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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稀里糊涂成了萬人迷在線閱讀 - 第179節

第179節

    “慎言?!?/br>
    安清陡然聽見兩個字,他一怔,看過去,看到陸卿塵稀松平常的目光:“陛下為天下表率,有些話不該說?!?/br>
    他在為誰說話?

    安清對著陸卿塵不避不躲的淡淡目光,心中微微發愣,愣過之后就是大怒,陸卿塵這話相當于在指責他說了不該說的話,相當不怕死,難道陸卿塵忘記于膠憐曾經對他有殺心了嗎?

    安清隱忍地將柜子推上,他目光掃過陸卿塵,投向旁邊二人身上:“你們也覺得朕說的不對?”

    空氣凝寂一瞬,應相思慢慢悠悠地垂下了眼皮,回答的卻和問題無關:“陛下,時辰不早,我們該商議祭祀一事,早些商討完,陛下也能早些休息?!?/br>
    安清一頓,臉上浮出不可置信,他牢牢地盯死應相思,余光看到沈少聿輕蹙的眉頭,甚至后面卑賤的一個閹人都臉色不佳。

    幾人站在那里,將整間宮殿都染上了晦氣。

    安清氣都不順了,他好不容易坐上這位置,手底下的人卻還這副態度,仿佛被人用手前胸后背一起擠壓,安清憋悶地怒吼:“你們三個現在就出去找于膠憐,把他斬首,提著他的腦袋來見我!”

    義莊。

    義莊也開始著手cao辦過年的事了,這天是廿二十九,還有將近一個時辰就要到年三十,家家戶戶都亮著燭火,街上每一個過路人都喜氣洋洋的。

    小徒弟拉上其他幾人躲在角落里放鞭炮,他點燃那根線后便在噼里啪啦的聲響中抱頭鼠竄,其他人見了捂著嘴大笑,卻不敢發出聲音來,憋得臉都紅了。

    這幾天蘭濯池都臉色陰沉,很少睡覺,也不怎么說話,雖然不會陰晴不定地怒斥徒弟,但經常會面無表情盯著人,反而更恐怖。

    義莊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蘭濯池心情不快,哪敢故意出聲討人厭。不過他們放完一個,突然就想起蘭濯池不在義莊,便放聲大笑起來,笑小徒弟灰頭土臉。

    義莊里人雖然不是特別多,但每一個都鬧,逢年過節嘰嘰喳喳很有年味,小徒弟褲腳被燎了個洞,沒傷到皮rou,但呲牙咧嘴到處跳,惹得其他人更是忍俊不禁。

    大家的情緒在同一條道上,變道也一起變,剛笑完,突然就一致沉寂起來。

    也不知道師父怎么樣了……

    往年師父都會陪他們一起放鞭炮的,還會一人封一個紅包,可是今年怕是不行了,師父別說陪他們過年,現在都不怎么陪他們吃飯。

    小徒弟竄來竄去竄了沒多久也斂住表情一起蹲在了墻角,他們看著地上燃盡的鞭炮,一個比一個沉默。

    突然大門被打開,蘭濯池回來了,他帶著一身從外面沾上的硝煙味,唇角平直,只掃了地上的幾人一眼,便朝后面的屋子走去,他垂著眼,腳步從后面看沒有以前穩,這也正常,沒人好幾天只睡兩時辰還能精神奕奕的。

    哪怕是蘭濯池。

    蘭濯池呼了口氣,回到義莊便后知后覺感到疲憊,他走了兩步,抬起眼,伸手碰上木門時,忽然頓住。過了半刻,呼吸有些紊亂起來。

    但他的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就像他這幾天不怎么吃不怎么睡在外人面前還是正常人一樣,他只是面無表情朝地上看了一眼。

    于膠憐抱著膝蓋蜷縮成小小一團坐在臺階處,下巴抵在腿中,雙手隔著布料放在手肘上,本來骨架就小,這么一縮都看不到多少rou了。

    快要到大年三十的這一天,消失了數十天的人突然出現在了他的屋子門口。

    坐著,抱著,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蘭濯池掠過地上的人,伸回門上的手,轉身就走,他看上去對于膠憐的到來無動于衷,所以只看了一眼就走了,哪怕他的靈魂正在顫栗。

    宋吟在外面吹了有一會兒,凍得呼吸含含糊糊的,站起來都廢了點力氣,他有些愣神地看著蘭濯池的背影。

    來之前他預感到蘭濯池可能對他不會很好,但他沒想到蘭濯池會直接無視他,他小跑著過去拉住蘭濯池的手,吞吞口水問:“蘭濯池,我來是想問,你那天說的還算不算數???”

    蘭濯池抬手避開他:“哪天說的?我說過的話太多,忘了?!?/br>
    宋吟早早就來了,蘭濯池不在他就蹲在門口蹲了半時辰,他本來就皮薄得很,現如今凍壞了,連著打噴嚏:“就是你那天,說不會把我交給官府,子時會在義莊等我,我想怎么樣怎么樣……”

    后面逐漸小聲。

    蘭濯池似笑非笑:“你為什么會認為我等了你一次之后,還會天天等你?”

    宋吟嘀咕:“我那天是有事,好吧,其實有些顧慮,但我現在已經想好了,我覺得你不會把我交出去?!?/br>
    他低頭看著癟癟的肚子,半真半假地說:“我最近躲在林子里,錢包還被人搶了,吃不飽,肚子好餓,我為了生計肯定會對你言聽計從,你說什么我就做什么,蘭濯池……你要怎么才能改變主意重新收留我???”

    蘭濯池收起笑:“不知道?!?/br>
    宋吟試探地說:“我給你每天打掃義莊?”

    蘭濯池沒表情。

    宋吟又說:“再加上每天做飯……”

    事實證明,兩樣都激不起蘭濯池的興趣,義莊不缺做這些事的人。宋吟低下頭,那張和丑陋不沾邊的臉吹彈可破,此時卻凍得有些發白,他伸出一點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慢慢往前伸,按照系統交他的那樣,輕輕抱住蘭濯池的腰。

    蘭濯池兩只手搭在身側,只用一垂眼就能看到于膠憐的脖子,還有那兩條胳膊。

    宋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蘭濯池似乎也看不明白,他只看了身前人兩眼,猛地伸手捉住于膠憐的手臂,將他拉進屋里。

    宋吟被塞進被窩里時,只看見蘭濯池緊繃起來的肩頸,還有混著許多復雜情緒的神情。

    半刻鐘之后,小徒弟急匆匆地抱著一碗感風靈走進來。

    他剛才見到師父突然走進房間,身上重新注進了能思考、有人情味的魂魄,就隱約猜到了什么,沒想到還真是那位小皇帝,師父從哪里帶回來的?

    小徒弟頭腦簡單,有什么都寫在臉上,蘭濯池接過他手中的碗,沒理會,抬眸看向縮在被窩里不斷打噴嚏的于膠憐,舀起一點水放到他嘴邊:“吹點風就受涼,不進屋待著,還蹲在門口,陛下,你是想給我演苦rou計?”

    “我哪有演,”宋吟下意識張唇喝了一口,臉立馬皺起來,“好燙!”

    蘭濯池皺了下眉,手端著那一勺水,刻意放了會才又放到于膠憐唇邊。

    新燒出來的水放一會也沒涼到哪里去,還是燙,宋吟被燙得身體微抖,那勺水就被碰灑了,沾了半個下巴。

    蘭濯池眉頭皺更緊,拿出帕巾捏住于膠憐的下巴擦,他手勁大,于膠憐被他捏著,兩邊的臉被掐疼,下巴也被擦得仿佛要起火。

    就這么一會功夫,宋吟仿佛被蘭濯池折騰得沒了元氣,裹著被子往外退:“我不要你喂了,換別人喂……”

    別人。

    屋里只有一個小徒弟,蘭濯池向后瞥一眼,淡聲:“陛下喜歡男的,兩個男的授受不親,這點道理也不懂?”

    于膠憐離譜地抬眼:“那你不也是男的?!?/br>
    蘭濯池面色平常,伸手掐住于膠憐兩邊的臉,食指順著臉頰輕蹭,拂去一點污漬:“我收留陛下,讓陛下免于被官兵追捕,讓陛下有東西吃,有地方睡,有衣服穿,是男是女重要?”

    宋吟打噴嚏打得嗓子疼,不想順著這個話題說。他想起一時辰前來義莊,見義莊這向來死氣沉沉只做白事生意的地方也掛上了紅燈籠,貼上了對聯,放起了鞭炮,抿抿唇有些高興地小聲問:“馬上就是年三十,你們有沒有包餃子呀?”

    蘭濯池沒說話,后面的小徒弟看看蘭濯池的臉色,有些猶豫地說:“還沒有,今年……”

    往年都要包的,還要在其中一個里面包上銅錢,誰吃到,說明這一年都要走大運,是個好彩頭。但今年蘭濯池明顯沒有興致,連對聯都沒提要貼,還是他們自個就去攪了漿糊貼的。

    蘭濯池出聲打斷:“想包就包?!?/br>
    小徒弟聽出弦外之音,頓時喜出望外,實話說他們根本不管于膠憐是不是皇帝,外面的事和他們這一處小義莊無關,他們只管每天會不會快樂。

    現在小皇帝來了,師父心情轉好,今年過年又能好好過了。

    小徒弟蹦跳著出門要和其他人放鞭炮,前一刻剛想著果然小皇帝來了師父就能恢復正常,后一刻屋子里的氣氛便又急轉而下。

    宋吟將碗里放涼的感風靈分幾次喝盡,抬手背擦了擦唇角,就聽蘭濯池面色平常地問:“陛下這些天一直藏著不露身,哪都找不到,今晚突然出現,就是專門來找我的?”

    宋吟搖搖頭。

    他這次出來本來是要找原劇情的那個情人,但宋吟過不了和陌生人同住一屋的那關,系統說可以換人取代,他才轉去找蘭濯池。但是這些,好像不能和蘭濯池說啊……

    宋吟回過了神,才想起剛才應了什么,再抬起頭看,蘭濯池臉色已經浸了寒霜:“是嗎,那陛下原本是要找誰?”

    宋吟張了張唇,又不能把這些告訴面前的人,就埋進被子里敷衍說:“你不要管了?!?/br>
    蘭濯池嗤笑出聲,他捏緊了碗,根根細長手指連著的青管在手背上繃起來,聲聲呼吸都冷得不尋常。

    “砰砰砰!”

    大門忽然被響了幾下,月色凜冽,義莊門外站了一個約莫三四十的婦女,腰間戴著一圈粗布腰帶,左手拿著一罐精心熬制的糖水,笑瞇瞇站在門口又敲了兩下門。

    她開口叫了聲蘭濯池的名字。蘭濯池認出那是附近住著的王夫人,早年沈少聿他哥還在時就與他們義莊交好,每逢年過節都會請他們義莊所有人去家中吃飯,沒有異心,是位平易近人的鄰居。

    “我們今晚做了一桌子菜,你叫上那些小徒弟來家里吃吧,”王夫人把糖水放在門口,隨后便直起身拍了拍手,“我把糖水放你門口了,記得來啊?!?/br>
    王夫人似乎還有事要忙,只隔著門撂下一句,沒等蘭濯池說去不去就走了。

    門外的腳步聲慢慢走遠,過了一小會,宋吟才把下巴上的被子拉下來,動了動僵硬的身子。

    糖水是別人的心意,放在門口晾著不太好,蘭濯池站起身,準備去門外把糖水拿進來。

    他剛站起身,宋吟猛地拉住了他:“你不要去?!?/br>
    系統給他的支線任務里明確畫紅線強調,大年三十那天不準讓人出門,現在雖然還沒到大年三十,還是廿二十九晚上亥時,但蘭濯池出去以后,年三十前一定回不來。

    于膠憐的手嫩皮豆腐似的,動一下似乎還會晃,從尾指開始一直攏到他無名指,攏在一起死死握著,腦袋仰起看著他。蘭濯池瞇了瞇眼:“別人請我,為什么不要去?”

    宋吟舔唇,他也知道拒絕別人好意有些說不過去,但他說不出所以然:“你們都走了,會留我一個人在義莊,燈籠晃來晃去的,我害怕?!?/br>
    蘭濯池垂眼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就一起去?!?/br>
    宋吟頓了會:“我不想去?!?/br>
    蘭濯池挑了下眉,正欲轉身,床上本來裹得密不透風的人忽然掀開被子下床,一口氣走過他攔在門口。

    蘭濯池眼皮微垂,眉梢唇角很平,不上挑不下垂,總體生出無情的氣息,他看著門口的人說:“別人辛辛苦苦做好糖水,亥時親自送到我門口,表現出十足的誠意,我明明沒有事,但卻沒有去,道德上過不去,還會在別人心里形象倍降,別人會生出我不想和他們深交的誤會,我可能會失去一個朋友,我為什么要為了陛下冒這樣的風險?”

    他看出于膠憐想出聲嘟噥,面無表情捏住于膠憐的嘴,捏成了小長方形:“但不是不能商量?!?/br>
    ……

    過了最后一刻鐘,舉國上下的人迎來了大年三十,剛到子時,不少地方響起了熱鬧的鞭炮聲。

    有兩隊鐵騎裹著披風出現在了義莊,陸卿塵和皇帝新封的郎中令下了馬。

    這幾天安清拷問了于膠憐之前身邊的人,從嘴不嚴的口中得知于膠憐前不久常去義莊,便叫陸卿塵和郎中令一起去義莊一趟。郎中令是安清的人,辦事還算牢靠。

    郎中令讓其他人留在原地,他和陸卿塵徒步進了義莊,他攔住一個義莊的徒弟,詢問他們師父在哪兒。

    那徒弟認出了陸卿塵,以為是蘭濯池的好友,就抬手指了指義莊后面的屋子。

    陸卿塵面色淡淡跟著郎中令,剛踏進那院里,郎中令便瞇起眼發出耐人尋問的聲音:“也不知道那于膠憐到底在不在這里?!?/br>
    陸卿塵抬眼在前面掃過,薄唇輕啟:“我認識這義莊的師傅,我去問不會讓他感覺抵觸?!?/br>
    這意思是讓郎中令在這里等著,他一個人去問。

    郎中令對上陸卿塵能凍死生人的眼神,忌憚地抖了抖袖子:“好吧,我在此處等左相的好消息?!?/br>
    大寒天,陸卿塵身子半分不抖,穩穩來到屋子前面。前不久他才剛來過,那時于膠憐還是皇帝,而僅僅只隔了幾日,身份便大為不同。

    陸卿塵低垂著眼,他曲起手指剛要抬手敲門,忽然聽到一聲熟悉到手骨發麻的聲響。

    陸卿塵抬眸,嘗到一股冷颼颼的將四肢百骸都凍住的冷風,他收緊手指,沒有敲響門,直接上手推開,只推開半條縫,正好阻隔了郎中令的視線。

    屋內他們要找的義莊師傅蘭濯池就坐在床邊,兩只手握著兩邊腰,用把尿姿勢抱著一個人。

    那人咬著一點唇,分明沒有力氣卻硬要并緊雙腿,后背靠著有力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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