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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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逃到林里的可憐皇帝(2) 外頭又是一聲陛下,桌面的燭火闌珊微晃,宋吟用余光去看周圍左相的反應,什么都看不見,還被外面的人催了第三回。 他等的時間一長,左相便察覺到了,微微垂首:“臣去開?” 宋吟不清楚左相知道多少,也不清楚左相知不知道他和外面的人有勾當,他硬著頭皮:“開吧,是我叫來的人,我找他有事?!?/br> 左相看了眼強撐著的小皇帝,很體面地把抽屜合了回去,又在宋吟的目光中走去門口,一把拉開了門。 門一開,宋吟看到了兩個人,先是看到剛才出聲的寡嫂,再是看到寡嫂旁邊等候著的一個男人。 【沈少聿,你的右相,只年長你兩歲,他一年前被先皇撿到,被當做心腹從小培養,沈少聿最初出現在你父皇身邊的時候,你嫌他身上氣質寒酸,朝他扔了一個發餿的饅頭,你父親看見上來嚴厲喝止了你,你不滿對你向來和善的父親態度這么不好,盛怒之下覺得都是沈少聿的錯?!?/br> 【先皇死后,你必要時重用他,叫他幫你做事,不必要時你就罵他是流浪狗,還踩著他的肩膀射過箭,你還說流浪狗在外面流浪太久,身上臟東西肯定很多,所以你從來都不碰沈少聿,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也會馬上拿帕子擦干凈?!?/br> 【沈少聿因為先皇對他有恩,所以一直對你百般隱忍,但也有耐心用盡的時候,起義軍殺進養心殿的那一天他沒有阻止,甚至放了他們進來,你逃到小林子里后,沈少聿第一個發現了你的所在地,他找到你,挑了你兩個胳膊的手筋?!?/br> 宋吟聽著系統小助手的提示,嘴角微微一抽。 門口的男人看著不是很可怕,原來這么殘暴? 【右邊的是沈少聿的寡嫂蘭濯池,他兩天前被你硬留在了皇宮?!?/br> 宋吟不著痕跡,把目光瞥向門口的蘭濯池。 于膠憐被從水里撈上來以后,特意叫了腿腳跑得快的太監去叫蘭濯池,蘭濯池被于膠憐安排在了養心殿后面一間廢棄的柴房里,當時他剛換好衣服要睡下,被于膠憐叫來的人催著從床上起來,連衣服都沒換好就趕到了養心殿。 蘭濯池頭發沒梳,還穿著不太適合見人的里衣,腰帶也沒系,是倉倉促促中來的養心殿,可他控制力極強,眉間沒露出一分生氣。 宋吟換位思考,大晚上不能睡覺被人叫來行歡,就是他也心情好不了,他腦子里正思考著怎么扯謊,就見面前的蘭濯池俯了俯身,直白道:“陛下,剛才那位公公說你有要緊事找我,所以我來了,但在此之前我想問,陛下叫我來是為了私事還是公事?” 宋吟向后退了一步,坐到床榻上,他不是累了想坐,是被嚇得膝蓋撐不住。 他沒想到蘭濯池當著他兩個丞相的面也這么直白,別的就不說了,他的小叔子沈少聿還在,他這么說,不就讓沈少聿窺見皇上對自己有齷齪心思了嗎? 不過蘭濯池也沒那么表里如一,宋吟記得系統小助手給他的簡介里,蘭濯池最后還是和于膠憐搞上了,并且次數非一般人的頻繁,兩人都是膽大的,狼狽為jian,在小叔子面前沒少搞過。 宋吟目光松散地望了望門口的沈少聿,男人神色很正常,沒什么不對,好像沒從那句問話里看出什么骯臟來。 宋吟手指縮了縮,摸緊湯婆子,故作驚訝:“當然是公事,你是右相的親人,朕就算有私事也會通過右相告訴你,不會大晚上還專程叫你跑這么一趟。其實原本今天也不會叫你,就是朕遇到了怪事,想找你打聽點消息?!?/br> 他說完這話,很清楚地看到蘭濯池臉上劃過的一絲嘲意,很快平復了,他應該是把宋吟的話當成了某種以進為退的手段,所以并沒有在意。 宋吟假裝沒看見,揚了揚脖子吩咐:“外面冷,都先進來,把門關上?!?/br> 沈少聿跟著蘭濯池進來了,他叫了一聲陛下,隨后便安安分分低下頭站到離宋吟很遠的桌子旁,用目光丈量,他和宋吟之間的距離至少能塞得下十幾個成年人。 想也知道,平時于膠憐對他的嫌棄有多深。 如非必要,于膠憐都不會和沈少聿待在同一個屋子里,沈少聿呼吸過的空氣肯定也是臟的,他才不要和沈少聿挨那么近,以免呼吸到臟東西。 宋吟摳著湯婆子,看著沈少聿習以為常的遠離,輕抿了下水色的唇,系統給他的任務是阻止皇城被血洗,沒說要讓他阻止皇位被奪。 那么按照發展,他還是要躲到林子里,還是要被積怨成恨的沈少聿挑斷手筋。 宋吟試想了一下自己手筋被挑,手腕就泛起了酥酥的麻意,他忍住縮回到被窩里的沖動,咽了咽口水,心想要想辦法阻止。 沈少聿要反,是因為于膠憐不把他當人看,嫌他是流浪狗,不和他接觸,給他人格侮辱。 那么從現在開始,他把沈少聿當成人,潛移默化改變態度,將來就算被沈少聿找到,沈少聿可能也會留下一分仁慈,不廢了他的手。 宋吟默默想著,被一聲咔噠嚇了一跳,抬起眼。 是蘭濯池將門關上了,男人偉岸高大的身體直挺,屋里有一個皇上兩個高官,他只是一個有著賤籍的平民,但他絲毫不怵:“陛下要和我談什么?” 他穿的一身里衣,宋吟連看都不看他,目不斜視:“談公事?!?/br> 蘭濯池啟唇:“公事?!?/br> 宋吟后脊起了疙瘩,聽清楚就好了,重復一遍干什么。 他摸著guntang的湯婆子壓下那身不適,又清了清嗓子說:“是,朕聽右相說你開著一家義莊,宮里有誰死了,都是你叫徒弟搬走的?!?/br> 蘭濯池聽他真編出了像樣的理由來,臉上終于出現了一點外露的意外神色。 他和于膠憐只認識七天,每一回見面于膠憐都沒有藏著,三句不離私事,并且每一次在他面前都從來不會談到他的身份。 因為于膠憐并不在乎,他是奴隸還是義莊老板都無所謂,于膠憐只想勾引到手,以后有一個長期穩定的木棍。 他目光上移,朝榻上小皇帝的胸脯上瞄:“陛下有尸體要叫我收?” 宋吟沒大意,第一時間看到了蘭濯池的目光,他努力把肩膀往里縮,嗓音裝得很是平靜:“不是叫你收尸體,是讓你回去以后整理出一份名單,宮里這半年死了的人,你都寫出名字和身份,整理好了交到朕這里來?!?/br> 蘭濯池聽出了小皇帝的意圖,他從太監那里聽說了于膠憐被拖下湖的事,來的路上還想這小皇帝現在應該六神無主,瘋著鬧著要讓幾個丞相給他找拖他進湖的兇手。 可聽于膠憐交給他的事,蘭濯池沒想到于膠憐懷疑到了鬼上面,還有著思路,沒有無頭蒼蠅的找。 蘭濯池眉毛微不可查地一挑,他在宋吟的臉上盯了一會,慢慢說:“我如果能回到義莊,一定會立馬收集名單,就是不知道陛下什么時候能解除我的監禁?!?/br> 宋吟本來就坐不太住,聽蘭濯池一句又一句毫不掩飾,揭露他們之間有染的話,嚇得都不太會喘氣了。 他又做出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你誤會了,你是右相的人,朕怎么會監禁你?” 蘭濯池看著他裝傻:“這幾天我一出宮就會被攔下,他們說,這是陛下的意思?!?/br> 宋吟說:“應該是下人傳朕的話傳錯了意思,你不要誤會,朕是聽說你的義莊出了事,想幫你一把,右相幫了朕很多,于情于理朕都要替他的親人解決麻煩?!?/br> 宋吟一邊說,一邊摸著外袍的帶子系緊了點,似乎怕被人看到一樣。 也就是這個舉動,讓蘭濯池更肆無忌憚,用懷疑他被鬼附身的目光盯他屁股和胸,宋吟站起來,顧不上別的,直接叫沈少聿:“右相,這湯婆子怎么捂都感覺不熱,朕全身都好冷?!?/br> 聽到這一聲叫,沈少聿僵了下。 左相和蘭濯池也都怔了怔。 蘭濯池知道他這個小叔子不得重用,比起右相,于膠憐會對左相的接受程度更高一點,通常有左相在,他都不會把眼神分給沈少聿,也從來不會叫沈少聿。 沈少聿沒愣太久,他走近一步,嗓音冷淡:“陛下要不要把狐裘穿上,等上床再脫?!?/br> 宋吟立即就要說好,但轉眼就想到不行,態度變太快,會引起懷疑,于是他怠慢地點了點頭。 等沈少聿拿起厚實狐裘走到他面前,他又說:“你穿上?!?/br> 沈少聿又是一怔,他盡極力地最少觸到狐裘,只抓著一點邊角,就怕于膠憐又會說他碰過的東西臟。 可現在于膠憐不僅讓他拿,還讓他穿,沒有說笑的意思,沈少聿眉間皺起:“陛下,我一個卑賤身體,會臟了你的衣服?!?/br> 這些話,都是于膠憐說過的,沈少聿原封不動地照搬過來。 宋吟像個幽魂似的盯著他,又看了看那件狐裘:“你只要聽朕的話就好?!?/br> 于膠憐不喜歡一句話多次無用重復,這會讓他脾氣暴躁,一暴躁就會有無辜宮人遭殃,所以沈少聿不再多言,低下頭,將那件狐裘穿在了身上。 狐裘是按小皇上的尺寸做的,但有松緊度,沈少聿勉勉強強穿上了,他沒有去揣測于膠憐的想法,但下一刻,他看到于膠憐突然伸手敞開身上的狐裘,一張小臉湊進來,整個身體鉆進他和狐裘的空間里。 他調了調站姿,緊接著就轉過身面對蘭濯池。 空氣流動變慢,還有些微凝滯。 宋吟裹著狐裘,后面貼著火熱的男性軀體,他沒去看上面沈少聿僵住的神色,而是轉眼看著蘭濯池:“不好意思,今晚落了水,實在是很冷,現在你可以和朕說了,你的義莊出了什么事?如果是朕能幫上忙的,一定會幫你?!?/br> 沈少聿是蘭濯池的小叔子,他和小叔子這么勾肩搭背,蘭濯池絕不能接受他。 蘭濯池的臉色終于在進門后有了說得上巨大的變化,變得很糟,他用吃骨頭一樣的眼神盯了宋吟幾秒:“沒什么大事?!?/br> 他頓了頓:“最近義莊新收了一具尸體,本來兩天之后就要下葬,但就在下葬前一天,這具尸體神秘失蹤,到處找不見,尸體生前是個大官,親眷也是不好糊弄的,他們說是我們偷了尸體,吵著要找人拆了義莊?!?/br> 宋吟腳底差點一滑,這叫沒什么大事? 他聽蘭濯池八風不動的語氣,覺得蘭濯池可能,也許,大概不太懂大事的含義是什么,他本來暖和的身子又涼了涼:“尸體不見了?是誰的尸體?” 蘭濯池看著宋吟和沈少聿相貼的皮膚,牙齒磋磨:“楊繼晁,楊侍郎,陛下應該知道吧,他從你上位起就一直在服侍你?!?/br> 宋吟沒理會蘭濯池的話,他腦中跳出系統小助手的提示。 【楊繼晁,他是先皇得力大臣之一,今年剛步入四十大關,官途還長,可他在一周前突然給你遞了辭呈,說身體不好要告老還鄉?!?/br> 【你批了,楊繼晁出了京城之后身體一路急轉而下,第二天便命喪黃泉,你聽說了這件事,給楊家人送去一些撫恤金,又叫右相找人去安葬了楊繼晁?!?/br> 不得不說,有了系統小助手,宋吟比以前方便了很多。 他嘴里輕念著楊繼晁,睫毛扇動一下,從沈少聿的懷里鉆出來:“楊繼晁的尸體消失了,所以等著他安葬的楊家人,一直在找你麻煩?” 蘭濯池的眉頭松了些,他嗓音溫和:“是,義莊放棺材的房間只有我一個人有鑰匙,那天沒有人進去過,是憑空沒了的,這世上可能真有鬼,陛下要是想給我擺平麻煩,恐怕要和鬼打交道了?!?/br> 宋吟無視了蘭濯池略有調侃的語氣,沈少聿身體很暖和,他一張臉被熱得紅潤了些,一說話,嗓子也沒因為畏寒而再抖:“明天我要出宮,見一見楊家人?!?/br> 皇城幾千多個人,能被一夜之間全被屠盡,不太可能是生人所為。 楊繼晁是宮里的人,他身上出了異象,宋吟順藤摸瓜說不定能找到一絲兩絲的線索。 宋吟又拿起湯婆子,捂在手心里,他面朝向三人,開始趕客:“我要休息了,你們都回去?!?/br> …… 宋吟解了蘭濯池的監禁,把他放回義莊里整理名單,而蘭濯池剛回到義莊的當天早上,就差了一個徒弟進宮,告訴宋吟楊家人又來義莊鬧事了。 這天早朝里破天荒的看到了皇上的身影,眾大臣還沒來得及為此感慨,也沒來得及上奏折,小皇帝已經急匆匆跑出殿門,叫上沈少聿一起出了宮。 宋吟和沈少聿兩人一起來到義莊時已經是中午,天還很亮堂,可那掩映在林子里的義莊陰氣森森,仿佛有一絲絲黑霧從房屋里飄到了上空。 隔著一里遠,宋吟看到了荒涼道路上的石門。 過了石門,高大俊美的男人就站在義莊門口,他的前面是兩個來找事的楊家人,其中一個穿著素白的長袍,年紀已經不低,用布挽著微白的頭發,臉上的溝壑里像是田埂一樣,蓄滿了眼角流下的淚水。 蘭濯池徒弟送消息進宮里時說了,這回來鬧事的是楊繼晁的夫人和他的堂弟。 看樣子,門口哭喊叫鬧的女人就是楊夫人,她聲音刺耳,哪怕堵著兩個耳洞都擋不住。 她身邊的堂弟倒是情緒平靜一些,只有在需要附和的時候說上一兩句。 其他時間都是保持安靜的。 “我相公的尸體好好地放在你們義莊,怎么能說沒就沒?”楊夫人扯著蘭濯池身邊小徒弟的領口,雙目通紅,“我不管,今天我就是翻遍這破義莊,也要把我相公找出來,你們敢攔我,我就去報官?!?/br> 蘭濯池身邊的小徒弟滿臉為難,他的額汗已經淌過了下巴,在尖上結成了水珠:“夫人,上回您就來過了,您不是也沒在義莊里找到您相公嗎?我們發誓一直在尋找您相公的下落,如果有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您?!?/br> 楊夫人又是一聲尖銳的反駁:“你們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誰知道?現在的事實是,我相公在你們義莊里不見了,我相公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你們要是敢私藏他尸體,這間義莊別想再好好地開下去?!?/br> 她把皇帝都搬出來了,意圖讓蘭濯池和她的小徒弟知道,義莊里不見了的那具尸體來頭大得很,不想給義莊惹麻煩,最好早些把她相公交出來。 可面對她的強硬,面對皇上的威勢,小徒弟還是一樣的為難說辭:“夫人,我們沒有隱瞞您,就是不見了,我們已經收了您的銅板,下葬的事我們一定會辦,您也不要太著急,畢竟人也……” 人也已經死了,就算找回來也是死的,著急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