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 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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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樓問津卻在同一時間邁步,跟她同一方向。 兩人又一下撞上了。 半山有風,濃蔭藏綠。 他衣上有一股草葉似的清香,隨簌簌風聲送入鼻腔。 梁稚不由屏住呼吸。 無人出聲,也無人動作。 半刻,梁稚低垂的目光,瞧見樓問津向著她邁了半步。 她心頭突地一跳。 而就在這時,屋內客廳里忽地傳來寶星的高喊:“樓總!” 梁稚瞬間回過神,連忙往后退了一步。 樓問津頓了頓,轉身推開玻璃門,往里一望,寶星正目光逡巡,四處找人。 他轉過頭,視線在梁稚神情冷漠的臉上定了定,便進屋去了。 寶星一見到他,忙說:“樓總,有個情況……” 他剛要說出口,又想起什么似的,低聲確認:“太太在嗎?” 樓問津臉色不大好看,但寶星并不是個不穩重的人,這么著急,或許確有要事,便捺下火氣,問道:“到底什么事?” 寶星為保險起見,將聲音放得很低:“我剛剛知道,沈惟慈也來香港了?!?/br> 第13章 翌日, 整個香港島籠罩于鉛云之下。 梁稚換好衣服,待出門時,正好碰見再次夜不歸宿的樓問津。 “我自己一個人去?!绷褐上纫徊介_口。 樓問津瞥她一眼, 又看向寶星, 正欲開口, 梁稚又說:“蘭姨出門少,香港人生地不熟, 寶星你腦子靈活,你陪蘭姨去一趟屯門?!?/br> 寶星看向樓問津,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 也就點頭應下了。 梁稚檢查行頭, 均已齊備。 寶星拉開門, 梁稚正要邁出去時,忽聽餐廳里傳來樓問津平淡的聲音:“早些回來?!?/br> 聽似尋常的一句叮囑,親昵不足,只余意味深長。 婚禮在半島酒店舉行, 典雅華麗的利士廳, 飾以玫瑰與桔梗,賓朋如云 , 鬢影衣香。 梁稚簽到隨禮, 進入廳內, 在靠近舞臺一桌, 找見了林淑真。 林淑真正在同一位大學同窗閑談,梁稚走過去, 輕輕攬一攬她的肩膀。 林淑真轉頭, 驚喜道:“克洛伊!” 梁稚笑說:“我沒來晚吧?!?/br> “不晚。剛剛好。她們都以為你不會來?!?/br> 林淑真另一旁還有空位,梁稚挨著她坐下。她這位漂亮驕縱的千金小姐, 由來是話題的中心,只是此番大家卻有些心照不宣的沉默與尷尬。想來女婿差一點將岳丈送入監牢的八卦,在哪里都稱得上聳動,自然也就無脛而走。 有一位同學先行開口:“克洛伊,我聽說你先生拿到了法國加涅酒莊的授權是嗎?” 沈惟彰說樓問津有意去爪哇海拍地,莫非就是用作建設酒莊? 梁稚淡笑說:“不清楚。我不管生意上的事?!币痪湓捊財啻蠹野素缘囊鈭D。 另一位同學開口,問梁稚可有試過酒店嘉麟樓的粵菜,味道很是不錯。 梁稚說昨日剛到,還沒來得及遍攬港島美食風光。 之前那位詢問梁稚可否知曉加涅酒莊授權一事的同學,便趁機邀請梁稚明日一同出去吃飯。 梁稚剛要婉拒,忽聽身后傳來聲音:“阿九?!?/br> 梁稚驚訝回頭,走過來那人真是沈惟慈,穿一身正裝,也似賓客打扮。 “我以為是自己看錯,沒想到真是你?!鄙蛭┐刃φf。 “你怎么會在這里?!?/br> “新郎是我港大醫學院的師兄。怎么,新娘是你朋友嗎?” 梁稚笑說:“是我大學同學。早知道這樣巧,我就跟你一起來了?!?/br> “我是和堂姐一起來的?!?/br> “茵jiejie也在嗎?”梁稚張望一眼。 “她有些不舒服,在房間里休息?!?/br> “要緊嗎?” “不要緊,只是有些頭痛?!?/br> 沈惟慈溫文俊秀,衣冠楚楚,一露面便引得梁稚這一桌單身女同學的注意,便有人叫沈惟慈就在此桌落座,很有近水樓臺的打算。 沈惟慈笑一笑,婉拒說他是受男方邀約而來,不便擅自更改座次。 打過招呼,沈惟慈便回他那一桌去了。 閑談間,婚禮開始。 黛芙妮與新郎金童玉女,很是登對,儀式進行中,林淑真湊到梁稚耳畔,悄聲問道:“說來,樓生倒比這位新郎長得更英俊。只是很可惜,他這么可惡……” 誰說不是。所以俗語總說美色害人。 儀式結束,梁稚待到黛芙妮過來敬了酒,稍坐了坐,便打算離開了。 林淑真說:“這么快就走?晚上還有派對?!?/br> “如果晚上有空我再過來?!?/br> 林淑真有些不舍,“你在香港逗留幾天?” “約莫大后天回去……你住在哪里?” “君悅酒店。你如果有空,打電話去酒店約我?!?/br> “好?!?/br> 和林淑真道別之后,梁稚去往男方賓客那一桌尋沈惟慈身影。沈惟慈正與人閑談,看見梁稚露面,便放下酒杯起身。 梁稚說:“我準備走了?!?/br> 沈惟慈說:“要不要我送你?” 梁稚搖頭:“不用,我要去趟廟街,坐德士車過去就行?!?/br> 沈惟慈不解:“你去廟街做什么?” 梁稚欲言又止,轉念一想,多個信賴的人知道她的行蹤也好,便說:“我爸被樓問津送走之后,大約過了四五天,蘭姨跟我說,家里接到過三通奇怪的電話,是連續打過來的,她一接通,對面就掛斷了。我到電話公司去,拿到了撥進來的電話號碼,回撥無人接聽,叫人查了查,是廟街的一座公共電話亭?!?/br> “你的意思是……” 梁稚點頭,“或許我爸被樓問津送到了香港?!?/br> “可是廟街那么大,你從哪里找起……” “樓問津曾說,要讓我爸去面檔做工。各個面檔我一家一家問過去,總有收獲?!?/br> 沈惟慈忙說:“我陪你去……” “不用。我只是過去問一問?!?/br> “廟街那些攤檔過了下午五點才會營業。阿九,到晚上我陪你去。多一個人幫你問,效率也更高?!?/br> 梁稚還要推辭,沈惟慈打斷她,“梁叔的事我和沈家都沒幫上忙,我很自責。這一次我義不容辭?!?/br> 梁稚不好再說什么,終于是點一點頭。 等了片刻,沈惟慈也用餐完畢,兩個人就一齊先去了沈惟茵的房間。 沈惟茵倒無大礙,服藥過后緩解許多。她此來香港是因為與其丈夫達成了暫時分居的合議,故想出門散散心,正巧沈惟慈要來參加校友婚禮,便一同過來了。 喝茶閑聊,一直待到下午四點半,梁稚和沈惟慈一道離開酒店,去往廟街。 廟街連通文明里與柯士甸道,不足四百米的街道,卻塞進六百余個攤檔,販售服裝、手工藝品、玉器古玩與成人用品等,廉價熱鬧,真正的平民夜總會。 梁稚常去萬山巴剎,可萬山巴剎比及廟街,簡直小巫見大巫。五點剛過,天色尚且明亮,防雨帆布搭起頂棚,擺上桌椅,沿街攤檔已密密麻麻地支了起來,穿過廟街牌坊往上看去,“握手樓”挨挨擠擠,五顏六色的衣曬在晾衣桿上,恍如招擺的“萬國旗”。 街道斑駁,地面蒙一層似乎除之難去的油污,叫人有無從下腳之感。 兩人從第一處攤檔開始,挨家挨家地找過去,凡是食鋪面檔,都會去問一問。 天色漸暗,暗藍天光里,霓虹燈漸次亮起,食檔迎客,巨大風扇轉頭嗡嗡送風,廚師揮鏟,大喇叭里傳來粵語的高聲吆喝…… 梁稚被空氣里油煙嗆得咳嗽不止,飛快穿梭在各個面檔之間,英文、國語、閩南語和粵語輪番上陣,問最近一陣,可有見過東南亞來的生面孔。攤主大嗓門回答,靚女你知不知道廟街一天客流量多少,誰會注意什么生面孔? 梁稚跑得腳底冒煙,口干舌燥,一無所獲。 沈惟慈進街旁士多店里,買來兩瓶冰水,遞一瓶給梁稚。 “阿九,這樣不行。我們還是先回去,我找朋友聯系負責廟街這一片的警察,叫他們幫忙?!?/br> “我想再找一找?!?/br> 沈惟慈也能理解梁稚的堅持,“那我們暫且分頭行動,一人負責一邊,半小時后,回到牌坊下碰頭。那時候無論有沒有線索,都必須回去?!?/br> 梁稚點頭說好。 梁稚擰開水瓶,喝了大半,再整旗鼓。 剛跑完第三個食檔,忽聽人群里不知道誰驚喊了一句“下雨了”!下一刻,豆大雨點便砸了下來,敲得雨布一陣噼里啪啦。 人群慌亂起來,往店里、棚下奔去躲雨。梁稚轉身往另一側去尋沈惟慈,但已找不見他的人影了。 她被人流裹挾,身不由己地往前走。 混亂中有道女聲高聲道:“哪個王八蛋摸我屁股!”一時有人怒罵有人推搡,場面更加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