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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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時一直看著林知言的眼睛,像是在等一個裁決。 林知言嘴唇微動,許久,問:“我不明白,為什么是我?我們之前,相處得并不愉快?!?/br> 為什么是我—— 這句話在某一年的平安夜告白中,她也問過一次,只不過那時被霍述用糖衣炮彈搪塞過去了。時隔近四年再提及,心境大有不同。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嗎?越是聰明人,越容易犯下致命的錯?!?/br> 霍述低低一笑,“我不指望別人理解我的價值觀,想做就去做了,無需解釋為什么?!?/br> 林知言若有所思,問:“你不想解釋,是怕我計較人情,有心理負擔?” 如果沒看錯,霍述的的確確僵硬了一下。 然后他瞇起眼睛,大概在盤算怎么找駱一鳴算賬。他這么聰明,就算林知言守口如瓶,也能猜出是誰“出賣”了他。 林知言雙手插兜,琢磨了一會兒該怎么開口敘述。 “媽爸過世后,我跟著姑姑一家、生活了一段時間,你以前調查過,應該知道……” “幺幺?!?/br> 男人輕輕打斷,明顯不愿她提及那個錯誤的實驗。 林知言置之一笑,繼續說:“我在姑姑家,過得不算開心。她勉強我、做不喜歡的事,我不愿意,她就會說,‘你吃我的、穿我的,怎么這么沒有感恩之心’。每次她這樣說,我就沒法拒絕,久而久之,我特別怕欠人恩情,總想著要劃分清楚。如果我得到的、每一顆糖果,都要付出代價,那我寧可不要?!?/br> 這么長一段話要表述清楚,對林知言而言并不容易。 但她依舊逼著自己開口,將手語無法表達的細膩情緒傳遞出來。 “凌妃說,她很佩服、我的清醒勇敢。她不知道,其實我比任何人,都害怕受到傷害。但我又總是不甘心,明知刀山火海,也想試一試,我知道我很矛盾……” “噓,幺幺?!?/br> 霍述到底跨過了那三步遠的距離,抬手扣住她的后腦勺,讓她額頭抵著自己的肩膀,聲音似是從胸腔中震鳴而出,“別說了,你沒什么不對?!?/br> 林知言搖搖頭,后退一步,她不需要安慰。 “霍述,我們翻篇吧?!?/br> 風穿巷而過,撩動兩人輕薄的秋衫。 霍述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目光灼灼,似是揣摩她這話是罰是赦。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既然這一筆爛賬、早就算不清了,那就一筆勾銷吧?!?/br> “幺幺,你是說重新開始?” “也不算,我沒答應你。我只是,不想再計較、什么人情和虧欠了?!?/br> 霍述抬起頎長勻稱的手指,遮在眼前,低頭許久未語。 林知言以為他是在傷心,遲疑著湊近一看,才發現他是在笑。 “沒關系,沒關系的?!?/br> 他眼底閃著愉悅的淺光,自語般說道,“這樣已經很好了,幺幺?!?/br> 林知言如釋重負,不想去看他那雙漂亮攝魂的眼睛,語氣輕得像是卸下了一個積壓的重擔。 “那,我回民宿了?!?/br> “幺幺?!?/br> “嗯?” 林知言回頭,看見霍述站在金色的陽光下,身影挺拔,眉目英俊漂亮,噙著笑說:“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霍述,霍去病的霍,述說的述?!?/br> 林知言心間一動,脫口而出:“林知言?!?/br> …… 為期半個月的畫展圓滿結束,林知言賣了大小十來張畫,那盞掐絲琺瑯玻璃畫的宮燈更是被一個收藏家高價買走,得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成交價。 林知言此番名氣見漲,收到了包括母校在內十余家大小畫廊的邀約。 母校c大是一定要回去的,她想讓更多和她一樣的殘障學生知道,身體的缺陷并不能限制他們的創造力。 繼而是一家頗有名氣的藝術畫廊,位置在川省,正好可以為她下本畫冊的主題采風。 安排好巡展的順序,林知言讓美術館的工作人員幫忙將剩下的幾十幅畫打包,寄去c大特殊教育學院。 忙完已是一周后,她耳后的疤結痂脫落,剃掉的那二指寬的頭發也長出來一茬毛茸茸的青色。 林知言只能鴨舌帽、貝雷帽換著戴,遮住耳后那尷尬的發茬,否則風一吹,就容易露餡兒。 今天要去實驗室做術后人工耳蝸的防水性能測試,林知言特意帶了一身連體的泳衣,收拾好自己出門,就見霍述的車停在民宿大門前。 司機連忙下車,為她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這次霍述除了帶那個愛笑的小助理外,還陪了名面生的司機。助理坐在副駕上,霍述就只能坐后排。 他正冷著臉打電話,見到林知言,低沉說了句“等我回來處理”,隨即掐斷電話。 “吃早飯了嗎?” 他臉上寒霜融化,不自覺流露笑意。 “吃過了,你呢?”林知言彎腰上車。 霍述伸手接過她塞得鼓囊的手提包,笑說:“本來想帶你去吃個早茶,既然吃過了,就下次吧。我先送你去a大?!?/br> 這次的防水測試要下水,林知言換上泳衣,消了毒,和其他幾位受試者熱身過后,就按照研究人員的要求來來回回下了幾次水,力求得出最真實的反饋。 九月底,天氣已有幾分涼意。 泳池里的水雖是恒溫的,可泡久了到底不舒服,更遑論林知言剛過生理期,本就有些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