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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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口的這款佩戴效果的確清晰許多,單耳兩萬,林知言咬咬牙,買了。 定制完耳模,還得一周才能取機調試,她先回了花石街。 除了兼職助浴師,林知言還在市福利院實習,做專業對口的特教工作,教授孤殘兒童國畫和手工制作。 對于這群特殊的孩子來說,學會一技之長或許遠比學會高級的知識要有用得多。這是她熟知的、舒適圈內的工作,看到那群身體有缺陷卻天真純凈的孩子,就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林知言有時候想,或許自己一輩子都會待在這個圈子里,和“同類”相擁取暖,平淡平庸地度過余生…… 今天,霉運之神依舊盤桓在她的頭頂。 “我這都給你打包好了,怎么說不要就不要???棉花糖賣一個我就做一個,太陽下放久了會融化沾灰,你不要我賣給誰去?” 花石街口,流動攤販將三支色彩艷麗的棉花糖往林知言面前一戳,攤開手索取,“一共三十塊,付錢!” “……” 被坑了,林知言一臉無語。 剛才那對情侶買棉花糖時,攤販的唇語明明說的“五元一個”,林知言便向前對著老板比了個“三”的手勢,意思是要三份,準備帶回去給福利院那幾個生病的學生。 攤販奇怪地打量她一眼,明白了什么,開口就要價三十,竟然平白漲了一倍! 這種事林知言不是第一次遇見了,身為聾人的她臉上就差寫著“冤種”兩個字。 她總要習慣的。 但今天,林·貧窮人士·知言并不想當冤種,所以她將手機揣回挎包中,擺擺手,轉身就走。 “哎哎!你這小姑娘怎么這樣???這世道誰掙錢都不容易,聾啞人就可以耍賴?” 攤販罵罵咧咧,林知言反正聽不見。 市福利院里罕見的熱鬧,小孩們坐輪椅的坐輪椅,拄拐杖的拄拐杖,都歡歡喜喜聚集在一塊兒。 “林老師回來了!” “林老師!菜菜又不肯練習說話了!” 最先小跑過來的是一個戴著檸檬黃帽子的女孩,大概六七歲,眼睛烏黑伶俐,擰眉向林知言“告狀”。 “陳鈴,醫生說你做過手術,不能跑步的?!?/br> 八歲的張睿博緊張地追上來,沖著小鈴鐺大喊,“小心腦袋里的腫瘤會爆炸!” “張睿博,你烏鴉嘴!你才會爆炸呢!” 黃帽子小手一揮,將旁邊戴著助聽器的meimei拉過來,揚著下巴一副小大人模樣,“你來告訴林老師,為什么不好好練習說話?” 小名“菜菜”的蔡思小朋友噘著嘴生悶氣。 林知言揚起笑容,矮下身凝望眼睛紅紅的蔡思,溫柔打著手語:菜菜為什么不愿做語訓了? 蔡思是個敏感內斂的孩子,一開始不肯搭理人,在林知言耐心的追問下才終于“說”出了心聲:【我說話很奇怪,他們都在笑!】 頓了頓,蔡思用力又補了一句:【明明林老師也不會說話,為什么我就非要學?】 林知言一愣。 她因病失去聽力那年,比現在的蔡思還小幾個月。按理說,語后聾在進行正規的訓練后,有很大的希望恢復語言能力,只是這種希望并不屬于林知言。 因為發出的聲音含糊怪異,“怪獸女孩”的綽號伴隨了她整個童年,同齡人的嘲笑像是尖刃,狠狠刺痛林知言年幼脆弱的心。她選擇縮進蚌殼中,緊閉嘴唇,用安靜的假笑掩蓋一切,直到說話的記憶漸漸模糊淡去,她徹底喪失語言能力,不愿也不敢再開口。 這是林知言一輩子的遺憾,她不希望蔡思也和自己一樣。很多時候,有些坎一旦沒有邁過去,就永遠栽在原地了。 林知言擔任福利院的實習老師后,一直在幫助蔡思去專業機構做語言訓練,鼓勵她開口說話。 可她沒有想到,自己內心的怯懦會無形中影響到蔡思。 【老師沒有學會說話,所以特別特別后悔。就像兔子不會說話,就只能是獵物,會被狐貍和狼欺負?!?/br> 林知言輕輕抿唇,認真打著手語,【一開始會有點難,但菜菜是個勇敢的孩子,好好練習說話,就可以可以交更多的好朋友,就能親口告訴小成老師,你有多喜歡他啦!】 提到年輕酷帥的小成老師,五歲的小女孩立刻亮了眼睛,羞澀點點頭。 林知言這才重新綻開笑意,伸手抹去小孩兒嘴角的糖漬,打手語問:【吃了什么?像是花貓臉?!?/br> “是……巧哦呵力?!?/br> 蔡思終于張開小嘴,努力說話,但發音位置不對,聲音難免含糊不清。 “下午來了幾個叔叔,給我們捐了好多好多東西!有書包還有輪椅,還說要給我們捐一棟可以看書和練習走路的大房子呢!” 陳鈴迫不及待地補充,然后“嘿咻”一聲,小rou手從身后的烏龜書包里掏出一盒東西,神神秘秘地遞到林知言面前。 林知言低頭一看,是一盒巧克力,包裝上印著一些看不懂的外文,國內好像沒見過這種牌子。 陳鈴踮起腳尖,用自以為聲音很小、其實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在林知言耳邊說:“這是我藏起來,偷偷留給林老師的!不要告訴別人噢!” 【謝謝?!?/br> 林知言屈了屈大拇指,試著將巧克力推回,笑著指了指陳鈴,意思是:老師不要,小鈴鐺吃。