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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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妝自然忘了要局促。前世夫妻分房多年,記得有一次謝三郎忽闖進屋取東西,她才沐浴完從水中站起,白皙身姿僅半掩著一面長巾。她倒是慌忙,謝大人卻只漠然凝神片刻,便若無視地尋了物件出去。 何況她此刻裹得周全,誰知他能浮想繁多? 魏妝抿唇唏噓地笑了笑。 這一笑,喚回了男子的游思。 但見她帕子則是淺萱色的絹紗為底,刺繡兩只肚子圓鼓鼓的金鷓鴣,鳥喙尖尖,花斑一樣的黑白羽毛。繡工技藝精湛出挑,栩栩如生,卻又憨態可掬。 謝敬彥記起來她要送給自己的那幾條手帕,不知為何,開始好奇個中圖樣。 仿佛這手帕透出的情致,才是他記憶中她本該的模樣。 然而誰知是否婆子胡謅! 昔年五月的筠州府,枇杷樹下藏起的少女好笑又嬌糯,看得少年楞一怔,忽而勾起薄薄唇角。 還有謝太傅牽過她纖盈手指,鄭重站在自己身側的怯語:“我會記住彥哥哥,藏好這塊玉璧的?!?/br> 那一聲“彥哥哥”,卻好生印象深刻。 這五年來,先是她魏家丁憂,再則謝府丁憂,期間并無發生過什么。倘若她果真另有所愛,也不至于對自己這般冷漠隔閡。 便與他說清楚緣由為何不可? 謝敬彥下午出翟府后曾細想過,很明顯便理出了一道頭緒。 對于陶沁婉,他從初始并無觸動。假使夢中女子便是她,而能讓自己違心地迎娶,大概須有兩重原因: 一則魏妝與他退親在前; 二則,發生了某種非娶不可之事。 無論之后如何,那么魏女便沒有嫁給他。而祖父臨終前既叮囑謝敬彥好生照拂,滿足優渥,她便果真厭嫌他,他也須問個清楚,她為何執意退親的理由。 只看魏妝此時嬌盈,衣縷單薄,卻不便久留。 謝敬彥眸色肅沉,應道:“不必了,我自送去浣衣房處理吧。既是魏妝開口,罰也免了,你二個婢子仔細記住我適才吩咐的!” 果然……又再次“下不為例”了。 旁邊的賈衡呼了口氣,嘆道:“三公子對魏姑娘真體恤。魏姑娘怕是不知,咱們馬車從未載過女子,你是頭一個。公子還囑我聽你差遣,不允旁人為難你,可見多用心?!?/br> 竟然不扔掉衣袍?謝三郎不是格外靜修律謹的么。前世在他馬車里那般繾綣一次,整個兒車轅車座都換掉了,一件衣裳卻不舍得? 魏妝琢磨著怪哉,謝府人多口雜的,傳出去又該被如何編排了。 因想起白日在褚府上,謝敬彥那句態度不明的話:“退婚只稍一提……此時定論,卻是尚早?!彼诉中?,須得明確劃開界限。 魏妝抿唇笑道:“賈侍衛吃了我一盒芝麻糖,嘴也學著甜呢,我可記得當夜你說的是,‘我們公子清風霽月,不是隨便把個人都往府里接,成何體統’。好在始終熱心,要么我便須在河船上受凍一宿了,理應感激?!?/br> 飛了一眼謝敬彥清絕的臉龐,又對旁邊道:“王吉,且將三哥臉上的拭去吧。今日原是婢女莽撞了,我代為陪個不是,此事權且無意,便做未曾發生?!?/br> 她發話自然而然,仿佛信手拈來般熟稔,叫王吉一愣神。 果然是個厲害的嬌美人兒吶,使喚人都使喚得這般隨意……公子逃不過被吃定了! 謝敬彥見她裙裳單薄,卻已淡漠叮嚀:“夜冷,魏妝小心著涼?!?/br> 揩起修勁手指,自己拭下涼透的花瓣,便側身去了翡韻軒中。 待人走開,兩名婢女后怕不已。尤其是映竹,每月都要給家里寄錢養活弟弟meimei,若真被罰沒,家里就要喝西北風了。 連忙對魏妝屈膝道:“多謝姑娘,奴婢聽憑姑娘差遣?!?/br> 魏妝淡然一笑:“客氣,須記得日常做事小心些才好?!?/br> 婢女們好生感動,覺得筠州府這位魏小姐是當真好。言辭深淺拿捏周到,卻又叫人聽得明白,記得審慎。 不像之前其他來府上的外客,總想多打聽點兒什么,好能巴結這個那個。魏小姐卻悠然怡然,活不多,也不打聽盤問,十分輕省。心想之后定要好好伺候她,不能像綠椒,眼睛老往郎君們身上瞟。 然后映竹又小聲說:“三公子平素溫和,很少罰人,原是因著在乎魏姑娘,姑娘可能對他好一些?” 嗤,魏妝聽得好好笑,他能在乎自己? 怎的重生回來一個個口風都變樣了,巴著自己與謝敬彥親昵。她當然知道他好,只他的好與她無關罷。 遂道:“所以我敬他是謝三哥呀?!?/br> 女子嗓音柔嫚,隱約掖藏笑諷。謝敬彥耳力好,聽得不是滋味,拐角處回望過來。 夜風吹得魏妝薄薄的裙裳拂動,勾勒出腰際婀媚的曲線。謝三郎隱約覺得他似要瘋。 第25章 翡韻軒。 鶴初先生端坐在琴臺, 左手邊的紫檀八寶紋小幾上,擺著一盞精美的梅花糕。琴室內點一枝細長白芷香,獨具清新高雅、溫柔細致, 而又及冷靜君子與沉穩的氣息。 她隔著覆眼的黑綢,問謝敬彥解釋押注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