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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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鹿都過冬了,只獵到一頭?!彼梦鼢胝Z對正在熬藥的巫醫說道。 巫醫不會伽蘭語,說話時帶著濃重口音:“雪太大,運送物資的駝隊得半個月后才到?!?/br> 阿古勒走到巫醫身邊坐下,拿過木質托盤將鹿腿放上,隨即從腰間拿出銀制匕首,動作麻利地將鹿rou分成數塊。 熱氣裊裊,rou香蓋過了藥味,熏得沈常安腹中饑餓。 阿古勒分了一部分給巫醫,看到藥盅里的干蟲和藥草,不禁蹙眉:“他得的什么???” 巫醫面無表情地接過鹿rou,緩慢地塞嘴里咀嚼。 什么病難以描述,伽蘭人的身體本就比他們要弱,即便是小病也比西麟人麻煩。 “活不長?!蔽揍t輕飄飄地說了句。 阿古勒不以為意,他本也沒覺得沈常安能活長久。 隨手拿起切下的鹿rou,從一旁的罐子里拿了點兒鹽撒上,撕扯著大口進食。 他看了眼緊盯著食物的沈常安,心情不錯地挑了一塊,像喂食狼崽那般將rou丟了過去。 沈常安無法伸手接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塊好rou掉到床邊地上。 氈包的地面鋪了厚實的布料和毛皮,還算干凈。 他顫巍巍地伸出手,將那rou撿起來端詳。 已經兩天沒有進食,此刻的他饑腸轆轆,別說是沾了塵土,即使丟在爛泥里也一樣能撿起來吃凈。 沈常安艱難地坐起來,裹著虎皮,只露出一雙手捧著熱氣騰騰的鹿rou。 烤rou鮮嫩,咀嚼時近乎是狼吞虎咽,全然沒有世家子弟該有的禮儀規矩。 兩只手掌大的鹿rou,不到片刻就被他吃食殆盡。 他抹了把嘴,有些意猶未盡。 巫醫吃完了rou,把熬好的湯藥端到床邊,無法說伽蘭語,只能用眼神示意沈常安把藥喝了。 沈常安并未猶豫,也不問這藥里都加了什么,接過藥碗,咕咚咕咚地全數喝下。 阿古勒曲著一條腿,拿rou的胳膊架在曲起的膝蓋上,一副草原人的野蠻坐姿。 “不怕我下毒?”他用伽蘭語問。 沈常安吃飽喝足,拿過湯婆子重新躺下。 他閉著眼,渾身上下都熱騰騰的:“要下毒,何必多此一舉?!?/br> 火光照著沈常安眉眼,白皙的皮膚映著微黃,在火光下五官變得越發立體。 巫醫喂完了藥,拿走藥盅和一捆用來固定骨骼的木板,臨到離開,又回頭對阿古勒道:“敵國的人還是少接觸得好?!?/br> 阿古勒倒是自信:“他一個癆病鬼,起不了風浪?!?/br> 巫醫沒有繼續勸阻,只道了句“這人將來會是個瘸子”,便匆匆掀開門簾走了。 布簾夾雜著冷風,大雪里,阿古勒的寵姬安靜地等在門外。 好看的五官被寒風凍得通紅,長睫結著冰雪,一襲紅色外袍把一個略帶陰柔的男人襯托得楚楚可憐。 巫醫掀開門簾時阿古勒正好瞧見,于是站起來,掀了門簾把人拽進氈包。 寵姬冷得發抖,一雙手凍得像冰。 阿古勒把寵姬的手握在手里,搓了幾下又吹了些熱氣:“這么冷,還出來做什么?” 寵姬沒施面妝,除了穿戴艷麗外整個人看起來倒是清俊。一頭烏發沒有束帶,零散披著。 他看了眼睡在阿古勒床里的沈常安,半點兒沒有其他男寵那般急躁。只是深情地望著阿古勒,柔聲道:“怕你晚上睡不著,想過來看看?!?/br> 阿古勒拉攏他的外袍:“回去,今晚你不用伺候?!?/br> 寵姬面露失望,忽然伸手抱住阿古勒,模樣像是快哭了:“我很想你……” 沈常安不想擾了二位雅興,可一個姿勢睡久了實在手麻。無奈,翻身時只能盡量動作輕些。 只是套在脖子里的鐵鏈礙事,怎么動都會發出聲響。 他嘆了口氣,拉過虎皮蓋住眉眼。 不得不說,面前的這位寵姬確實比趕走的那位手段高些,且模樣生得好,即便是座冰山也得被化成春水。 可這阿古勒卻不解風情,有美人主動送上門,居然也舍得拒之千里。 阿古勒把寵姬推開:“聽話?!?/br> 寵姬失望離開,門簾蓋上前,仍舊戀戀不舍。 阿古勒薄情也不是一兩天了,一顆心也不知給了誰,對誰都淡薄。 火盆里的火漸漸弱了,阿古勒拿了幾塊炭扔進去,火星子舔著邊兒無情吞噬。 他拿過一張羊皮,有些煩悶地查看物資運送的地圖。 半個月才能送來,光靠打獵可養不活軍隊。何況山上的獵物都是些瘦小野獸,打完了,來年吃什么? 沈常安支起身喝水,抬眼正對上看羊皮卷的阿古勒。 喝了發汗的藥本就心浮氣躁,聽到阿古勒把寵姬趕走更是頭疼。 他今晚恐怕是過不好了。 想要活下來,光是當阿古勒的男姬可不行。這人生性涼薄,心里念的都是打仗。床伴這種事,等不需要了隨時都可以丟棄。他得讓自己變得有價值,只有這樣才能提出更多條件。 昂首喝光碗里的水,他道:“路是走出來的,不是等出來的。大雪封山,伽蘭的士兵,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浪費兵力進山偷襲??瓤取愕睦侨翰慌聝?,何不讓狼群走出條路去迎物資?即使只能帶回一半,也好過上山尋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