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又一個瘋子
房間里只剩清淺交錯的呼吸。 凌晨叁點,供電系統所在的地庫方向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房子也跟著搖晃了一下。 多得堅實的抗震結構,墻體未至于碎裂崩塌。 電流的嗡鳴中斷,燈光瞬間熄滅,只余窗外的月色照映入室。 向棐睜開了眼,眸光幽深,似暗夜中嗜血的獸。 “走了?!?/br> 混亂腳步聲逼近,且是直朝著他們所處的房間來的。 門被撞開前,向棐將慌亂撐起身子的甘楚一把撈起拋到背上,利落地從床底抽出一條戰術繩,用前胸背負綁法將兩人綁在了一起。 窗戶在他叁兩下的調試下被完整地卸了出來,隨手砸到地面也沒碎——是防彈玻璃。 顯然,向棐被困的時候還是有不少動手腳的機會。 甘楚安安靜靜地伏在他背上,被帶著從叁樓臥室往下爬。 向棐的動作迅猛靈活,抓住一切可用的支撐點,如水管、外欄桿等蹭蹭地就滑到了地面,借著庭院那些矮灌木的陰影往外奔。 甘楚垂眸,清晰地看到他腳銬上的紅燈瘋狂閃爍,庭院里也密布著rou眼不可見但絕對存在的紅外線。 貼觸的背滲出的汗意和顫抖,清楚地表明向棐在經受著難耐的痛苦。 他到底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舍得用上那個解碼器? 是因為未經正式授權而解除腳銬的那刻,會暴露更大的破綻嗎? 甘楚無法參透他的計劃。 她的耳邊有奔跑的風聲、向棐的呼吸聲,還有衣物偶爾被枝葉掛過的窸窣聲。 備用發電迅速啟動,兩人在黑暗窗口期隱藏的存在,也被后方的燈光帶來的影子暴露。 不用回頭,也能感知到訓練有素的安保隊伍從各路包抄追捕,腳步聲快速逼近。 門外、建筑內部,甚至是庭院的另一個方向都竄出了道道矯健身影。 而紀成霖數人,根本無需親自下場露面。 甘楚自嘲地猜測,他們會是被投放在大屏上觀賞的鬧劇小丑嗎? “向公子,站住?!?/br> 不過一分鐘,安保已經聞著味兒追到,四面包抄圍堵。 他們被截停在后門的叁步之遙。 離自由也許還有很遠,但至少邁出一步了。 向棐不慌不忙地轉過身去,似乎要舉手投降,卻忽地輕笑了一聲。 “你們不想只帶一具尸體回去給向老頭吧?!?/br> “畢竟,他費盡心思把我弄回來,不就圖個移動血包?” 噢,又一個瘋子。 甘楚的臉頰貼著向棐的頸側,皮膚之下,是他穩健搏動的血流。 有力,但不算蓬勃。 原來向棐的膚色蒼白不只是因為腳銬的約束,而是長期失血。 果然,哪有什么捏著鼻子認回來的私生子,不過是有用的東西就得到時到點收割罷了。 人命,在上位者眼里或許連家族名下的礦藏都不如,只能被當作再生資源反復壓榨。 向棐母親的出逃,或許正是默許下的算計。 為的是什么呢? 經過南美大地洗禮后的血液,不怕沾毒了嗎? 抑或是為了供體更有活力? 真變態啊,both。 老不死變態,現在背著她的人也變態。 局中局到現在,向棐的身份牌徹底明了——他確實是權力體系的背叛者,試圖掙扎的異端。 向棐的計劃從來不是偷盜信息,而是用分量足夠的籌碼把紀成霖這群人引來。 下一步,是極端的同歸于盡,還是讓他的仇家們直接斷代無人可繼,他則逍遙海外? 但更需看清的是,向棐仍有價值,而甘楚作為臨時共犯,在毫無準備的逃亡途中被獵殺,或者被犧牲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比留下扮演受害者的生存幾率更低。 作為棋子被他帶著走了兩叁步,她也該為自己謀后路了。 甘楚看了看向棐平靜眨動的眼睛,又用余光掃過用對講機小聲匯報的保鏢。 包圍圈沒有松懈,卻也暫無收緊的趨勢,雙方仍在對峙。 對講機那端的幕后之人在盤算什么,甘楚猜不到,但她能做的是利用當下局勢反轉自己的被動地位。 甘楚動了動,在向棐耳邊輕聲說。 “你欠我一個人情?!?/br> 向棐微微偏過頭,顯然有些疑惑。 他還未問出口,甘楚就按動從他胸前口袋摸出的腳銬密匙設備,同時忍著指甲鉆心的疼,動作隱秘地撬開在他鎖骨下緣匯合不算嚴實的繩結。 電光火石間,向棐配合地松開了托著她臀部的右手,順勢抬手拂過繩結,解開最后一個結點。 下一秒,捆綁兩人的繩子掉落,甘楚似是因忽然被放棄而掙扎了一下,慌亂扯走了他襯衫的第二顆紐扣。 與此同時,向棐迅速用空著的左手抄出閃光彈,拇指利落推開保險銷,壓動握把后,手腕一抖,將閃光彈精準擲向數米外的安保隊伍。 爆炸瞬間,熾烈白光撕裂黑暗,巨響幾乎撕裂耳膜,頭骨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甘楚閉眼墜地,順勢滾了一圈,趁亂把向棐腳踝的鐐銬扯下往遠處扔去。 余熱發揮完畢,她也如被驚嚇過度的人質般“暈厥”了過去。 遠離的腳步聲中,一句不比幻覺真實的“謝謝”飄入耳內。 甘楚的眼睫顫了顫。 真廉價。 不過,后會有期。 她會討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