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呂伊皓的嘴巴半張，一時間大腦都停轉了。

    ——多少？

    ——憑什么她辛辛苦苦陪夜還陪游都賺不到一百萬的十分之一，這家伙吧嗒一下小嘴就要一百萬？

    呂伊皓的慫造就了她的蔫壞，但也是這種慫，成就了她有時候不怕死的氣概。

    她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在胡礫能殺死人的眼神里張口了。

    “我的嘴巴起碼也值一萬塊……”

    她說著就委屈起來：“你不能因為我一時沖動，就強行再讓我背負99萬的債務吧……”

    聯想到自己一系列的悲慘遭遇，眼淚幾乎是說來就來，她哭的梨花帶雨，凄凄慘慘戚戚。

    胡礫閉上眼，但那嚶嚶嚶的哭聲就像是縈繞在耳邊的飛蟲，他啪一聲把煙槍扣在桌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閉嘴?！?/br>
    呂伊皓閉嘴了，但她眼眶里還在往外冒眼淚。

    胡礫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你現在滾，我就當沒這回事?！?/br>
    呂伊皓立馬麻溜離開了，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下來。

    ——沒什么比讓老板吃虧更能撫平牛馬的心了。

    可她忘記了，老板永遠不會讓自己吃虧。

    呂伊皓并沒有去匣中，而是被主管提溜到了60層。

    這部分從外面看烏云之上的建筑也是夜迷的一部分，但完全和50層以下的建筑隔開，不對外開放，連入口都是分開的，只有外墻上的鐵梯連在一起。

    呂伊皓換上了一層頗有神秘感、卻遮不住什么的黑紗，低頭跟著同樣打扮的人進去了。

    今天來了特殊的客人，夜迷大部分上等貨都來了。

    呂伊皓在昏暗的環境里，就像是魚回到了海，她趁著別人的注意都在身材勁爆的同事們身上，自己溜到了垂落下的黑色簾幕后，打算摸一晚上魚。

    可外面人影晃動間，她敏銳的鼻子還是捕捉到了食物的香氣，她的肚子發出抗議聲。

    “……”

    一聲輕笑傳來，呂伊皓猛地回頭，但視線里除了影影棟棟的簾幕什么都看不到。

    她皺著眉頭，卻又不敢發聲去問，挪動雙腳慢慢后退，卻在幾步后撞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

    “注意點?！?/br>
    呂伊皓仰頭看去。

    萬淵回挑眉看著她春光大露的穿著，低聲問她：“胡礫讓你來的？”

    他還穿著在游樂園里看到的行頭，只有頭盔淡淡的藍色光照亮了他的五官。

    看到熟人后呂伊皓送了口氣，她點點頭：“我惹他不高興了?！?/br>
    萬淵回聽到后并不意外：“你干了什么？”

    呂伊皓想退開半步，卻留意到主管的就在不遠處，她轉身貼在萬淵回懷里，小聲說：“就是親了他一口……”

    接著她憤懣道：“然后他竟然要收我一百萬！”

    萬淵回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伸出一根指頭，說：“他竟然讓你親到了?！?/br>
    呂伊皓面露驕傲：“我的反應能力還是挺快的?！?/br>
    “哦？”

    她聽到萬淵回發出了一聲疑問，接著她就被抱起來，吻住了雙唇。

    男人放下了她，啞聲道：“好像也沒有很快?！?/br>
    呂伊皓的臉紅了。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剩下了曖昧的呼吸聲。

    “那個戴著蠢耳釘的男人是你的客人么？”

    萬淵回打破了沉默問她，呂伊皓點點頭，可她立馬察覺到了不對，仰頭問他：“蠢耳釘？你說魯恩？”

    萬淵回垂著頭，沒有回答，呂伊皓不依不饒：“也就是說你在游樂園里明明就看到了我們?！?/br>
    少女瞇起眼睛：“你——”

    ——為什么沒搭理我，因為我是個你親手變成的妓女么。

    但萬淵回并沒有給她說出猜想的機會，他躬身下去、再次吻了她的雙唇。

    男人捧著少女的臉，兩個人截然不同的打扮在昏暗的一角親密地接吻，他的手繞過她的細腰，在她微弱的掙扎中，圈住了她。

    “唔……嗯、你干什么？”

    呂伊皓氣息不穩地皺著眉問他，卻也老老實實任由他抱在懷里。

    萬淵回盯著她：“現在我才是你的客人?！?/br>
    呂伊皓有些莫名，她本來就是來上班的。

    她只好抬腳摟住他的脖子，輕啄在他的下巴上：“好，那客人，你想對我做什么呢？”

    萬淵回橫抱起了她，在周圍人若有若無的目光中，把她帶進了處只落著半透簾子的客座中。

    男人壓了下來，呂伊皓從善如流張開了兩條腿，但他只是貼著她耳邊道。

    “今天你運氣不好。待會有什么動靜，記得躲好點?！?/br>
    說著，他假裝吻了下來，卻只貼著她的臉側認真聽著耳機中傳來的動靜。

    呂伊皓腦子里有點亂。

    ——他不會是要順便英雄救美一下吧？

    隔著感受不到男人體溫的盔甲，她卻是幾乎未著寸縷。明明是把她推進了懸崖的人，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伸出手抓住她。

    意外并沒給多少時間讓呂伊皓思考，在一聲不遠不近的嗡鳴聲響起后，襲擊開始了。

    轟！

    一連串的爆炸聲中，整個建筑都跟著晃動起來。

    萬淵回抱住她的頭滾落在了地上，紛亂如麻的視野中，無數道刺眼的光線射穿了空氣，所過之處布簾斷裂，空氣燃燒，很快整個縱情娛樂的銷魂窩就被驚恐的尖叫聲填滿。

    可怕的混亂中，被緊緊抱住的呂伊皓卻聞到了他身上沐浴的味道。

    “找個地方躲好?！?/br>
    第一波爆炸聲后，打殺聲響起，昏暗的光線里，萬淵回松開了手，少女臉上的驚恐讓他停留片刻，手放在她的側臉上，沉聲道。

    “勇敢點?！?/br>
    說罷他起身離開，而呂伊皓胸口也多了一把匕首。

    ——為什么不給她一把噴子??！

    骰子落地聲響起，她猛地警覺，爬向一旁。

    下一秒她頭頂的天花板就炸開了，沉重的燈管伴隨著無數火花砸落，咣當一聲落在她剛剛待過的地方。

    如果躲閃不急，那她此時估計已經被戳穿胸口了。

    呂伊皓咬著牙拖著嚇軟的身體爬到墻角，用刀劃開燒了大半的帷幕，將好的半張裹在身上。

    ——那她還是不想死的。

    呂伊皓從沒感覺時間那么漫長過，腦海中響個不停地骰子此時卻成了救命的福音，當她灰頭土臉逃到緊急出口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身上的骯臟到底是別人的血還是她自己的了。

    緊急出口的門大開著，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人從這里離開了。

    呂伊皓大著膽子朝外一看，呼嘯的風和離地60層的高度立馬讓她頭暈目眩。

    入口無法使用的話，就只能從這里下去。但樓下似乎也傳來了不小的動靜，顯然這次襲擊，針對的是一整個夜迷。

    呂伊皓正要踏出去一步，一個子彈射進了她耳旁的柱子上，她渾身一軟，癱了下去，卻躲過了下一刻迎面而來的子彈。

    襲擊者壓根不打算放過從夜迷逃出來的任何人！

    呂伊皓咬著牙爬回暗處，縮起來抱住自己的雙腿。

    ——她還一點都不想死呢。

    ——哪怕這個妓女當得憋屈又沒什么尊嚴，她也還不想在這里死去。

    混亂中她聽到了靠近的腳步聲，她害怕是槍聲吸引來了別的襲擊者，但此時跑出去更是明晃晃的靶子。

    呂伊皓的心臟狂跳，她不得不咬牙鼓起勇氣，拿出匕首，對準了前方。

    “在這——唔！”

    刀刃發出刺耳的割裂聲時，她才后知后覺得發現是那是萬淵回的聲音。

    這個時候液體滴答落地的聲音傳來，她發現手上的匕首深埋進了他的護服，暗色的鮮血正順著銀色的刀刃汩汩流了出來。

    她瞪大眼睛，松開了手。

    萬淵回臉色發白、忍著痛苦笑：“幸好沒給你槍?！?/br>
    說著他轟然跪下，咳出了一大口血，呂伊皓嚇得眼淚都冒了出來，聲音發著抖。

    “萬淵回……”

    男人沒有回答、血腥味散開，呂伊皓的手開始止不住發抖。

    “你別嚇我啊……”

    她的手伸向男人的肩膀，卻在下一刻被他握住，鮮血滑膩又惡心，可呂伊皓只感覺到抱歉，緊緊回握住了對方。

    “對不起……你千萬別死啊、求求你……嗚嗚嗚、我給不起更多的錢了，你死了我說不定就要被槍斃了……”

    劇痛中短暫失去了行動力萬淵回，聽到少女的前半段話還頗有動容，可越聽到后面、他眉頭就皺得越緊。

    他吐掉嘴里的血，忍著不知道哪來的怒意：“閉嘴……”

    但已經哭上了的呂伊皓并沒有聽見他說的話，男人抬頭，松開她的手，一掌捂住了她的下半張臉。

    少女大睜著眼睛，來不及收回的眼淚從眼眶里滾落，比血還要顯眼，萬淵回松了手，嘆道。

    “安靜點……”

    呂伊皓聽話地點點頭。

    萬淵回動作熟練地叩開腰間的儲存匣、捻出藥劑，偏頭扎在脖頸上，快速起效的藥劑同時也帶著副作用，他抿唇忍下痛哼。

    說著他取下掛在腿上類似信號槍的粗桶發射器，問呂伊皓：“那里是不是緊急出口？”

    呂伊皓點頭，但她遂即補上：“外面有人在盯著門口射擊，很危險的?！?/br>
    可此時并不是危險就能不去做的情況，萬淵回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他扶著傷口就要站起來。

    眼前的男人滿臉冷汗，眉頭緊鎖，臉色白的仿佛像個私人，怎么看都是在玩命勉強的樣子，呂伊皓不知道從哪生出的勇氣，握住了他的手：“讓我來吧……”

    萬淵回看了她一眼，少女此時也狼狽不堪，但她并沒有受傷，矮小的身材也比他更難發現，最重要的是，昏暗中她泛著光的義眼，應該能做到比rou眼更準確的鎖定。

    他松開了握住干擾槍的手，咽下糊住嗓子的血，啞聲道。

    “你出去之后，抬頭看天，哪里像是拼接出來的，就對準射擊?！?/br>
    呂伊皓握緊手里的槍，僵硬地點頭。

    她的心跳從來沒有那么快過，渾身冷熱交替，手指幾乎快要握不住把，但她意外地亢奮，亢奮這一刻，她的存在不再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

    “一共叁發，錯位只有一個。我會掩護你?！?/br>
    少女一臉嚴肅的嗯了一聲，好像剛才那個被自己捅出的刀子嚇哭了的人不是她。

    萬淵回忍痛笑了一下：“能成功的話、減掉一百萬債務，這樣你就不用哭了——”

    呂伊皓愣了下，接著就聽見風送來的最后兩個字。

    “行動?！?/br>
    說著他在呂伊皓的視線中只留下了一道殘影。

    火光飛濺，幾乎能震破耳膜的槍擊聲同時響起，呂伊皓不敢停留，她在萬淵回吸引火力的間隙，矮身沖出了狹小的緊急出口。

    她立馬抬頭看。

    骰子落地，她眨了下眼。

    霓虹燈照亮的夜空本應與往常無異，但此刻，卻被無數光線分割成了密密麻麻的奇異叁角，就像是破碎鏡子黏成的穹頂，詭異又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美。

    一道子彈擦過她的腳邊，打在了逃生梯的鐵皮上，呂伊皓卻一動未動，兩眼飛快地掃過每一個叁角。

    ——就是它！

    呂伊皓抬起手里的槍，攻擊變得前所未有的猛烈起來，但她此時所有的感知都放在了準星上。

    ——一定要射中！

    她心中祈求著，甚至看到從槍口四濺出的火光，她的呼吸停止，視線卻隨著子彈快速飛出。

    一聲在喧鬧都市上不起眼的咔嚓聲響起，只有蹲在垃圾桶上的流浪貓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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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周一休息一天，主要是實在沒存貨了，感覺寫的有點不順手，不會我要倒在這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