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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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這是關上門的聲音,“撲通”,這是行李被扔到地上的聲音。 男人蹲下來,一手扶著袋子,一手抓上拉鏈,麻利地拉開行李,一股潮味兒頓時撲了出來,窗簾沒拉,悶雷滾滾,亮起來的光讓里面的那件深灰色雨衣看起來格外詭異。 他的背部一張一弛寬闊有力,如果對面的租客此時在這里,就能一下認出,這和那個攀上陽臺進了屋的男人幾乎一模一樣。 男人站起來,單手拎起行李扔進衣柜里,再扯下幾件衣服蓋住,隨后就進了浴室。 花灑打開,沖下來的水流順著他的肩頸滑下。 男人叫許行知。 履歷干凈,沒有案底,有一份正經工作,在一家媒體公司當記者。 當然,工作只是掩人耳目的東西,他賬戶上的資產那么多,都是做另一份“工作”得來的。 他最近負責的人叫黎鄭恩,就是這家的男主人。 在綁走黎鄭恩之前,他在這個小區租了個房子,一室一廳,一個月租費近兩千,臥室二十多平,他在這里用了兩個月時間盯梢,跟蹤,尾隨,熟知了黎鄭恩的一切生活習慣和人際關系。 知道他在一個聞名公司當高管。 知道他有個很好看很內向說什么是什么的小妻子。 而黎鄭恩這個人,俗話應該叫人生贏家,從小就接受著良好教育,有學問有膽識喝過洋墨水,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背后還有個為他分憂的賢內助。 他早就盯上了黎鄭恩。 綁走的過程也十分順利,但千算萬算,他沒想到落了一樣東西在這里,本來想悄無聲息過來取,不成想露了馬腳被警察盯上,上來時那小人妻不知怎么也發現了他。 小人妻很害怕,小腿肚都在打抖,喝粥時一小口一小口,一點聲兒都不會發出。 他看著看著,就打算換個方法了。 他出了門,避開攝像頭關了電閘,再回到租的房子里穿上黎鄭恩失蹤那天穿的外套,偽裝成拿著行李剛出差趕回來的樣,出現在三樓。 看見宋吟慌慌張張走過來的那刻,他就知道,宋吟把他當成了丈夫。 許行知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坐到了床邊,他垂著眼,眸光晦暗。 這床宋吟應該睡過,不僅被單,連枕頭都有一種沐浴露混著說不上來的香味兒,再仔細聞一聞,又沒那么明顯了。 一墻之隔,宋吟也在洗著熱水澡消除疲憊,洗完,他拿起手機想看看有沒有消息,但發現手機沒電,關了機。 他便作罷,沒再看。 …… “這樣說行不行啊……” “媽的,那家伙到底是誰?!?/br> 安全通道里的樓梯處,林庭遇曲腿坐著,右邊就是消防栓,他面色極差地拿著手機,寫了刪,刪了寫,對話框的右邊全是他的小作文。 他看見那男的抱著宋吟進屋了。 他是想上去問問,但是他又很及時的,想起了宋吟說他男人很多的話。 萬一他出現是在攪黃宋吟的好事怎么辦? 如果宋吟是認識那個男人的,他貿然上去質問,宋吟會嫌他多管閑事,讓他以后別再這么掃興。 過了會兒,他又覺得自己沒骨氣。 宋吟一個視頻,都不用勾手指他就跑過來了。 真掉價。 從來都是被別人舔的林庭遇一邊這樣惱恨想,一邊文思泉涌,飛快敲著手機。 “今天你給我打的那個視頻是什么意思?你家里那個穿著雨靴的人是誰?為什么來了那么多警察?是你報的警?出什么事了?” “還有摟著你進屋那個人是誰?你丈夫?可是我上次去別墅見到的不是他?!?/br> “你不要被人騙了?!?/br> “現在很多男的都很會裝,一開始對你很好,什么都買,后面熟一點就開始變臟,要拍你的臉拍你的腰后面更過火的都拍,他會把你哄得團團轉,在一起的時候各種玩你,之后膩了就甩,還不會對你負責。不是說所有人都裝,是大多數男的都很臟,但我不是?!?/br> “是,你的臉是很不錯,但你怎么敢一天一個樣?上次是另一個,這次又換了一個新的,你是不是要各種花樣換著來一次才罷休?” “男的有什么好?年紀小的沒有錢,給你買不了東西,說不定還拿著你的照片和他兄弟干什么臟事,老男人心眼多,花言巧語騙著你,把你拿捏得死死的,他們都很裝?!?/br> “睡了嗎?” “我先回宿舍了,東西我下次拿給你。你看到信息回我?!?/br> 林庭遇悶頭發完,又盯著手機等了幾分鐘,幾乎快把手機盯穿也沒等到回復,便拿起包三兩步走過去推開門進了電梯。 他走時臉色差得都能殺人。 遠在幾百公里外的男人和他有著相同遭遇。 接到宋吟的電話后,他雖然沒有領悟意思,但能聽出不對,當即調轉車頭往來時的方向走。 走到半途,他撞到了意外,有輛車拐彎太急撞上了他,他行駛是規范的,這場小車禍責任在對方,但他為了處理這件事,在路上耽擱了許久。 肇事司機一臉愧疚,頂著啤酒肚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是我開太急了,我看你好像有事,要不咱們私了吧,你的維修費和其他費用我都出,你說個數就行?!?/br> 男人眉目陰鷙,似乎在忍耐什么,“不用了?!?/br> 他走遠了一段路,生生打斷胖子的喋喋不休,拿起手機給某個號撥去電話。 打了幾次,都提示關機。 “不用?什么不用?不用賠錢?怎么能不用?!這個車頭都扁下去了,修起來得大出血,不過我不差錢,多少都能賠……”胖子聲音尖尖地叫道,看得出他很吃驚,沒見過這種冤大頭。 男人不帶溫度地瞥他一眼,繞過他上了車,幾秒后,嚴重毀損的車頭對準高速路,直直駛了過去。 有兇手來過的事過去了一晚。 宋吟第二天早早起了床,坐地鐵去了地方派出所,昨晚女警走的時候告訴他還有些細節需要補充詢問,讓他睡醒后過來一趟。 他和黎鄭恩一起出的門。 黎鄭恩要上班,和他去的不是同一條路,他們在地鐵站門口就分開了,不過黎鄭恩打字說中午結束后會來接他。 出了地鐵站還要再走幾百米才是派出所,宋吟剛進去,就感覺到了里面壓抑的氣息。 坐在椅子上的警察滿臉憤慨,他捧著瓶枸杞茶,顧不上喝,語氣焦躁地發著牢sao:“今天這是第幾起了?我都數不清是第幾起了!絕對是有人在故意搞惡作劇,否則怎么會這么巧?!?/br> “哎,為人民服務,少點話吧?!?/br> 那名警察頓時橫起眉毛,“你這話什么意思?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以前咱們派出所多久才接一次失蹤案,可現在一個月都接多少起了?還次次被撤銷!說沒人搞鬼我都不信!” 宋吟安靜地坐在角落。 昨天做筆錄的女警還在忙,給了他一瓶水,讓他先坐一會兒。 他不是故意想聽,但兩人的對話聲太大,他聽了幾分鐘,就弄明白了讓他們起爭執的事是什么。 是最近的事兒。 最近剛過月初,派出所已經接手了二十多起失蹤案,每次都有驚無險。 據說,每當出動警力去找人的半天內,無一例外都會收到報案人撤銷案子的申請,聲稱失蹤者安然無恙回了家。 人沒事當然皆大歡喜,可這種報案多了,執勤民警慢慢有了些怨言。 宋吟皺了皺眉,還沒細想,女警就已經辦好事沖他笑著招手,“宋吟,來這里吧?!?/br> 于是這件事他只能聽聽就過,他站起來朝那邊走,進屋前他拿出手機想看一眼,但發現他又忘了充電,便拜托女警幫他充一下。 女警爽快幫他辦了。 為了讓詢問不被人打擾,女警找了個安靜點的地方,他給宋吟倒了杯熱水,還給他拿了點零食,等他吃了點才開口道:“昨天我們調查了一下小區的監控,陽臺那邊的監控安得不好,照不到你們那里,其他監控我們都加班看過了,并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人?!?/br> 換句話說就是什么都沒查到。 女警給出一噩耗,又道:“我們不是懷疑你說的話,只是搜不到人,很大可能說明,你說的人還在大樓里?!?/br> 宋吟握著水瓶,靜靜聽她說完,半晌才接話:“如果是個從沒來過小區的外人,是不可能躲過所有攝像頭的,我想……這個人要么來小區踩過點,要么就住在大樓,生活超過至少一個月?!?/br> 女警神色凝了凝。 如果真是那樣,就不太好辦了。 宋吟在派出所待了很久,再出來時已經是正午。 女警辦完正事,神態完全放松了,她把宋吟送出門,在不遠處看到熟悉的人影時,艷唇一挑,打趣,“你老公來接你了?這么一會兒都不放心你啊?!?/br> 宋吟:“……” 他又拿出慣常的手段,當沒聽到,禮貌道別,“我先走了?!?/br> 宋吟怕又聽到什么,匆匆朝黎鄭恩那邊走,他其實更想一個人走,但人都親自來了,他也不好裝瞎,抿抿唇,“我們走吧?!?/br> 許知行點頭。 他轉身,帶著人進了地鐵站,宋吟什么都不用做,他已經買好票帶著宋吟上了地鐵。 像個真正成熟又會照顧人的丈夫一樣。 宋吟也為自己能閑下來舒心了會兒,只是剛上了地鐵剛抓住扶桿,旁邊男人就非常習慣且順手地摟住了他的腰。 宋吟:“……” 他隱晦地動了動,心想干什么啊…… 為什么非要摟他啊,昨天人少摟一下也就算了,現在人那么多,不能站遠一點嗎? 他又不是站不穩…… 周圍有幾個人看了過來,宋吟恨不得把臉埋進地里去,但他性格又很怪,當對方的出發點是為了他好的時候,他又不好意思起來,做不到很硬氣地拒絕別人,他只能任由自己丈夫摟著。 地鐵走了好幾站,進來的人多了,他實在受不了,小聲道:“有點熱……” 許知行看了他一眼,理解了他這句話是代表抗拒,很體面地收回手,宋吟心口一松,身體逐漸恢復正常,但下一刻,男人又握住了他的手。 宋吟:“……” 行吧,這樣也行。 宋吟安慰起自己。 矮個里拔高個,握手總比摟著他好,起碼沒那么社死。 宋吟逼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正想回憶一下女警今天和他的對話,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陣緊緊貼著他的、輕微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