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用一種客觀的語氣說，“他們生來就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握著方向盤，既可以駕馭這輛車，也有可能車毀人亡?！?/br>
    林知言輕輕晃蕩著手中的咖啡杯，品味著季婉這番話。

    不可否認的是，她從季婉和黎既白的故事中，看到了一些令人動容的東西。

    “那個奇怪的的客人，和季醫生的丈夫，是一類人，但也不是一類人?！?/br>
    “對。我家小白是那種很純粹的人，沒什么破壞力，最多就是折騰折騰他自己。但是故事里的那個客人，卻要復雜得多，也聰明得多?！?/br>
    季婉將話題拉回正軌，“有一段時間，那個客人得知了前女友的下落，發了瘋似的要去找她。這種時候呢，如果我跟他說‘愛她就要放手’，他是無法理解的，必須將抽象的情感轉化成具象的東西。所以我告訴客人，如果他控制不住在前女友面前露臉，給那姑娘造成傷害了，就要毀掉一件他最珍貴的東西，就像他給別人造成的傷害一樣，是不可逆的。他最珍貴的東西，全是和前女友有關的，什么項鏈、戒指啦，什么絲巾手帕啦，他當然一件也舍不得弄壞，就這樣克制了三年，效果還不錯?！?/br>
    林知言眼睫微顫，不由想起了那間滿是她氣息的收藏室。

    她自由呼吸了三年，同時，也是霍述被扼住呼吸的三年。

    喜歡是肆意，只有愛才是克制。

    “季醫生，你知道這個客人，偏執的根源所在嗎？”

    林知言抬起明凈的眼眸，認真地問，“他為什么，會對前女友的一切，產生病態的執念？”

    “是在害怕吧?！?/br>
    季婉凝視著林知言，卻沒有半點壓迫感，“那位前女友不告而別過，是嗎？”

    林知言沉吟良久，選擇坦白：“她逃跑了。因為他騙她?！?/br>
    “是呢，這就對了！只有失去過，才會想費盡心思得抓緊，然而他越是抓緊，那位姑娘便越是不想理他?！?/br>
    季婉笑說，“破解的法子很簡單，只要前女友愿意給他一點安全感，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當然，要是人家姑娘不樂意，那就不用理他，將他交給我，讓我繼續賺診療費就行?！?/br>
    最后一句話，顯然是在開玩笑。

    林知言被逗樂了，眼中的笑意一劃而過。

    “下次，我陪他來、給季醫生賺診療費?！?/br>
    斜陽秾麗，林知言身上落著明亮的暖光，彎起的眸子干干凈凈，毫無陰霾。

    “好呢，記得預約哦！”

    季婉起身晃了晃手中空了的咖啡杯，笑說，“我的故事講完了。謝謝你的咖啡，林小姐?！?/br>
    “也謝謝你的故事，季醫生?！?/br>
    林知言起身，朝季婉揮手作別。

    季婉頷首回應，將空杯子塞入垃圾桶中。她踏著斜陽，一路小跑著朝攤販那邊走去，背影輕快得像是任何一個墜入愛河的女人。

    賣氣球和玩具的攤販面前，蹲著一個清瘦高挑的青年。他身高腿長，氣質清雋，戴著黑色口罩，只露出一點俊秀純真的眉目輪廓，像個好奇的稚子般，正心無旁騖地研究一只玩具飛機模型的構造。

    季婉走過去，笑著拍了拍男人的肩。

    男人這才抬起頭來，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飛機模型，慢吞吞起身拉住季婉的手。

    夕陽正好，林知言渾身被曬得暖融融的，連潮濕的心境也被蒸發透徹，只余下棉花般松軟的暖意。

    路就在前方，她想，她知道該往哪兒走了。

    來到山頂別墅，開門的依舊是張姨。

    “林小姐，霍先生拆完繃帶就去開會了，還沒回來?！?/br>
    霍述大概提前打過招呼，張姨的表情欣喜且熱誠，“您先進來坐會兒吧，我就給霍先生打電話，說您來看他了?！?/br>
    林知言笑說：“不用麻煩您，我和他說?！?/br>
    林知言一邊進門脫下外套，一邊點開微信，看到有幾條霍述的未讀消息，全是她和季婉聊天時發來的。

    林知言編輯消息：【你在哪兒？】

    霍述很快回復：【在公司，怎么了？】

    才出院半個月呢，剛拆完繃帶和彈性胸帶就去公司開會，真是閑不住。

    【我在你家，霍宅?！?/br>
    林知言開門見山，一筆一劃敲下字眼，【霍述，我想見你?！?/br>
    林知言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能有這么大威力。

    二十分鐘后，黑色的轎車風馳電掣地沖進了地下車庫。

    霍述幾乎是跑著從一樓找到二樓，西裝革履，額發盡亂，氣息不穩地闖入書房之中。

    林知言從未見過他這般急切的模樣，仿佛所有的矜貴從容都蕩然無存，只剩下不可置信的驚喜，和隱忍的擔憂。

    “幺幺，發生什么了？”

    第53章 我愛你（正文完）

    林知言從窗邊回頭, 瞧見了霍述眼底隱藏的擔憂。盡管他正努力克制呼吸，做出平靜的樣子來。

    季婉說得沒錯，他們這種人, 既是光芒萬丈的天才，也是鐐銬加身的瘋子, 是一輛時速210邁、既刺激又危險的賽車，永遠馳騁在和常人不同的賽道上。

    自毀與否的區別就在于，有沒有人握緊方向盤, 接納他光與影并存的全部。

    林知言輕輕合攏手中的詩集, 走過去說：“我有話和你說?！?/br>
    霍述反手關上門, 在林知言面前的沙發上坐下，喉結動了動：“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