>
    邱盛站在她旁邊看著，看到她手指在屏幕上都要戳出坑了，忍不住問：“謝嶠怎么惹你了？”

    “他沒惹我?！甭曇暨€是能聽出她的焦悶。

    “那你在生什么氣？”

    “我沒生氣?！彼诤诘舻钠聊焕锟吹阶约簹夂艉魣A鼓鼓的臉，不由得尷尬，小聲補充了一句，“我在生我自己的氣?！?/br>
    對她今日的惱怒，邱盛頗為意外，他跟在莫綰身邊也有一段時間了，從沒見過她發脾氣。朝她眨眨眼，語氣格外溫柔，“為什么生氣呢，有什么不開心嗎？和我說一說，或許我能幫你?！?/br>
    “我餓了?！彼皇沁@樣說。

    邱盛牽起她的手往食堂走，“先去吃飯吧，給你做了個海帶燉排骨，正好降火?！?/br>
    吃飯時，邱盛接到謝嶠的電話：“我家小年為什么生氣，弄清楚了嗎？”

    邱盛看了眼埋頭認真吃飯的莫綰，拿起手機走出去，離開餐桌有一段距離，低聲道：“我問了，她沒說什么原因，只說在生自己的氣?！?/br>
    “生自己的氣？”謝嶠摸不著頭腦。

    “你對她干什么了？”

    “什么語氣和我說話？這是你該問的事嗎？”謝嶠有種高高在上的優越，尤其是昨晚和莫綰親密接觸后，正夫感迫不及待破土而出，他和莫綰兩口子的事，用得著你個鴨子插嘴？

    邱盛才不慣他，徑直掛斷電話。

    晚上，謝嶠從公司回來，開車來到工地，眼巴巴等了大半夜。最后莫綰自己出來了，兩只手揣在兜里，站得筆直，脊背繃緊，公事公辦和他說話：“我沒有生你的氣?！?/br>
    “我知道，我就是來給你送點吃的?！笔掷锏拇舆f給她。

    莫綰接過來，一只手拎著，另一只手從口袋摸出一個蘋果：“給你留的?！?/br>
    “專門給我留的？”

    莫綰點頭：“對，食堂發的，每個人有兩個。我吃了一個，覺得很甜，把剩下的一個留給你了?！?/br>
    她的氣好像是消了，謝嶠不敢再胡亂發sao，更不敢提那晚的事，生怕她又會生氣。

    兩人又回到了之前的青梅竹馬與兩小無猜，淳樸干凈，那晚的欲念藏進冬日凍僵的云層，再不敢露頭。

    謝嶠豁然找到了一條發家致富的路子：只要以莫綰為由頭去和謝云縉要錢，謝云縉幾乎不會拒絕。

    他今日又呈上一百五十萬的條子，里頭密密麻麻列了很多培訓課，臺詞課、表演課、儀態課，還有挖掘培訓課等。

    “小叔，小年非科班出身，這個電影要拍的話，得讓她從零基礎學起，我給她報了不少課。這些培訓費，也應該算在項目成本里?！?/br>
    謝云縉略微看一眼，利落簽下自己的名字。

    謝嶠裝得冷靜：“小叔，那我替小年謝謝您?！?/br>
    不到兩天，他再次出現在謝云縉辦公室里。

    “小叔，我仔細看了劇本，按劇情來看，小年飾演的女主需要駕駛不同的挖掘機，小型、中型、大型這些都要熟練掌握。但是小年現在在工地里開的挖掘機很單一，只是小型......”

    “你說要求吧?！敝x云縉淡聲道，始終保持泰然處之的沉穩，靜靜看著電腦屏幕里的郵件。

    謝嶠把條款文件放到他面前：“雖然戲還沒開拍，但我想現在就把三個型號的挖掘機都買下來，給小年熟悉熟悉，也當做是后面我們劇組要用到的道具。小型挖機是四十萬一臺，中型一百三十萬，大型兩百八十萬，一共是四百五十萬?！?/br>
    他如芒在背等待答案。

    謝云縉拿起文件翻閱，謝嶠是真的毫不掩飾，直接在條款上寫明，這三臺挖掘機是放到莫綰的名下。

    謝云縉唇角隱伏著微妙的弧度，拿起鋼筆，流暢簽下自己的名字。

    “謝謝小叔，小年讓我和您認真說句謝謝，她很感激您的知遇之恩?！敝x嶠拿過文件，格外懂禮，以前天天喊謝扒皮的混子仿佛被擠出了身體，“小叔，我想再請問一下，咱們給小年打片酬的話，是一次性，還是分批次呢？”

    按業內的情況，打款片酬時，只有大咖才能擁有一次性打款的待遇。對于一般明星通常是分多次打款，簽合同時付百分之二十，進組再付百分之二十，拍到中期付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等戲拍完了再打尾款。

    謝云縉骨節勻稱的手指夾著鑲金鋼筆，優雅轉動，沒回話。

    謝嶠又道：“要不就一次性打款吧，過完年我叫她來簽合同，簽完了就打款。莫小年是個老實人，說好了要拍就肯定拍，不會違約的。而且我從小和她一起長大，她沒任何黑料，很老實的一孩子?！?/br>
    “嗯?！敝x云縉只回了一個字。

    謝嶠再次確認：“小叔，那您的意思是簽完合同就打款，把片酬都給我們家小年嗎？”

    “嗯，一次性打吧?！?/br>
    “謝謝小叔！”謝嶠當場給他鞠了一躬，“我替小年謝謝你?！?/br>
    謝嶠急不可耐想把這個消息告訴莫綰，可莫綰早已回村里。

    馬上就過年了，她工地早放了假，一個星期前，她參加完挖掘機的技能等級考試后，就坐高鐵回村里，說要回去過年。

    莫綰在田里割豬草，放在田坎上的手機響個不停。她拿起來看，是謝嶠打開的視頻電話，她扯過稻草墊著坐，按下接聽，謝嶠西裝筆挺出現在屏幕里。

    “莫小年，你在干嘛呢？”

    莫綰一只手拿手機，一只手擇粘在褲腿上的鬼針草，“我在田里割豬草啊?！?/br>
    “這么可憐，我這幾天還在忙，等我忙完了回村里找你?！?/br>
    謝嶠紅了眼睛，他剛跟著謝云縉參加了活動，在酒店吃進口海鮮，內疚與自責徒然瘋狂騰升。莫小年在田里干活，他卻在享受山珍海味，真該死，他對不起莫小年。

    “哪里可憐了?！蹦U理解不了謝嶠。

    她安靜盯著屏幕看，忽而，一道身影出現謝嶠身后，是謝云縉。他在屏幕前停留了兩三秒，俊朗出色的臉恰到好處出現在莫綰的視線。

    她脫口而出：“強子，別哭了，你小叔來了?！?/br>
    很快，謝云縉又走了，好像自己只是路過。謝嶠往后看，只看到了謝云縉的背影，他混子本性難掩，咬牙暗罵：“老sao.貨，不正經，勾小姑娘呢，不要臉?！?/br>
    “強子！你又罵人了?！蹦U手機拿得近，聽到他的嘴臟，“你老是素質這么差，以后我都不好意思和你出門了?！?/br>
    謝嶠眉目舒展開來：“沒，我沒罵人，我罵我自己呢。是我不正經，是我不要臉?！?/br>
    第28章

    初一這天, 謝嶠就來了，衣冠楚楚，發型精致, 黑襯衫長風衣，站在空寂灰撲的小鎮街頭, 俊得仿佛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周迎彩早早和他通電話，說要找車子去鎮上接他，他不愿，說自己會想辦法回來。

    拉著行李箱給莫綰打電話：“你來接我唄, 我找不到車，總不能走路回去吧？”

    “旺財叔去鎮上了，他開的面包車去，你坐他的車回來?！蹦U在院子里吃粉，辣椒油放多了, 嘴唇辣得通紅。

    “不想坐面包車，味太重, 我會暈車?！?/br>
    “那怎么辦？我家里只有三輪車, 三輪車不能載人, 被交警看到了要罰錢的?！?/br>
    今天是初一，街上人影罕見，靜默寂寥，謝嶠望著空蕩蕩的街道，“你家不是有摩托車嗎，你開摩托車來接我唄?！?/br>
    “那也行，我吃完飯就去?！蹦U吃完了粉, 回屋里道，“媽, 我去鎮上一趟，要不要買什么東西？”

    “你去鎮上干嘛？”莫云棠問。

    “強子回來了，找不到車，我去接他?！彼藕猛肟?，出屋到雨棚底下推出摩托車。

    莫潯從菜地回來，“周有強回來了？”

    “對呀，已經到鎮上了，我去接他?！蹦U騎上摩托車，開出院子，院墻外的水泥路被細碎的炮竹紅紙鋪滿，車輪碾過，揚起喜慶紅色。

    謝嶠等了四十來分鐘，一輛經典農村家用款式摩托車停在他面前，莫綰戴著紅色安全帽，歪頭朝他笑，故意道：“城里人可真講究，弄得這么帥，和我們這些村里人差別真大?！?/br>
    “什么城里人村里人的?！敝x嶠穿的皮鞋，站久了腳麻，抻了抻腿，伸手摸她戴著防風手套的手，“想不想我？”

    “想你干嘛?！?/br>
    “真絕情?！?/br>
    莫綰又道：“餓不餓？帶你去吃面?！?/br>
    “早就餓了，去吃點東西吧?！?/br>
    莫綰熄了車子，停在路邊，用繃帶將謝嶠的行李箱系在摩托車后架，領他往對面的小飯店走去。

    謝嶠想挽她的手臂，被她甩開，“別動手動腳?！?/br>
    “怕什么，又不是沒牽過?！?/br>
    “這又不是在城里，被人看到了不好?！蹦U加快步伐，同他拉開點距離。

    她熟練對老板喊道：“劉二叔，要一碗番茄牛rou面，不要香菜，多放點醋，再加一個鹵蛋?！?/br>
    謝嶠站在她身旁，側目盯視她的臉，記憶縹緲倒退，莫綰的臉逐漸稚嫩，恍惚落成八九歲的模樣。

    那時候他窮得消瘦營養不良，莫綰總是請他來這家店吃面。就點一碗番茄牛rou粉，小小的兩個人坐在店里最角落，一人一個小碗，分著吃。

    老板劉二叔透出櫥窗，對莫綰笑道：“喲，小年，你哪里弄來這么個大帥哥，不是咱們本地人吧？”

    “叔，這是周有強啊?！蹦U大大方方介紹。

    “周有強？”劉二叔頭往前湊，“怎么長這么高啊，都認不出來了，好久沒見了啊，有強?！?/br>
    謝嶠點頭輕笑：“是啊，好久沒見了。叔，您這生意還可以吧？”

    “還行，和以前一樣?！?/br>
    兩人還是坐到以前的位置，桌子干凈整潔，早已不是當年油乎乎的模樣。牛rou面端上來了，謝嶠下意識想去拿小碗過來分餐，莫綰攔住他：“我不吃，我在家吃飽了才來的，你自己吃就好?！?/br>
    “行吧?！?/br>
    莫綰坐在他對面，拿出手機玩。謝嶠挑了碗里最好的一片rou，遞到她嘴邊，莫綰扭過頭，“我不吃?！?/br>
    “就一口?！?/br>
    莫綰勉強張開嘴。

    謝嶠笑了，在桌子底下伸腿蹭她的膝蓋，低頭吃起面。

    今日暖陽融融，莫綰開車很穩，風聲輕緩淌在兩側。謝嶠摟住她的腰，臉枕在她的后背，眼神恬靜觀覽對面禿頹的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