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這是下飛機在車上看到他發微博了,點來一看,就聽出來余宸明彈的是新曲子。兩人腦袋湊到一起嘰里咕嚕講了一會兒,最后阿尼多斯也伸脖子過來聽,聽也聽不懂,非得要過來貼,被余宸明用一根手指頭推開了。 孟理的英語沒余宸明那么好,基本上就是聽歌自學的水平,但是為了和阿尼多斯交流,他這兩天都在努力惡補。語言障礙可阻擋不了對音樂的熱愛,所以余宸明很快就被落到一邊,天天看孟理和阿尼多斯指手畫腳地交流,只有實在講不通的時候才會想起他去做個翻譯。 余宸明:?你到底是來探病的,還是來追星的? 孟理自然回答:來搞音樂的。 那兩人討論音樂的狂熱氣氛有時候實在難以插入,余宸明就默默地去找愛德華了。愛德華過的是比他還規律的時間表,早上五點醒來,六點跑步鍛煉到七點,吃早餐,然后在書房處理事情或者看書到午飯。中午不睡覺,下午有時候會出門,不出門的話應該會看電影,或者在莊園后面的草坪上騎馬,打掃打掃花園。 現在是下午,余宸明看書房沒人,就跟管家要了一頂帽子,出了門,穿過草坪。天氣不能說很好,他沒在遠處看到馬的影子,就繞到后頭的小花園里,愛德華正提著一把大剪刀,站在水龍頭旁邊洗著。 “待會兒應該要下雨,”愛德華看到他來,有些驚奇,“快回去吧小子?!?/br> 他傷口痊愈期不能做劇烈運動,也少沾水——但余宸明覺得愈合的其實已經差不多了,沾點水也沒啥,找借口說,想要兩束花擺在房間的花瓶里。 愛德華給他剪了兩支玫瑰,然后又給了他一個手套,讓他拿著,別被刺扎到。 余宸明放在鼻尖嗅了一口,沒有市面上買的那么香甜,但是有種自然而然的淡淡香氣。愛德華站在旁邊看著他,忽然問:“你從哪里拿的這帽子?” 余宸明眨巴眨巴眼,伸手摸了下頭頂上的帽子;看起來沒什么特別,是一頂邊緣都有些磨損,扎著一圈麻布的草帽。他如實回答:“管家給我的?!?/br> “哦?!睈鄣氯A明白過來,嘟囔了一句“老家伙”,然后伸手摁了摁余宸明帽頂,說:“這是我妻子的帽子?!?/br> 第119章 愛德華這個莊園到處都有生活過的痕跡,和當初余宸明剛搬進云顥的別墅時那種體驗完全不同——木頭家具有磨損的痕跡,使用的餐具里偶爾有搭配不上的一件,書房里扎窗簾的流蘇一頭被擼散了,書房架子上放著不少照片——余宸明一個個看過,除了什么終身成就獎啊,總統合照啊等光輝時刻,還有不少生活照。比如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圣誕節,他蹲在壁爐前和一個紅頭發的小孩說話;那小孩應該是只有十歲出頭點兒的威廉。 友人,家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女人:小個子,黑頭發,亞洲人的面孔——她很少在照片上開懷大笑,唯一一張,是穿著輕便婚紗,和年輕愛德華一起躲避朋友發射彩條的婚禮合影。她大笑起來的時候鼻子都皺了起來,看上去和其他照片里的她判若兩人。 那張婚紗照不是擺在書架上,而是裝裱好了掛在墻壁上,人們進書房來,第一眼就能看到——那真是一張非常、非常美的結婚照。 余宸明捧著手里的玫瑰,遲疑了片刻,問:“你的妻子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愛德華又剪了幾支玫瑰。他把剪刀放回工具箱里,說:“林琳她......她很安靜。我年輕的時候喜歡派對,數不盡的朋友,喝酒,飆車,賭場。她統統不喜歡,自己一個人住在這里——”他指了指身后茂密的小花園,“前一個老園丁教她種的,有時候我回家,就看到她戴著帽子,站在花園里忙來忙去?!?/br> 愛德華頓了頓:“剛結婚的時候,她會來問我,能不能幫忙去搬肥料,幫她剪剪夠不到的枝葉——”她完全可以找管家幫忙,但她還是會來問,“我要不在宿醉,要不在趕下一班飛機,拍戲,派對,任何地方,所以總是會說,下一次吧,親愛的?!?/br> 然后?然后他的妻子就不會再來問他了,再往后,就只剩下這空空的的小花園了。 愛德華又把視線移回帽子上;記憶里的帽子是新的,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就連那一圈麻布都潔白得像是繞在天使脖子上的布條。但現在,他才發現,這只是一頂有些陳舊的草帽而已。 在妻子意外去世之后,他就基本把這個莊園封存,這些年過來住的次數屈指可數。管家和園丁雖然一直都在很好的打理這里,但同時也為了他能再多來看看,把曾經經常使用的私人物品都收了起來——直到這次,因為余宸明來療養,莊園才好像重新啟用起來。 愛德華似乎是還想再說什么,但是卻沒再說下去,而是望著陽光下的小花園陷入了沉默。余宸明這時候才辨認出,書房里那張結婚照,好像就是在這個小花園拍的——花朵不一樣了,布置不一樣了,但是遠處的山還是一樣的。 照片里的人仍然年輕,但是留下來的人卻已經兩鬢染白。 雖然愛德華什么都沒說,但是那些悲傷和悵惘仍然像是潮水一般淹沒余宸明的胸口?;蛟S正因為曾經如此逼近死亡,所以此刻他的感受更加復雜......有時候死亡對于愛來說著實太過殘酷,以后不再有未來,更遑論如果。斯人已逝,對于曾經那份情感的質問、挽留與渴望,愛德華統統都不再有機會了。而時間消磨一切,將記憶留在老舊的照片、磨損的草帽,以及年年歲歲都不相同的小花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