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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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宋吟松開緊繃的手指,轉而想起自己昏迷的事,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非常不對勁:“那舅舅,我為什么會暈倒?” 這回陸長隋沒有立刻作答,似乎也沒有在專注地看報紙,他用指腹摩挲著邊緣,良久才出聲:“低血糖?!?/br> 宋吟當時就蜷了下手指,心想陸長隋在敷衍他。 低血糖的癥狀是面色發白和顫抖,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陸長隋當他傻的嗎? 還是說是在隱瞞什么東西,而這東西和主線有關? 在宋吟懷疑之間,陸長隋把報紙放到桌上,起身和宋吟對上視線:“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可以繼續住下去,也可以走?!?/br> “還有,”陸長隋古怪地一停頓,在宋吟微愣的表情中,面不改色道:“把我的號碼拉出來,我每個月都會叫你過來一次?!?/br> 宋吟很想問每個月的這一趟是要干什么,但陸長隋已經從他眼前走過出了門,根本沒有給他任何可以問的機會。 行走的威壓一消失,宋吟立刻軟倒在沙發上。 他打算坐一會就回加油站,畢竟開局就在那里,一定有線索是他沒找到的,何況他為數不多的行李也在那兒。 宋吟面頰的溫度還有點沒降下去,但比暈倒之前低了很多,他摸了摸微熱的臉,想起陸長隋剛剛說的話,心里慢慢升起了疑云。 他有點迫切地想知道,昨天他到底為什么會那么熱?陸長隋把他帶回來做了什么,才緩解了他的癥狀。 可他左思右想琢磨不出答案,于是只能垂下眼,把視線投向桌面的報紙上。 當代人除了上了年歲的,已經很少會有人看報紙,可陸長隋不僅看,還特別愛看,沙發旁邊有一個期刊架,上面全是報紙。 能對這些東西生起愛好,他這個舅舅從某方面來說算是很了不起的。 宋吟隨便掃了一眼期刊架就起身去了飲水機旁,心想用一個舅舅的一次性紙杯子應該不會介意吧?他拿起一個紙杯,正要接水,不知怎么的,面色恍然一白—— 紙杯顫巍巍地被塞了回去,宋吟白著臉一口氣回到沙發旁邊,幾乎是手抖著拿起架子上最后一排的黃色報紙。 這張黃色報紙顯然上了年份,非常陳舊,四個角蜷縮且泛黃,說放了一百年都有人信,而報紙的左上角赫然是一張黑白照。 照片四周是小編的撰寫文章,說是當地富商創辦了一家民生航運公司云云,宋吟直接忽視了這些文字,只盯住黑白照上的“富商”。 穿著長衫身材高挑的男人,和陸長隋長得一模一樣! 這種報紙宋吟有印象,是一九零幾年,在那個動蕩不安的年代創辦的人民日報,陸長隋居然會出現這上面。 當然他的舅舅可能命硬,一口氣能活百來年,但是…… 怎么可能有人過了一百多年,面部骨骼沒有絲毫變化,肌rou沒有任何松弛,一百年前青壯年時期是什么樣,一百年后還是什么樣?! …… 宋吟咬緊齒關,昨晚莫名其妙的身體狀況,加上今天看到的詭異照片,讓他感受到緊貼后背的陰寒。 難不成這是個靈異本? 看到這張照片,宋吟沒辦法等他那奇怪的舅舅回來了,他看自己身上還算整潔,便把報紙放回期刊架,強忍不適地走出了陸長隋的家。 陸長隋住的地方離街道有一段路,怕路上有可能會遇到折返回來的舅舅,宋吟低頭咬唇走得比平時快,還有意避開了每一個路人,衣服亂糟糟面頰微紅的樣子,像別人打過他似的。 宋吟埋頭走到路口,腦袋剛剛抬起,身前壓下來大片的陰影,一輛停到他面前的房車車門被打開,接著他就被倒霉地捂住嘴巴拉了上去。 “……唔唔!”被拉拽胳膊的時候,宋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和這個人力量的懸殊。 心里難以避免地升起恐慌,屁股剛坐穩他就偏頭看了過去,當他看到一頭在昏暗雜亂的地方也依舊很閃耀的金發時,他幾乎想一巴掌打過去,但念及這是和自己有債務關系的債主,宋吟艱難地忍下了惱意,可聲音聽上去很憋悶,也很委屈,“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懷周活動了下手臂,回頭看了一眼生氣的宋吟,喉嚨有點癢,說:“看來是吃飽了,昨天還有氣無力的?!?/br> 宋吟臉紅氣喘,但面無表情眼神漠然,看了混不正經的沈懷周一會,伸手就要去拉車門。 沈懷周唇角的弧度瞬間收起,艾克喜歡刺激,一輛房車都開得跟飆車一樣,現在下去不死也得殘,缺胳膊少腿是最輕的情況。 “回來,”沈懷周眼疾手快地拉住宋吟的胳膊,一把按住車門上的柔軟手指,咬牙切齒地說:“被男人喂飽了吧這么能鬧騰!老子是在救你?!?/br> 一分鐘之前的沈懷周是坐懷不亂的,冷靜的,還抱著一種逗貓的惡劣心態,看看宋吟還能有多生氣,能不能氣到當著他面哭。 成功把宋吟帶回來后,他衣領微敞,卡在墨鏡上的金發也掉落下幾根,狀態轉換狼狽的變成了他,沈懷周幾乎從齒縫里擠出聲音:“再敢動車門就把你綁起來,我說到做到。艾克,把車門鎖上,沒教育過你交通安全?” 艾克茫然地辯駁:“沈,我本來是鎖著的,是你讓我打開,說等會你要把宋吟拉上來?!?/br> 沈懷周:“虎鯨,拿槍斃了他?!?/br> 艾克識趣地閉上了嘴,夾緊尾巴去鎖門。 “你說救我,”宋吟捕捉到這兩個字,不老實亂動的手停了下來,眼睛茫茫然然睜圓,像個有doll感的娃娃:“是什么意思?” 沈懷周松開箍住宋吟胳膊的手,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不答反問道:“你和你舅舅關系很好?” 宋吟能聽出沈懷周接下來要回答必須要先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這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于是搖搖頭實話實說:“不常見面?!?/br> 車內仿佛開了降噪,只要沒人說話半點聲音也無。 沈懷周斜斜地倚在墊子上,手指一扣一扣地敲擊槍的握把,他半闔著眼皮,忽地說:“那你知道你舅舅在和一群怪物來往嗎?” 宋吟本來還在警惕他的槍支,聽到這話,微微一愣:“怪物?” 沈懷周目光定定移向他:“昨天你去找你舅舅的時候,我就在你后面,雖然你很快就關上了門,但我還是看到了里面有什么人?!?/br> “里面加上你和你舅舅一共有五個活物……說錯了,是不是活物不好說,因為除了你和陸長隋,其他三個人的眼睛都是猩紅色?!?/br> 沈懷周回憶起昨天目擊的畫面,眼中有些微的反感,“你進去了五分鐘,陸長隋把你帶走,之后我又進去那個房間看了一眼,里面的三個人都消失了?!?/br> 他看著宋吟忽閃的睫毛:“你當時腦子迷糊,可能沒看見有其他人,我當時可能也眼瞎,看錯了。但是所有迎賓接待都說陸長隋和三個人進了房間,那么這三個人到底去了哪里呢?” “我守在門口一步沒走開過?!彼a充道。 因為這件事,一向六親不認的沈懷周,輾轉著想了一晚上,早上起來被思緒折磨整晚的沈懷周扯起被子就罵了聲,拔起槍要去抓宋吟。 照他的話來說,是救人。 清晨雨露濕重,可容十人的大型房車晃晃悠悠地駛向山路,偶爾有幾道鳥聲溢進來,和宋吟的呼吸聲一樣輕微。 宋吟把他的話都聽了進去,眼眶紅紅的,頭發凌亂地貼在白皙額邊,模樣可憐又招人,沈懷周看著看著手指動了兩下。 把手放到宋吟臉頰旁邊的時候,連沈懷周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要干什么,看到宋吟詫異地望過來,他臉一冷,胡七八糟地扇了兩下發絲:“頭發亂七八糟的,難看死了?!?/br> 被弄得腦袋往后仰了下的宋吟:“?” 顯然覺得沈懷周有病的不止宋吟一個,艾克聽到這話用看瞎子似的眼神看向沈懷周,亂七八糟就算了,你看著他的臉,再說一遍難看?? “艾克,看路!”虎鯨粗糙的聲線在此時響起,帶著幾分急促,和幾分壓也壓不住的惶恐:“前面有條狗,快避開!” 艾克被這么猛喊,一下扭回頭看向前方的路況,虎鯨沒有虛報,前面的馬路中央停著條流浪狗,應該剛從草叢里竄出來,懵懵懂懂地看著朝自己急速馳來的車。 艾克猛打方向盤,房車在他的扭動下生生拐彎,繞過流浪狗的同時,輪胎劇烈擠壓—— 刺啦,刺啦,車廂不堪重負地往一邊倒。 意外在電光火石中發生,房車沖破圍欄,帶動著幾塊細小的碎石一起朝橋下面沖去。 沈懷周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只顧得上一把撈過旁邊的宋吟,還不忘惡狠狠地罵上一句:“艾克,上輩子真他媽跟你犯沖?!?/br> 宋吟臉色發白地揪住沈懷周帶有清爽氣息的衣服,知道于事無補的艾克和虎鯨也在第一時間做好防護姿勢…… …… 傍晚和荒郊野嶺兩個詞聯系起來,讓人骨子發冷。 車子掉落到不知名的地方,有幾塊車門殘骸插到了松軟土壤里,空氣中隱隱有燒焦的氣味,既難聞,又讓人心頭焦躁。 宋吟在掉到這倒霉地方之后,歷時大半天才醒,他眼睫顫悠悠地翹起,愣了許久,攤開兩只手看了看,看到一手的灰土。 都不用拿鏡子照,宋吟都能想到自己身上有多臟,他撇了撇嘴,想到灰頭土臉的樣子都覺得難以忍受。 偏偏在他極其嫌棄自己的時候,他感受到身后有類似人的觸感,和他距離不遠,甚至是非常近,近到宋吟向后一摸就能摸到。 宋吟這才發現,他是被沈懷周抱著的,而且是很難堪的姿勢,至少絕對不會出現在兩個成年同性之間。 這地方空無一人,方圓幾里也一定沒有溪流,倒是可以拾取木材取火,沈懷周后面就靠著一棵樹,他身上負了傷,只能分開兩條腿坐著調養生息。 而他兩條腿中間狹窄的位置,就坐著一個剛醒過來,還沒搞懂狀況的宋吟。 宋吟身上東一塊灰,西一塊土,盡管糟糕成這樣,都可以看出身上有多白,衣服松松貼著胯骨,兩條泛著粉的小腿rou貼在沈懷周腿邊。 沈懷周比他早醒很久,把宋吟撈在身上后也懶得起來,這會見他睜開了眼睛,忍不住道:“再不醒都要叫艾克給你做人工呼吸了?!?/br> 宋吟又撇了下嘴。 如果是平時沈懷周敢這樣抱著他,還拿東西頂他腰,他絕對要扇他一巴掌,可現在境況慘烈,他心神不定地側過腦袋,尾調輕顫,“沈懷周,你還好嗎?” 沈懷周悶悶哼哼地應了聲,他抬起手掌,放到了宋吟的腰身上,從橋邊滾下來的時候,宋吟被他護著后腦和身體,除了漂亮臉蛋和白嫩胳膊沾上了很多灰,幾乎沒受到重傷。 把他整個人包住的沈懷周就不好受了,衣服被枝丫劃開,身上各處受到大小不一的創傷,掉到地面被宋吟壓住,受到二次損傷。 現在宋吟扭過身來看他,身上的衣料又一次蹭過他腿上泥爛的傷口,淺淺的痂撕裂,有血汩汩流了出來。 沈懷周金發下的額邊跳起青筋,那是他在忍耐劇痛的表現,他若無其事地拍了拍宋吟的肩膀,說:“死不了,前面有一部手機,你看看有沒有信號?!?/br> 宋吟扭回頭,沈懷周說的那部手機就在他們腳邊不遠處。 他想問沈懷周怎么不自己先去拿,想想沈懷周應該連動都很困難了。 于是宋吟悶不吭聲地伸出手,將那部手機撿了起來,將黏在屏幕的泥土擦去一點后,他按開了電源。 大腦一片空白的情況下是很難顧及到很多事的,就比如專注于看手機,想看有沒有信號能讓他們脫困的宋吟,此時此刻,就忘了從沈懷周身上起來。 沈懷周盯著前面的一段細頸,仿佛能想到宋吟抿著嘴,滑動手機的模樣,他問道:“怎么樣,有沒有?” “沒有,”宋吟打開手機的第一時間便朝左上角覷,但他在這方面,向來運氣差得可以:“信號是空的?!?/br> 打不出電話就意味著他們得不到救援,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都要面臨食物裹不了腹,沒有水源解渴的局面。 沈懷周在后面皺了下眉,嘴上卻說:“沒事,我想辦法?!?/br> 這種時候的這種話,效果也僅限于安慰而已,宋吟沒有把命交給別人的習慣,他正打算拿著手機站起來,四周走走。 結果他看到屏幕跳出來提示。 【歡迎來到桃桃直播……】是宋吟在退出來時,不小心點到了屏幕右下角的直播軟件。 沒有網絡,直播大廳的各個板塊都是灰的,宋吟看了一眼就要退出去,省得浪費太多電量,但是他剛把手指移到下方,就改變軌跡按了下“開始直播”。 宋吟是有試一試的成分在的,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想著如果看到失敗的提示就按退出,然而過了兩秒。 “沈懷周!”宋吟眼睛忽然睜圓,像干餓了好幾天突然發現只嫩肥的兔子一樣,扭過頭把手機放到男人面前:“你看,直播成功了?!?/br> 沈懷周本來就一直看著宋吟的后脖子,宋吟轉得這么突然,搞得他晃了下神,才想起來要湊過去看。 手機鏡頭對著鳥不拉屎的荒地。 直播確實成功了,并且開始慢慢進人,大概是刷了一堆帥哥美女,突然來個烏七八糟的地方,進來的人很少再出去,留存率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