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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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索了片刻,便點點頭,“晚上回去,我就找機會告訴維恩,但愿他……不要發太大的火?!?/br> “他發火也是應該的,他從小就比其他人更維護你……” 沈惟茵心臟猛地一跳,片刻后確信梁稚這話里并無絲毫暗示。是她自己太過杯弓蛇影。也是,那樣駭人的事,一般人怎會無端聯想? 話聊開以后,沈惟茵心情也明朗幾分,“你呢,阿九?你現在……” 梁稚把頭低下去,“你上回教我要及時行樂……” “你想得開就是最好的?!?/br> 梁稚搖頭,“……我只是自欺欺人。我簡直想象不到這件事要如何收場。公司也就罷了,錢財都是身外物。我爸……樓問津絕對不會松口放他回來?!?/br> “你求過他嗎?” “……從前或許還能求一求,現在反而不能了。茵jiejie,你能明白嗎?” 沈惟茵點頭,“當然?!?/br> 她自從上回在香港從沈惟慈那里,聽說了梁稚一直暗自愛慕樓問津之后,便在揣度她該有多么艱難。這樣的境地里,愛不能說,恨不能提,二者又不可互相抵消。 梁稚自尊心強,要她拿自己最純粹的愛慕,去求“敵人”手下開恩,不如直接要她去死。 梁稚自嘲一笑:“我簡直像那首詩里說的,直把杭州作汴州?!?/br> 沈惟茵望著她,“我看,要不你也跟我一起跑吧。憑他們有什么恩怨,讓他們自己解決?!?/br> 梁稚笑起來,“好主意?!?/br> 兩人心情松快些,便有了挑選布料的興致,最后選了一匹真絲爛花綃,一匹提花鏤空花羅,量了尺寸,叫紅姐做兩身連衣裙。 如此,一下午便消磨過去了。 回程路上,沈惟茵邀梁稚去沈家吃飯,梁稚以臨時登門有些失禮婉拒了,沈惟茵卻了然一笑,“我看是因為你剛回來還沒見到想見的人吧?” 梁稚坦然一笑。 車把梁稚送回了梁宅,梁稚走回起居室,卻有樓問津的司機等在那里,說是過來接太太去科林頓道吃飯。 樓問津的宅子,也應景地做了一些春節的裝置,進門一只半人高的陶瓶里插著幾株連翹,一旁桌上擺了一盆水晶黃梨,因閩語里“黃梨”音為“旺來”。 屋里只有扎奇婭并兩個傭工忙碌端菜的身影,一問,才知道樓問津人在書房里。 梁稚穿過左邊走廊,到了書房門口。 門是虛掩的,她往里一看,發現樓問津躺在書房沙發上,好似是睡著了。 她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在沙發前蹲了下來,認真瞧了瞧,他確實是真睡著了。 地毯上滑落了一份文件,她拿了起來,卷成筒狀,而后杵到樓問津耳畔:“起床了!” 樓問津倏然睜眼。 梁稚挑眉望著他:“你請我過來吃飯,自己卻在睡覺?有沒有一點禮數?” “好像梁小姐這樣更沒有禮數一些?!?/br> 樓問津坐起身,把文件從她手里奪走,往面前小幾上一扔。 梁小姐今天穿是一件淡紫色印花削肩的翻領高腰連身裙,頭上系了一根同色系的發帶,黃昏的光線里看去,兩條手臂仿佛添了蜂蜜的凍牛乳。 他打量梁稚的同時,梁稚自然也在打量他。 襯衫睡得皺了幾分,頭發也有些亂,因為剛醒,那神情還有些困倦的意思,和平日里的端正銳利相比,是另外一種少見的慵懶。 樓問津手肘一撐,正要從沙發上坐起,梁稚卻忽然站起身,抬腿,在他身上跨坐了下來。 她手掌撐在他胸口,低著頭看他,“喂?!?/br> 樓問津微微揚了一下眉,“梁小姐有什么指教?” “你明明知道我今天回來,還在書房里睡大覺?!?/br> 樓問津笑了一聲,“不是你打電話給我留言,說你跟人逛街去了。我總不能跟過去……” “你上次不就是這么干的嗎?” “哪次?” “還裝?!?/br> “真忘了?!睒菃柦蛱?,摟住她的后背輕撫,“你提醒一下?” “紅姐那里。想起來了嗎?” “哦,那一次?!笔终仆?,到了腰際。 “對?!?/br> “……那么我送你的那條裙子呢?沒見你穿過?!痹谘H逗留片刻,卻又回到了原處。 “……扔了?!?/br> “是嗎。有點可惜?!笔终瓢ぷ×怂直?,輕輕摩挲,仿佛不帶任何的意味。 “……”梁稚閉了閉眼睛,“你……” “我怎么了?”樓問津無辜地瞧著她。 “……故意的是嗎?”梁稚忍不了他這樣持續的不著邊際,驀地把他領子一揪,摘下他新配不久的眼鏡,揚手一扔,低頭,一下咬住他的嘴唇。 只不過是一周沒見,卻好像已隔了好久,經不起一丁點的撩撥。 樓問津一把按在她腦后,一邊兇狠地吻她,一邊坐起身來,去解她連身裙的紐扣。 “……書房門沒關!” “嗯……”樓問津含糊應了一聲,可直面這樣強烈的視覺刺激,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擷咬。 正值黃昏,琥珀色余暉從玻璃窗投了進來,照在皮膚上,顯出一種濃稠的油畫般的質地。 發帶一扯,她一頭微卷的長發瞬間垂落,遮住了羊脂玉一般的皮膚,仿佛裸身騎馬繞行考文垂大街的戈黛娃夫人。 雖然心知即便有人過來,也不會進屋,可仍舊提心吊膽。而這反倒成了醞釀刺激的催化劑。 樓問津穿戴齊整,只除了與她銜接的某處,她雙臂環抱在他身后,摩擦襯衫粗糲的布料,自行掌管一切起與伏的節奏。 樓問津以吻堵住她行將失控的聲音,他睜眼凝視著她的臉,幽深的眼里,清明愛意與渾濁欲念混雜,仿佛要親眼見證,她是如何一分一分地為他墮落。 “阿九……” 他不敢出聲,只敢在心底懺悔。 我愛你。 第29章 #二九 年初三, 梁稚到沈家拜年。 她此前因為梁家生變之時,沈家袖手旁觀而稍稍寒了心,而這半年又待在獅城, 同沈家來往甚少, 再與沈家人見面, 只覺得生疏了不少,與小時候全然不同——小時候來往沈家, 基本與回自己家里沒有什么兩樣。 所謂時移世易,概莫如是。 沈母休養大半年,身體康健不少;沈伯父沈康介全面退出公司事務, 只一心含飴弄孫。 半年沒見, 沈大哥沈惟彰五歲的兒子又長高一截, 小小年紀出口成誦,很是機靈。 吃過午飯,沈惟慈因為醫院事務繁多,便出門去了。 梁稚本來預備同他一起離開, 順便聊一聊沈惟茵的事, 但被沈大嫂留下喝茶。 起居室里滿是小朋友的玩具與連環畫,沈大嫂把茶幾上的略收了收, 掃進一只木箱里, 騰出位置給梁稚倒茶, 一面笑說:“阿九你在獅城的住處, 離牛車水近不近?” “獅城一點點大,去哪里都不算遠的?!?/br> “那下回能否拜托阿九你去牛車水的有一家茶莊, 替我買一些柿花單樅?” “當然可以?!?/br> 沈大嫂笑說:“那真是太感謝了?;仡^我把地址寫給你?!?/br> 梁稚不喜歡喝茶, 庇城這樣熱的天氣,熱茶實在不適合入口。 兩人寒暄的話題也極為表淺, 聊得梁稚頗覺無聊。 正欲找個理由告辭時,沈惟彰走了進來。沈大嫂與他對個眼神,立馬將一旁看書的兒子抱了起來,笑說要帶小孩去睡午覺,就先失陪了。 梁稚自然明白,前頭都是幌子,是沈惟彰有話要跟她說。她見識過沈惟彰打太極的本事,便率先直接了當地問道:“沈大哥,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沈惟彰也就不繞彎子了:“阿九,你應當聽說了,巴砮島的那塊地,再有三個月就要正式拍賣了?!?/br> 梁稚點頭,“怎么呢?” “實話說,我對沈家競標成功并無信心。樓問津背靠章家,有船王撐腰,財大氣粗……”沈惟彰看著她,“阿九,你還記得當時說過,要助我一臂之力嗎?” “你直接說吧,想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幫我做的事,對你而言應當不難?!鄙蛭┱蒙陨韵蛩齼A身,聲音也壓低了一些,“阿九,我想讓你幫我瞧一瞧,樓問津打算出什么價碼拍這塊地?” 梁稚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沈大哥你想讓我做商業間諜?” “話不是這么說的,阿九……”叫梁稚一句話戳破粉飾,沈惟彰倒少見的露出兩分尷尬的神色。 “我聽來就是這個意思?!绷褐善届o說,“我當然想幫忙,但我不能違背法律?!?/br> “阿九,你難道沒想過嗎,假如讓樓問津拍得了這塊地,你再想將梁叔的公司拿回來,就等同于天方夜譚了?!?/br>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答應你?!绷褐烧\懇道,“沈家深耕酒店業務多年,自有旁人不及的優勢,公平競爭未嘗就會棋差一著?!?/br> “你不懂,阿九……” 梁稚堅定地搖搖頭。 沈惟彰自然難掩失望,“那天與梁二見面,他說你如今與樓問津夫妻恩愛,我還狠狠駁斥了他一番,我說阿九嫉惡如仇,絕不會與敵人……” 梁稚曉得他咽回去的那個詞是“狼狽為jian”。她明知道沈惟彰這是求她幫忙不成,于是有意道德打壓,但還是覺得難堪,“……我不能幫你這個忙,實在是因為這有違法律,和……和其他事情沒有關系?!?/br> “你或許有你的苦衷,只是阿九,你應當比任何人都清楚,樓問津這種背主之人絕非良配?!?nbsp;沈惟彰抬腕看一看手表,“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這件事還是希望你再認真考慮。哪怕不談交情,只談利益,你我利益也是一致的?!?/br> 起居室里僅剩下梁稚一人,她把面前已是半涼的茶水端起來喝了一口,又一下呸到了一旁的垃圾簍里,實在苦澀,難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