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書都是從松山久幸和秋田悠一的庫存里翻出來的，而且因為穢土之身不需要進食和上廁所，所以他干脆省下這些時間，全部用來守著收銀臺汲取知識。其他人也樂見其成，因為這樣他們就能趁中午吃飯的時候稍微休息一會兒，打打嘴仗。

    所以就連這會兒，千手扉間手里依舊捧著一本書，一副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好學氛圍，就連曾經東都大學畢業的綠川弘都對他的好學程度驚嘆不已。

    松山久幸已經找機會和那三個人提過東原涉從前的事情，神田延五郎是唯一一個選擇隱瞞的，他自己都在這里辛辛苦苦地打工，怎么能讓曾經的好友跑掉，好朋友就是要同甘共苦才行。

    以綠川弘一慣的性格，松山久幸本以為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告訴東原涉，沒想到他最后選擇的是棄權。因為一方面他既認為不該故意隱瞞，二來又糾結于店里的人手問題，如果東原涉真的因此消失，那么要再找到一個符合要求的人可就難了，所以糾結半晌，他最終還是放棄了，將選擇權交給了另兩位。

    秋園彥二的選擇同樣出乎松山久幸的預料，這個經常和神田混在一起找樂子的人這次竟然同意將真相告訴東原涉，問他原因卻又不說，只是神神秘秘地讓松山久幸等待結果。

    三人投票，一人棄權，剩余兩票一正一負，剛好打平，所以最后還是將關鍵的一根稻草交給了老天爺。他們采取了最傳統且公正的方式，抓鬮。

    由棄權的選手綠川弘來抓取寫著“yes”和“no”的小紙團，最后被抽取出來的是“yes”。

    松山久幸將諾亞重新排版的伊達航人生經歷電子附圖版打印成冊，鄭重地交給東原涉：“請節哀?！?/br>
    嗯？這句話好像最近說過了。

    東原涉一頁頁地翻過去，看得很認真，一個人二十幾年的人生就這樣濃縮在薄薄的幾張紙上，沒用幾分鐘就看完了。他隨著紙面上記載的內容，時而欣喜，時而眉頭緊皺，最后凝固在肅然中。

    東原涉小心翼翼地關上這本人生的縮影，聲音沉重地說：“原來是這樣……是我對不起他們?！?/br>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事，娜塔莉和她的父母就不會遭遇后來的事情。

    神田延五郎不滿他的自責：“這件事和班長你沒多大關系，又不是你故意送死的，后來發生的事情……除了娜塔莉，只能說是巧合。要怪也是怪那個疲勞駕駛的司機！”

    “但我的死亡是一切的開始，這是我無法擺脫的責任，如果當時我再注意一些，這一切或許都不會發生?！睎|原涉愧疚地說。

    讓一個已死的無辜之人負責，何其可笑，但東原涉說的話也并非全無道理，或許是多方面的因素促成這個遺憾結局。

    娜塔莉的癡情、她父母的心急則亂……但總歸一切的源頭是他，要讓他全然不去在意，這是煎水作冰。

    秋園彥二同樣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只能找一些輕松的話題來轉移注意力，他身體一歪搭在東原涉身上：“對了，班長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班長？”東原涉果然從悲傷中脫離出來。

    “剛才小神田不就這么稱呼的，我感覺很熟悉，大概以前就是這么叫的，小東原在警校的時候應該就是我們的班長。班長！班長~”秋園彥二故意叫得黏黏糊糊的惡心人。

    東原涉果然被激起一胳膊的雞皮疙瘩，推開他：“咳，可以了，正常叫就行。我感覺還行?！?/br>
    他伸出手用力握了握，在桌上狠狠錘了一下，發出一聲巨響，把另外幾個人嚇了一跳。

    很好，很有力道！東原涉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拳頭。

    秋園彥二頓時像是打了勝仗似的，大聲喊：“我就知道，班長心里還是有我們的。好險啊，差點就要讓班長做要女朋友還是要兄弟的選擇題了！”

    神田延五郎冷冷地說：“我們兩個那時候都已經死得渣都不剩了，班長就算要掛念，cao心的也該是綠川和零，和你沒有半毛錢關系?！?/br>
    秋園彥二不滿地回懟：“班長當然也擔心我了！就算我人沒了，他也得擔心自己死了沒人給我掃墓??！”

    這話說得神田延五郎啞口無言，然后扭頭看著當事人：“班長你認為呢？”

    東原涉左右為難，最后認真地想了想說：“應該還是有一點擔憂?！?/br>
    秋園彥二大獲全勝，興奮地說：“說起來我們還從來沒有去過自己的墓地，要不找個時間去看看？我還沒見過呢！不知道是什么樣子，用的是哪張照片，夠不夠帥氣！”

    他一說，神田延五郎也沉思起來，他也有點心動。能親眼看看自己的墓地，這可是絕無僅有的體驗，錯過之后說不定就沒機會了。

    秋園彥二掛上綠川弘的脖子：“小綠川覺得怎么樣？我們一起去看看，說不定我們還挨在一起?！?/br>
    綠川弘有些為難：“我的話應該沒有墓，就算有也是無名墓吧?！?/br>
    這就是臥底，生前的一切都被隱藏，而死后也將繼續埋葬，除非他已經沒有親友。

    綠川弘尚且有一個同樣在警察系統的哥哥諸伏高明，所以他即使死亡，也不會有標明身份的墓碑。諸伏高明和那個組織存在一天，他就永遠是一個埋葬于黑暗的透明人，就連名字，也見不得光明。

    “這樣啊……”秋園彥二又拉住東原涉，“班長只是普通刑警，所以一定是有墓地的，我們一個個逛過去，然后合個影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