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十四章

    呂伊皓洗了澡，連帶著衣服一起快洗烘干結束，她重新把衣服穿好，打開了浴室門的縫隙朝外看。

    那位老師正坐在桌子上背對著她看著電腦。

    在這個世界，已經很少有人用這種工具了，終端也可以延展，基本可以覆蓋大多辦公需求，能帶著電腦已經算是深度辦公的表現了。

    “我洗好了?！?/br>
    呂伊皓小聲說道，看得出男老師頓了一下、然后嗯了一聲。

    “你的衣服……”

    “我看到有能洗的地方就洗了一下，現在是穿好衣服的?！?/br>
    男老師嗯了一聲，停了幾秒說到：“你可以隨意休息，距離學生睡著，至少還要幾個小時?！?/br>
    呂伊皓很乖地點點頭：“好的，我不會發出什么聲音，您工作吧?！?/br>
    說著她找了個墻角的椅子坐下，靠著墻翻出口袋里的終端，打起了最近最熱門的游戲，歸夢鄉。

    游戲的背景是曾經能夠居住的地球，無數玩家都會隨機降生在游戲內地球的某處，任何一個“活著”的舉動都能成為角色經驗，自由度超高，但玩起來也讓人摸不著頭腦，所以圍繞這游戲最大的討論就是“目的在哪”。

    但即使這樣的一個無法定位的游戲，也能霸榜多年，不可謂是狠狠抓住了大眾想要重回地球的心。

    因為哪怕是有了科技加持，本身荒涼的月球終究不是故鄉。

    ——一種賽博世界人的鄉愁。

    呂伊皓的角色是一個建立沒多久的小蝦米，她把自己捏成了一團白乎乎的年糕摸樣，需要的時候才會伸出小觸手，最多能像章魚那樣伸出八條。

    可由于她沒買游戲外接設備，單純終端上cao作不太方便的她就在出生地每天撿點垃圾，積累經驗。

    缺了叁分之一的貝殼，生銹的螺絲，包括一片半干的海藻，她都撿了起來。

    “你也玩這個？”

    聽到聲音的呂伊皓抬頭，男老師就微笑著站在兩步之外。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光線充足的地方看見他的正臉，想必對方也是。

    青年換下了風衣外套，穿著咖色毛衣配著白襯衫，同樣暖色系的棕發讓他看起來知性又英俊，顯然是接受過良好的教育，由內而外的讓人如沐春風。

    可他在對上呂伊皓的視線時，臉上笑容一點點消失了。

    ——難道他也能看出來自己是生人人偶么？

    男老師皺起眉，問：“你……你叫什么名字？上班的店叫什么？”

    呂伊皓回答后，對方卻沒有像是松口氣的樣子。

    想到生人人偶的社會口碑極差，呂伊皓好心為難得對她很善良的男老師排憂解難道。

    “我已經成年了，而且是為了還債在工作，并不會給您的學生帶來什么麻煩?！?/br>
    ——應該吧？

    男老師點點頭，他后退了半步，最開始搭話時的輕松不見了，他顯得心事重重，對她說：“你準備一下，我們可以走了?！?/br>
    呂伊皓退出游戲看了下時間，竟然已經夜里一點了，不敢相信她就隨便撿了撿垃圾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她趕忙起身：“我沒什么好準備的了，我們走吧?！?/br>
    男老師點頭：“跟我來?！?/br>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了房間，無言地穿過一扇扇關著的房門，呂伊皓提心吊膽地感覺喉嚨都緊了起來。

    但卻十分順利地來到了別墅外，門口多了一輛大巴士和一輛看起來很低調、但牌子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的黑色懸浮車。

    懸浮車在男老師靠近到十步內的時候，就伴隨著平穩的升起自動開啟了。

    “你……”

    他站在車旁邊，看向呂伊皓。

    呂伊皓還在研究這車要怎么上去，發出了一聲：“嗯？”

    男老師看她這樣倒像是松了一口氣，他淡笑：“我幫你開門?！?/br>
    接著車門在他的滑動手勢下，像是裂開的鏡子般分出了車門的地方。

    沒見識過的呂伊皓一臉驚奇地坐了上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什么話，呂伊皓盯著窗外的景色，晝夜不分的9區再怎么看，它都是被五顏六色的燈光填滿的雜亂之地。

    等車子停在了萬淵回的公寓樓下，呂伊皓已經打了很多個哈欠了。

    “謝謝?！?/br>
    呂伊皓松開安全帶說到。

    “嗯……”男老師像是有話要說。

    呂伊皓看向他，輕松道：“您問吧，這么晚把我送回來，我知道您擔心學生，除了我不能說的部分我什么都會回答的?！?/br>
    對方捕捉到了她的話：  “你說‘不能說的部分’、是什么？”

    呂伊皓聳肩：“每個人都得有點自己的隱私不是么？但我保證它對你沒什么用?！?/br>
    男老師并沒有再追問，而是斟酌了一下問起了別的事：“我記得你說過‘債務’，還強調了自己成年了，你遇到了什么事么？真的是‘自愿’上班么？”

    呂伊皓只好把“為了變美”的謊言又說了一遍。

    男老師聽完后，聲音竟然有些顫抖：“醫院模版？你知道這張臉屬于誰么？”

    呂伊皓愣住。

    ——等下。

    ——他認識這副身體？

    男老師閉上眼，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壓制住自己的情緒。

    “請下車吧，我沒什么想問的了?！?/br>
    這句話，口氣無比的冷淡，就像是未曾對她散發過善意和尊重，自始至終、她的狼狽、她的心只是她一個人跪在灰塵上匆匆撿起。

    哪怕知道謊言被揭穿，但卻沒有勇氣詢問對方所知曉的真相，處在夾縫中的呂伊皓胸口發悶地下車了。

    她行尸走rou地走向公寓，上了電梯她才想起來自己忘了跟萬淵回說她要回來住了。

    ——可她現在和誰都不想說話。

    可想到外面的惡性事件，她又沒膽離開。

    最后傷心又慫包的呂伊皓選擇抱腿坐在萬淵回的家門口，等待對方歸來。

    她一邊等一邊偷偷哭了一小會，但哭起來太浪費體力了，她眼淚停了，但人變得又餓又困，打起瞌睡后還遇到了半夜回家的醉漢，差點就被拽走。

    她鉚足力氣，發泄似得踹了對方下體一腳后，如愿在殺豬般的慘叫里獲得了公寓警備機器人的驅逐。

    從門口那還能遮風擋雨的走廊上等待變成了門口十米開外的綠化叢邊等待，呂伊皓抱膝藏在灌木里，越發感覺自己像個無家可歸的小狗。

    ——好想念諾亞，他在自己就沒那么像條狗了。

    呂伊皓覺得自己的想法真缺德，但她確實就忍不住開始思念諾亞。

    想著想著，她就真覺得有人在蹭她。

    “醒醒?！?/br>
    ——怎么一點都不溫柔。

    “醒醒！”

    呂伊皓猛地睜開眼。

    萬淵回收回手，雙臂環胸站直了俯視著她：“是誰發消息要連續外宿兩天的？”

    呂伊皓什么話也沒說，就維持著睡醒的姿勢朝前撲、一下子抱住了萬淵回的腿。

    “我好餓，你收一萬塊房錢要管我吃飯?！?/br>
    萬淵回這才發現她換過衣服、露在外面的膝蓋也凍得有些發紅，原本還想逗弄她的心思消失了，他垂下手，距離她的發頂只有一指的距離。

    “好啊，你起來、我們回去吃飯?！?/br>
    少女并沒有抬頭握住他的手，她聲音發悶：“我腿麻了，等我緩回?！?/br>
    等兩人回到公寓，呂伊皓看時間已經是第二天早上6點，她在草叢里只睡了叁個小時不到。

    當她一臉絕望又疲乏地叼著營養果凍的時候，從萬淵回那聽到了他不在家的原因，原來是趕去勘察男老師提到過惡性事件的現場。

    “……很少有忒彌斯推算不出來的犯罪，但這次她只發送了警報……9區每年失蹤的人很多，但很少有失蹤案能觸動警報……”

    但睡得很少的呂伊皓聽著聽著就叼著喝空的袋子腦袋點地，她哼哼唧唧作為回應。

    萬淵回干脆不說話了，就托著腮盯著少女的回應越來越少，腦袋越來越低。

    直到她的頭快磕在桌子上，他托住她的腦袋，把她橫抱起來。

    萬淵回沒把她放在沙發上，而是走向了自己的臥室，彎腰把她放在床上。

    可他剛要松手，呂伊皓就摟住了他的脖子，他猛地一震，低頭看她卻閉著眼。

    “喂……唔！”

    少女送上的雙唇和他迭在了一起，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一時間連訓練有素的身體都不知道怎么反應了。

    營養果凍的苦澀味也染在了他的唇間，近在咫尺的人慢慢啃咬著他的雙唇，但一雙眼睛卻并沒有睜開。

    男人的雙臂有一刻想要抱住她，卻最終還是把她推開了。

    這回呂伊皓終于醒了，她一邊努力睜開眼，一邊揉著不知道為什么撞痛的屁股，迷糊道。

    “干嘛……我在聽……你繼續講啊……”

    顯然她對自己睡著時的所作所為沒有記憶，萬淵回回道：“不聊了，我要出門了?！?/br>
    呂伊皓應了一聲，放棄了睜開眼睛，蠕動著鉆進被子，甚至還閉著眼脫掉上衣，一手甩開卻丟到了萬淵回身上。

    萬淵回低頭看著那件薄薄的衛衣，上面還帶著她的體溫。把衣服放在床角，地上又多了一件白色的胸罩。

    他嘆了口氣，剛才那點奇怪的悸動已經完全消失，邁開長腿跨過內衣，就離開了。

    呂伊皓模模糊糊聽到了關門的聲音，但之后她很快就睡著了。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是被終端吵醒了。

    主管一口氣連發了很多條，條條都是質問她昨天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款項被銀行收回了。

    “不讓客人滿意！把這筆錢要回來！你就別想要這個月的基本工資了！”

    呂伊皓揉著睡懵的腦袋，坐在床上罵了叁分鐘的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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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我好努力啊，竟然保持了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